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上》淇水有岸

21、第21章：盗采

　　幸好这个地道较为高大，容得下小白直立行走，比上次一路匍匐着爬地道轻松多了，不过黑阿就惨了一些，需要弯腰低头才能通行。
　　小白得意地说道：“看来个子矮也是有好处的。”
　　黑阿毫不留情地嘲讽他：“好处多着呢，再过两年你如果还是这个身高，都不用费心思讨媳妇了，因为根本讨不到。”
　　小白差点被他噎死，“都说妇人比较毒舌，你这个样子，真不像个大男人。”
　　黑阿对此话无动于衷，这让小白感到十分挫败。
　　渐渐地越走越深，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里面黑漆漆一片。两人怕被突厥人发现，不敢点亮火折子，也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他们只能慢慢摸索着前进，其间小白的手不小心摸到了黑阿的手背，被黑阿粗暴地甩开了。
　　小白委屈极了，心想，我一个白白嫩嫩的青葱美少年，还怕被你这个糙汉子占了便宜呢！
　　前方渐渐能够看到微弱的火光，还有刀兵相击的声音。两人慢慢靠近，发现有一扇被打开一半的石门。他们隐在石门后面，看到一些突厥人正在指使着汉人俘虏在岩壁上开凿，另外一些则忙着往背篓里装东西。
　　仔细看去，那面被开凿的墙壁在火光照耀下，闪着莹润的光泽。黑阿和小白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趁着筐被装满之前，两人急忙调头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后，小白才气愤地说道：“原来一切都是突厥人搞的鬼！他们竟然能够找到玉脉，并且挖了一条密道大肆开采，实在是胆大妄为。”
　　黑阿却很平静，“玉脉是埋藏在地底下的宝藏，又没写着谁的名字，当然是谁找到归谁了。”
　　小白难以置信，“黑阿，你这么维护他们，难道你真的是突厥人？”
　　黑阿不置可否，“我是什么人，这个重要吗？难道重要的不是我心中所属吗？”
　　“如何不重要？你可知突厥人几百年间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闹得边境民不聊生。从古到今，多少战士阔别亲人，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才换来如今西域的太平。当初突厥大势已去，战败西逃，然而我们也没有对他们剩下的残部穷追不舍。他们如今生活在水草丰饶的绿洲，安分守己过日子便好，谁成想却仍然贼心不死，居然敢觊觎我大晅的宝藏，绑架奴役我大晅子民，为他们开凿玉石。你可知，他们一旦靠着玉石囤积起财富，必定会立即招兵买马，伺机攻打大晅，扰乱边疆，重新致西域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黑阿没有经历过战乱，因此无法感同身受。但他却沉默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二人出了地道，躲在高处静静等候。小白伏在黑阿身侧，脑袋躲在山石后面，终于忍不住问道：“黑阿，你跟阿史那仁真的不是一伙儿的？”
　　黑阿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一路追踪他们？”
　　黑阿毫无反应，小白挫败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既是要跟踪他们，为何不从珈多客栈就跟起？隔了一夜不怕找不到他们的驻地吗？”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为何你要带着我城外城内的兜了个圈子，还差点害得我葬身流沙？
　　兴许是觉得等待比较无趣，黑阿难得耐心地解释道：“第一，跟得太近怕打草惊蛇；第二，根本没必要跟着他们，突厥部落的位置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又不是什么秘密；第三，”他把头伸过来，凑近小白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身后有条讨厌的尾巴，不甩掉不痛快。”
　　小白无言，还以为他大发善心了呢，原来重点在最后一句，果然是为了嘲讽自己。他明白在口舌之道上自己的道行着实比不过黑阿，便闭上嘴巴，不再自讨没趣。
　　黑阿抽出匕首，认真审视自己映在里面的面容，眉头紧锁。其实，刚刚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变身后的样子，直到在河边见到自己的倒影，他才决定要追踪阿史那仁。此刻他心下疑惑万分，不明白为何这次变身时间如此之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终于第一批运送玉石的人出来了，一共五人，每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他们卸下背篓，把玉石装进袋子里，再搬到马上。忙完后并没有再次下去，而是留在上面看守。
　　黑阿把匕首放回去，道：“他们应该是一次搬不了太多，每人一背篓的重量。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汉人来做事？不怕万一他们逃走会走漏风声吗？”
　　小白道：“汉人工匠手艺高超，能够开采出品相形状都上佳的玉石，而突厥人估计只会蛮干，好好的玉都被凿碎了，价值也就大大降低了。”
　　黑阿恍然大悟，没想到小白冷不丁地说：“你不是汉人。”
　　这次他没有用询问的语气，而是十分斩钉截铁。
　　黑阿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八百多年前我们是一脉的。”
　　突然，地面一阵微弱的震动，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
　　“应该是地震，不久前就发生过一次。”小白猜测道。
　　过了一会儿，阿史那仁跟着最后一拨人弯腰跑了出来，脸上略有些惊慌，估计是被地震惊吓到了。汉人俘虏也被重新绑上牵了出来，看来这次开采已经结束了，突厥人忙着装袋上马、收拾东西。
　　黑阿转头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小白道：“他们没有雕琢玉器的技术，肯定是直接把玉料卖掉。比起雕琢好的玉器，玉料没那么值钱，但西域其他国家也没有太精湛的工匠来加工。我猜，他们很可能是卖给汉人。我们不如先跟着他们找到买家，然后再叫援兵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背后传来一声暴喝，是阿史那仁的声音，跟黑阿的声音一模一样。
　　两人的背部抵上了两把弯刀，动弹不得。下面的突厥人闻声也纷纷往上赶来。黑阿朝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
　　“转过脸来！”阿史那仁道。
　　小白慢慢转回头，余光看到黑阿反而把脸又转了回去。
　　阿史那仁道：“原来是你啊，汉人小老鼠。你在跟踪我们吗？”
　　小白连忙摇头，“误会了，我们只是碰巧在此地游玩，巧合而已。”
　　“游玩？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游玩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小白支支吾吾道：“呃，这个嘛……突然看到这么多彪形大汉从地底下冒出来，我们有些害怕而已。”
　　阿史那仁把弯刀抵紧他的脖子，怒道：“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把命留下吧。”
　　这个白痴，简直是火上浇油！黑阿背对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十分恨铁不成钢。
　　那声叹息却吸引了阿史那仁的注意，“那个大块头，把脸转过来，快点！”
　　黑阿闻言默不作声，缓缓转过头来，双眼盈满泪水，动情地唤道：“阿史那仁，我的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史那仁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愣在了原地，呆呆地喊了声：“哥……哥哥？”
　　“好弟弟！”黑阿身体前倾握住他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
　　阿史那仁忽然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我阿娘就生了我一个，你是哪里来的哥哥？”
　　黑阿余光瞟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小白，咳了一声，绞尽脑汁胡编乱造起来，“其实，当年阿娘产下一对双生子，部落迁移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一个，那就是为兄我。阿娘心中十分痛苦懊悔，故而没有告诉你真相。天可怜见，终于让我们兄弟二人在此相遇，实在是老天有眼啊！”
　　阿史那仁像铁柱般纹丝不动，不过他的脸上狐疑、激动、不知所措各种表情轮番上阵，十分精彩。
　　黑阿看了一眼自己粗粝的手掌，心一横，牙一咬，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漏出胸前巨大的赤色狼首纹身，道：“你若不相信我，可以看看这个刺青，是不是跟你身上的分毫不差？”
　　阿史那仁激动地撂下弯刀，猛地回握住黑阿的手，顷刻间泪流满面：“哥哥，好哥哥！你为何不早些来寻我？你可知道，阿娘走后我好孤单啊！我……不对啊，我十岁多才刺的这个刺青，你怎么会有一样的呢？”
　　阿史那仁说完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滑下，小白在他后面举着石头问道：“对啊，你怎么会有一样的纹身呢？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黑阿没有理睬他，他听着余下的突厥人靠得越来越近，急忙扒下阿史那仁的外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撕了些布条把他的手脚捆上，嘴巴堵了个严实，又用自己的衣服把他兜头罩住，将他翻了个面脸朝下躺好。这些事情一气呵成，看得小白目瞪口呆，他疑惑地靠了过来，想问问黑阿在做什么。没想到黑阿一把扯过他，硕大的拳头挥到他的脸上，瞬间打得他脸颊肿胀、口鼻流血，怔愣地摔坐在阿史那仁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