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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驭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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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贝琳达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手脚,掏出几颗小丸猛力摔到地上,顿有一阵烟雾朝姜怀琰的方向喷射而出。
烟雾带有剧毒,但对毒抗性本就会随着人的境界提升而增强,哪怕是面对八年前还是生人的姜怀琰,这毒雾能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更何况是如今得到了幽魔之身的她。
贝琳达本也没寄望烟中之毒能起到多大效果,只望能稍微蒙蔽其感官。
烟. 雾弹扔出同时,她扔出一个大范围攻击术法,然后夺路奔逃。
她全力之下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还没跑出几步,就尖叫着被揪住后领拖了回去。
然后迎接她的,是可怕剧痛后的无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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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维尔率军到达了另一个记号的所在地,因他毕竟不是设下记号的术者本人,能获得的位置信息并不那么准确。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将这片区域所有可藏身之处推平,人自然就能找到了。
他是已臻圣级境界的战士,拔刀瞬间热浪翻滚,周围兵卒无不敬畏地低头快速退开,以避免被误伤。
他正欲动手,忽然——
更为巨大而耀目的火光在他头顶陡然爆燃!
电光火石之间大剑与宽刀击出铮然巨响,周围十几名兵卒在在翻腾的烈焰中惨嚎殒命。
迎面巨力之下,奥维尔后退了半步,惊愕道:“竟是你?!”
他的功法“灼浪”与段霄所修同属火系,但灼浪与大多数火系功法一样为广范围攻击模式,而段家的“狂炎”则是难得的单点突破型。
狂炎非常考验使用者的意志力和精准度,长时间战斗中甚至会引发过剩的破坏欲。
而相对的,它在近身战中威力相当恐怖,尤其是修到宗级以上后,一剑掠过皮肤足以将人半身化为灰烬,且可无视同等级的属性相克。
石断云与其走狗曾两次偷袭段霄,皆无功而返,直到段霞向其透露了狂炎的弱点。
狂炎对使用者肉躯造成的压力为其他功法远不能及,因此在战中需要多次回气,到达宗级后随着威力拔升,这一弱点也变得更为明显。
段霞虽然未达宗级,但为让她未雨绸缪地养成良好的战斗习惯,父兄从启蒙时开始就在逐步教导她如何掌握回气节奏,如何在内力最薄弱的瞬间防备敌人、在不同的战斗环境中要如何调整攻击力度等技巧。
没想到这番悉心教导,最终却成了他们自身的催命符。
最终那一战中,石断云和术师伊顿正面强攻,奥维尔以火克火,逼尽段家父子回气的余地,肃枭以幻术扰乱目标感官,并伺机偷袭。
也就是说,当初那场将杀害段家父子的围攻中,奥维尔本就出力不少,更是担任了最为针对狂炎功法弱点的那个角色。
此时,最初的愕然后,他立马反应过来,身周热浪翻滚而起,朝段霄席卷而去。
然而段霄身法忽变,宽刃大剑划出一道诡谲的弧线,在奥维尔握刀之手背上留下一道焦黑翻卷的豁口。
而后他立即在围拢的热浪之间抽身后退。
奥维尔手中宽刀细微地颤抖了两下,那道伤还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行动,真正让他惊异的是段霄方才那一剑。
他对八年前那场胜仗印象深刻,他不记得自己曾在段家人身上看到过这种剑势。
但威力太弱,只是偶然的应变方式吧,他想着,冷笑道:
“居然会是幽魔——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了什么奇遇,但我当年都能败你,现在,你是特地从地里爬出来让我再杀一次啊!”
段霄站在二十多米开外,不发一语,只是用黑炎燃烧的双瞳阴沉地盯着他。
奥维尔正欲动作,讥讽的笑意却忽然僵在了嘴角——他感应到了属下麦吉亚的死亡。
短暂的分神后,段霄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随后消失的,还有那两个记号的力量信息。
奥维尔脸色微变,立即率人赶往贝琳达所在之地。
远处,段霄遥遥望着那远去的队伍,握剑之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上暴凸虬结。
片刻前,章闲问他:“敌人针对狂炎的克制之法?你可做好了应对准备?”
他沉默点头。
章闲:“那么,你暂不可暴露。”
“为何?”段霄转头,燃烧着银灰火焰的双瞳盯着她低声问:“我可以灭口,为何不可?”
章闲:“现在神帝殿共有三名大主教,力量基本平衡,你杀奥维尔,这个空缺会被立即补上,除了奥维尔这个战力本身,并不会造成其他损失,还平白将你的战力暴露干净。”
“然后,奥维尔的壮烈牺牲还能迫使他们产生危机感,从此更加兄友弟恭团结友爱,众志成城地剿灭不安分的叛逆,最终皆大欢喜。”因珀轻轻拍掌,似笑非笑道:“——战争从不是比谁杀的人多,段将军难道不明白?”
章闲:“无论哪个时代,都有的是自恃勇武,仗一口意气坏大事的蠢辈,将军应当也见过不少。”
——那么现在,你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仇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密林之中,段霄将左手覆在大剑落霜的刃面上,感受着由滚烫回归冰寒的温度。
他们家用的是火系功法,但兵刃之名,甚至人名都喜取与霜雪、寒冷相关之意,为的便是随时提醒自身保持理智,驾驭杀意。
冷静下来后,他利落收剑,身影再次倏地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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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琳达并没有死,只是凄惨地脸朝下倒在泥地上。
姜怀琰只是敲晕了她,顶多因满腔的恨意而下手较重,除此以外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只是她倒下时被石子磕破了面颊。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毕竟这两千年来疗愈师的技术水平得到了长足发展,要处理区区一道刮痕是再简单不过,然而,这周围仍笼罩着她自己放出来的毒雾。
奥维尔赶到将她唤醒时,毒素已渗入伤口,将她半张脸都侵蚀成了斑驳的石灰色。
不顾阻拦凝出水镜看清了自己此时模样之后,她再度爆发出长声惨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姜怀琰离去时,正万分艰难地压制剁碎她脑袋的冲动,连头都不敢回,确实是没有料到能给仇敌带来那么大的身心伤害。
毕竟脸只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砖、锦上添花的那朵花。
姜将军并不是很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一个依附者是有多么仰赖自身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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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怀琰已经到达了约定好的集合点附近,天上残阳已暗,她有些魂不守舍。
此时,忽见段霄赶至,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皆是刚刚按捺杀意,让敌寇之命从自己指缝间脱走,此时面对着曾经失去过的,最熟悉的面容,心中既是哀戚,又是安慰。
段霄一把拥住了妻子,压抑地哽咽道:“对不起。”
“我先你而去,对不起。”
姜怀琰双手用力攀住丈夫后背,将脸狠狠地埋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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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能用之人。”章闲正在远处留意着情况,两名幽魔的灵魂状态在她的感应中无所遁形。
她让段霄和姜怀琰出战又不让他们杀死贝琳达和奥维尔,除了设计让神帝方势力内耗的目的之外,也是为了让两名幽魔面对仇恨,驾驭仇恨。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召成为巫妖或幽魔,死亡会摧毁大多数魂魄的意志,唯有意志坚韧且执念深重者,才能跨越那道生与死的界线。
也正因如此,方苏醒的巫妖或幽魔很容易沉浸在那股执念之中,若不能自行控制便会逐渐丧失理智,成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若是变成那样,段霄二人便不再是章闲他们想要的助力了。
人民大多喜欢看到受害者奋起反抗的故事,那似乎比自上而下的审判更加有说服力,让人更容易信服。
但若反抗成了纯粹的复仇,就有悖于因珀和章闲的准则了。
复仇可以是恢复秩序公正之后的,一个顺带达成的结果,但决不能是放在明面上的目的。
“阿闲的眼光向来好。”因珀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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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历”三月三十一日,接近晚饭时分。
大泽东南部小城净边城的市集上,一男一女正并肩同行,那正是朱以彤和沈良铭,不过他们用术法给自己的长相稍微做了些“泯然众人”方向的调整。
其实在如今的大泽,认得段霞的人很多,认得他们二人者却几乎没有,但谨慎起见,为了规避遭遇神帝殿高级眼线的“万一”,他们还是对容貌做了掩饰。
两人的手牵着,走得缓慢。
他们也曾有过明亮的前途,当时沈良铭已是军中中郎将,而朱以彤虽然学业未毕,但已经被大泽王国术师协会提前录取。
若是没有被石断云那渣渣祸害,他们或许能够拥有一段平凡枯燥的生活,偶尔空闲又想偷懒时,就像现在这样步上街头,找些吃食,消磨些时间,用俸禄薪金买些必要或不必要的小物事,然后在天黑后一同回家。
“嘿,姑娘!”
朱以彤略微的出神被打断了,她看向声音的源头。
她平静地意识到,现在这世道之下即使他们能手牵手上街,怕也是难以得到片刻的“平凡枯燥”。
那搭讪者并不是独自一人,那看装束应是佣兵的十几个汉子,当街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朝他们二人围拢过来,几乎把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道占满了。
“姑娘,我们兄弟刚拿了赏金,定不会亏待你。”为首者丑陋地笑着,说话都懒得拐弯抹角。
沈良铭本来就是那种“浓眉大眼国字脸”类型的老实人长相,经过术法加工后确实达到了泯然众人的效果,但朱以彤本身基数要高一点,即便被术法效果过滤过,颜值也依然在平均线以上。
而且,她只修了脸没有修身材,虽说穿着宽大的斗篷,但临海地区风大,还是能被看出一点端倪。
这不,就被一群流氓无赖觊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