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温柔意》尔今思我

3、第3章 三个人

　　后来，苏雨墨并没有去那个冬天会下很厚很厚的雪的北京上大学，她去了一个四季都会开着花的城市，在那大学的四年里，她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李燃。自从她上了大学，李燃便甚少给她打电话，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没有和他说一个字，便填了别的大学为第一志愿。苏雨墨也从未和李燃说过，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那个本该没有悬念的志愿，填了一所距离他两千多公里之外的一所大学为第一志愿。
　　苏雨墨大一的那个暑假回老家没多久，李燃便带着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女生也回了老家，那年他大三。那天苏雨墨正歪在沙发上，捣腾着从学校带回来的一盒子磁带，奶奶从院子里进来，把洗干净的一碗果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高兴的说道：“墨墨，你燃燃哥哥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大学同学，小姑娘长得漂亮，我看啊，八成是你燃燃哥哥的对象。”
　　苏雨墨整理磁带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接话，正打算接着整理，就听见李燃和院子里洗衣服的苏母打了声招呼，苏母也好奇的问他：“燃燃，你带回来的那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李燃笑道：“不是的姨。”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屋门口，听见他进来，苏雨墨没有去看他也没有理他，随便拆开一盘磁带放进了新买的随身听里，按下播放键，蔡琴那韵味十足的声音缓缓唱起了那首《恰似你的温柔》，这是苏母最喜欢的一首歌，她以前时常听到妈妈轻轻地哼唱。
　　李燃进来也没和她说话，直接坐在了她旁边，靠在沙发上也跟着歌声哼唱了起来。
　　“难听死了！”苏雨墨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声。
　　李燃笑了一声，唱得更大声了。
　　她“啪”的一声直接把随身听给关了，连同那盒磁带一起抱回了房间，李燃紧跟着她进来。
　　奶奶到院子里帮苏母晾晒衣服，和苏母笑说道：“俩孩子又闹别扭了。”
　　“还和我较劲呢？”李燃一进来便坐在了她房间的窗台上。
　　“你挡着我光了。”苏雨墨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李燃轻笑一声，从窗台上下来，又拉过椅子坐到了她对面。
　　“你不去陪你女朋友，来这里烦我做什么？”苏雨墨一边整理被她翻乱的行李箱，一边说道，语气又酸又好笑，后来想想，真是幼稚。
　　他还是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将她从行李箱里拽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接过去，再一件件叠好放进她的衣柜里。
　　掏出最后一件衣服，合上行李箱，苏雨墨正要去客厅给他拿水喝，就看了到那位传闻中的“李燃女朋友”走了进来。长长的卷发披散在她的肩上，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真是好看，苏雨墨心想，“妩媚”这个词用来形容她，真是恰如其分。
　　“你好，你是墨墨吧，我来找李燃的，李奶奶说他应该在你家。”她嘴角微挑，微微笑着说道。
　　苏雨墨点点头，回以微笑，一边往冰箱那边走，一边扯开嗓子喊道：“李燃，出来，有人找。”
　　她从冰箱里拿出奶奶做的沙棘汁，又找出三个杯子放到茶几上，给每个杯子都倒上果汁后，李燃才从房间里出来。苏雨墨一边将一杯果汁递到坐在对面的卷发女生手里，一边问李燃：“你干嘛呢，这么慢才出来？”
　　“给你整理衣服啊，都整理好放进衣柜里了，都是按类给你分放好的，找不着了你再问我。”他交代完后从她手里拿走一杯果汁，坐进了茶几侧面那只单人沙发里，苏雨墨看了看他俩，拿起另一杯果汁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李燃不说话，苏雨墨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后来还是那位女生先开了口，才将这尴尬的氛围打破。
　　“李燃，你怎么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这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她语气软糯甜腻的嗔怪道。
　　“这不是找着了吗？”李燃不咸不淡的答道。
　　“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呢，去哪里也该带上我啊，我在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多无聊啊！”她甜笑着说道，语气更加甜软。
　　李燃没说话，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又过来抢走苏雨墨手里还没喝完的半杯，一口喝完后说了句：“太凉了，你少喝点。”那位苏雨墨还不知姓甚名谁的“女朋友”眼神微妙的看了看李燃和她，苏雨墨对她微微笑了笑，越发觉得尴尬，起身去把剩余的半壶果汁放回了冰箱里。
　　看他俩也不说话，苏雨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着出去走走，也好过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僵着，她便有意的轻咳了一声，转身问李燃：“哥，银杏树出叶子了吗？”话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蠢，这都什么时节了，银杏树早已是葱郁满盖了。
　　好在李燃也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只是轻笑着对她说了句：“走吧，哥带你去看看。”
　　苏雨墨赶忙走过去对那女生道：“一起去看看吧，我们以前常去学校对面的那条银杏道上玩，还挺好看的。”
　　那女生甜甜笑着，起身挽上了苏雨墨的手臂，娇俏亲昵的答道：“好啊，我也想去看看呢，李燃他似乎很喜欢银杏，我之前看到他每本书里面都夹着一片银杏叶。”
　　苏雨墨微微笑了笑，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略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好意思将手臂抽出来，就这样被她挽着手臂走在前面，李燃跟在后面。
　　“哦对了，还没向你自我介绍呢，我叫沈漾，你可以叫我漾漾。唉墨墨，你大名叫什么呀？”
　　“苏雨墨。”
　　“苏雨墨......好好听的名字啊！”沈漾的语气透露出一些有意的讨好和亲昵。
　　“你的名字也好听。”苏雨墨笑了笑答道。
　　那天过后，一连三四天，沈漾都拉着李燃来找苏雨墨出去到处逛，说她第一次来这里，觉得到处都新鲜的很。正是七月底的盛夏时节，从上午十点钟就开始很晒了，她被沈漾这样每天拉着在外面一逛就是一天，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回家，她夏天又很喜欢穿没有袖子的上衣或裙子，两个肩膀很快就遭了秧，晒得脱了一层油皮。
　　苏雨墨刚洗了澡出来，正侧着身子对着镜子，反手去撕肩膀上爆开的皮，就听到了沈漾跑了进来，语气略带兴奋的说道：“墨墨，我们去逛你们镇上的夜市吧，听李奶奶说可热闹了，我来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也没听你们和我说啊，有这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带我去！”
　　苏雨墨看了眼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李燃，手里拽着块刚从肩膀上撕下来的油皮，想说不去了却又不好意思拒绝，李燃走过来塞给她一管药膏，指了指她的肩膀示意她涂一些。苏雨墨拧开盖子，挤了一些药膏在手上，涂到了肩上脱皮的地方，冰冰凉凉的，舒服了不少。
　　“刚回来，饭还没吃呢，去什么夜市啊？”李燃转身坐到沙发上开口道。
　　“李奶奶不是说了吗，夜市上有好多卖当地小吃的，我们可以去吃一些，墨墨也没吃东西呢，肯定也饿了。”沈漾说道。
　　“我没什么胃口，要不你们两个去吧。”苏雨墨透过镜子，眼带求救的看向李燃。
　　“夜市上小吃多，看看有什么可口的，也对你胃口的，去吃一些，我请客，走吧墨墨！”沈漾语气略带撒娇道。
　　苏雨墨正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燃起身去她房间拿了件T恤和牛仔短裤出来，“换衣服吧，去逛逛，哥给你买条新裙子。”他说着，将衣服放到了她手里。苏雨墨笑了笑，拿着衣服转身进房间换好后，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还没走到，便老远看到了夜市街的牌坊上挂着的红灯笼，街道两旁摊位上的叫卖吆喝声，和人潮涌动的声音早已传了出来，待一走近，便又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一条小溪将一条夜市街一分为二，街道两边有各色商店，有各类小吃摊位，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商家在商铺门口大都点的是旧式的灯笼，内里又是用的明亮的灯泡或水晶电灯，脚踩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进出于这样或现代或古旧的空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漾拉着苏雨墨跑在前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李燃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走到那家叫“锦”的店，李燃在后面叫了苏雨墨一声，偏了偏头，示意她进去，她拍了下沈漾，拉着她一起走了进去，店主是位很有气质的姐姐，见他们进来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呀，好像又长高了些呢丫头。”店主姐姐笑着拉起苏雨墨的手说道。
　　“姐姐还是那么漂亮。”苏雨墨笑回道。
　　“嘴还是那么甜，这位美女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之前都没见和你一起来过？”店主姐姐热络的问道。
　　“啊......这位是李燃的.......”苏雨墨话还没说完，李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开口道：“这是沈漾，是我的大学同学，第一次来这边。”
　　“你们认识啊？”沈漾问道。
　　“这姑娘和这小伙子常来我这店里，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大爱穿我这店里这种棉麻布裁的衣裳了，倒是这姑娘喜欢穿，去外面读了书，每年放假也要回来逛逛，带几件走的。”店主姐姐解释道。
　　“我穿惯了的，觉得舒服。”苏雨墨笑着说道。
　　“巴不得你常来呢，店里最近上了几件新款式，都是我自己打的样，快去挑挑，有喜欢的我帮你拿下来试试。”店主姐姐一边拉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
　　沈漾在后面挑了挑看了看，兴趣缺缺，觉得无聊，便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玩起了游戏机。
　　李燃跟在苏雨墨身后，随她一件一件细细看着。苏雨墨挑了一件白色滚边儿的无袖上衣，和一条米色麻布的阔腿短裤。正打算让店主帮忙包起来结账的时候，李燃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条裙子说道：“姐，帮忙拿一下这件给她试一下。”
　　苏雨墨抬头去看，是一条白色无袖的连衣裙，简单的设计，没有过多繁复的花纹。
　　店主姐姐用撑衣杆将那条裙子取了下来，给到她手里，说道：“去试试吧，应该会很适合你。”
　　苏雨墨拿着裙子又进到更衣室去换，换好出来后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店主姐姐便笑着对李燃说道：“还是小伙子有眼光，会挑，你看这条裙子多适合她，穿着真好看。”
　　苏雨墨笑了笑，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这裙子样式是简单，可难得的是这版型实在是设计的好，线条流畅，十分合她的腰身，裙摆有一些圆圆的弧度微微收住，裙摆刚好盖过膝盖，正是她喜欢的长度。腰间的白色缎带虽是同色系，但有着微微光泽感的缎面布料和裙子本身的棉布料子还是形成了微妙的差别，打成蝴蝶结的样式系在腰后，显得既和谐，又不那么无聊。
　　苏雨墨转身问李燃：“好看吗？”
　　李燃笑了笑说：“转一圈儿看看。”
　　苏雨墨应声轻轻转了一圈儿，裙摆随着她的转动圆圆的鼓起，她很喜欢。
　　“姐，把这件也包起来吧，还是要以前的那种牛皮纸袋。”李燃开口道。
　　沈漾闻声看了过来，“唉，这件裙子不错，我也想试一下。”
　　“姑娘，咱们家的衣服每款都只有一件的，要不你再挑挑其他款式，这里还有很多新的样式呢。”店主姐姐有些为难道。
　　每款只有一件？哪有这样卖衣服的嘛！”沈漾有些不悦道。
　　“因为这店里的衣服都是我亲自画图设计，再由我外婆亲手缝制的，制作一件成衣出来实在是需要消耗蛮久的，所以都是每款只做一件，这店里裙子还挺多的，姑娘要不再看看别的款式？”店主姐姐解释道。
　　“算了算了，我不试了。”沈漾不大高兴的坐回到木凳上继续玩起了游戏机。
　　店主姐姐看看苏雨墨，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苏雨墨也同她笑了笑，一时间竟站在那里不知是该脱下来还是继续穿着了。她转头看了眼李燃，李燃伸手将她垂下来的头发拢到了耳后，温声问道：“要穿着吗？还是包起来？”
　　苏雨墨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心想要不要把这条裙子让给沈漾试试，兴许她试过后不是很喜欢呢，却又实在是喜欢这条裙子，有些舍不得。
　　沈漾听到后，起身用脚推开了凳子走到了门外，继续低头在游戏机上堆着俄罗斯方块。
　　苏雨墨突然就有点恼火，想这大小姐耍什么脾气。她转身对店主说：“我去换下来，帮我包起来吧。”
　　“好。”店主姐姐答道，转身到柜子里取了李燃要的那种牛皮纸袋，一件一件细细包好。
　　苏雨墨从双肩包里掏出钱包准备结账，店主姐姐将卷好口的纸袋交到她手里，笑道：“小伙子已经结过账了。”
　　“不用哥，我自己有钱。”苏雨墨赶忙从钱包里掏出钱一股脑塞到李燃手里，也不知是多是少。
　　“都说了哥要给你买裙子的。”李燃从她手里拿过钱包，又将手里的钱理好放了进去，塞回她的双肩包里，一手从她手里接过装衣服的牛皮纸袋，一手将她的双肩包斜跨到了肩上。
　　“是说了给我买裙子的，可我不是还买了别的衣服嘛!”苏雨墨推脱道。
　　“姐，我们走了。”李燃回头和店主打了个招呼，便用手肘戳着她的后背带着她往外走去。苏雨墨匆忙和店主道了别，便已被他半推着出了店门。
　　那年暑假过后，苏雨墨和李燃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只是突然多了一个沈漾，这样三个人的关系里，让她莫名觉得与李燃产生了隔阂，很多时候不知该如何自处。索性暑假过后，苏雨墨和他们分开，各回了学校，也暂时避免了面对面的相处。李燃的电话会在每周五的晚上打来，值班室接电话的阿姨都记住她了，说她有个好哥哥，每周都会打电话给她。
　　李燃大学毕业留在了北京工作，沈漾自然也跟着留在了北京，那时候苏雨墨还对北京充满了陌生与好奇，一切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都仅来源于书本和电视。如今一转眼，她也已经在这座古老又繁华的城市生活了两年。
　　还记得当时毕业，决定来北京时，坐在火车上是整夜的兴奋，车轮压着铁轨，轰隆隆的从南走到北，承载着她对未来的向往和对李燃的想念。
　　火车到站已是傍晚，苏雨墨提着大大的皮箱，随着人潮向出站口走去，刚一出站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地方等着，一步也不敢离开，不一会儿就看到李燃大步的向她走来，苏雨墨兴奋地向他挥着手，待他走近了她才注意到，他手里夹着的忽明忽暗的火星是支未燃尽的烟，他一手接过苏雨墨手里的皮箱，一手掐灭了手里的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有些疲倦，他手上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苏雨墨不禁一皱眉，问他是什么时候有了抽烟的习惯，他说是刚来北京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