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僵排排坐》杞竹

38、第 38 章

　　刚进入酒店，南瑭就彻底睡过去了，江吟川吭哧吭哧将人放到床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除了身形似乎消瘦了一些他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也不能背着一具“尸体”去医院，只能坐在那里瞎着急。

　　等到大约凌晨了，江吟川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这才想起来张伍华还在这里，这都一天一夜了，饿也该饿醒了。

　　他揉揉发涨的脑袋，想去看看张伍华的情况。可一打开门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背对着他站在张伍华门前。

　　“小阮？”江吟川惊讶非常，眼前这个小阮哪还有几个小时之前看到的那样，只剩下一缕残魂，混混沌沌，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似的。

　　这分明是一个凝实的魂魄，看起来仿佛新鬼似的。魂力充沛，思路清晰，见到江吟川甚至还对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你这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阮摸摸自己的脸，“我只记得自己被吞噬了，魂魄也被禁锢在了一个黑暗狭窄的地方。”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不久之前却是豁然开朗，那种禁锢忽然消失，我这才跑了出来。”

　　江吟川点点头，又懂了。

　　这禁锢的地方想必就是吴昔的体内，他吞噬灵魂为己用，原来只是单纯将魂魄装在身体里吗？南瑭杀了吴昔，他自己的魂魄都碎了，装在身体里的“后备隐藏能源”也没什么用了，全都散了出来，四散而逃。

　　“那其他鬼魂呢？”

　　“我没看到其他鬼魂了。”小阮说，“那个地方除了我其他都是糊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我呼喊也没有人答话，应该是没有人的。”

　　这一番话推翻了江吟川的设想，他一时也搞不清，南瑭又睡着，只心底暗暗存了日后询问的念头。转而又问小阮：“张伍华就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

　　“门上有那位大人的气息……”小阮说着瞥了瞥江吟川身后，没看到南瑭的身影松了口气，语气还颇有些委屈畏缩。“我不敢进去。”

　　注意到小阮对南瑭的称呼，江吟川想到其他小鬼都是这样称呼强者的，包括吴昔也这样叫过。此时的小阮显然已经成了一个实打实的鬼魂，对南瑭的惧怕也不是心理上，而是本能。

　　江吟川拿手掌从上到下抹了一遍，将所谓的南瑭的味道盖了下去，小阮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屋内张伍华正颓然地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是空了的外卖盒子，听到房门打开也没有抬头，只闷闷地说了一句。

　　“道长，小阮真的走了。”

　　“伍华……”小阮声音哽咽，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张伍华闻声嚯地抬头，在看到小阮的一瞬间泪水猛地就流了下来。

　　“你……”你不是死了吗？这话哽在张伍华的喉咙里，他一把将小阮揽在了怀里。

　　江吟川靠在门边，看着二人对着痛哭流涕，安安静静当一个门上的浮雕。这对情侣不仅仅是久别重逢，与死里逃生相比，他们两个都清楚他们早就已经无法在一起了。

　　这几个月张伍华受的折磨也好，小阮滞留阳世的痛苦，都要即将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起逝去的还有他们之后的所有交集。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江吟川看着看着眼眶也不知不觉湿润了。

　　“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小阮声音都发着抖，她与张伍华额头相抵，都互相安慰着接受现实，可还是忍不住眼泪。“别总熬夜打游戏，工作上进些，不能几年了还只是个小职员。”

　　小阮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殷勤的期盼和嘱咐，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人死之前总觉得有太多的话没来得及说，生命离开的时候心里有太多遗憾。可小阮现在觉得，还不如当初就直接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投胎，也省得如今的艰难分别。

　　“遇到喜欢的人就好好对人家，早点儿结婚……”

　　“小阮……别说了……”张伍华全程没说多少话，更多是沉默着流泪，如今开口，还不等说什么就又无声地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感性大叔江吟川一抹眼睛，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出门点了一根烟，可却只是拿在手里，烧了许久也不见他往嘴里送。

　　人鬼情未了，有什么不好。

　　江吟川不禁有些任性地发问，就像他的父母那样，去世了却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他们，就是真的好吗？

　　死了的一把干净，活着的却是多费思念。

　　可……人鬼殊途。

　　又是一声叹息，江吟川掐了烟回去屋子里。不多时的功夫，俩人已经收敛了情绪，拉着手坐在一起，气氛渐渐沉淀，之前窒死人的悲戚消散了许多。

　　见到江吟川进来，俩人双双站起身来，小阮更是向前走了几步，诚恳道：“道长，谢谢你。”

　　“若不是道长，我们如今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江吟川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小阮又说了许多，张伍华也过来道谢，顺便还塞给他一把钱。

　　一把……

　　江吟川谦虚的摆手忽然就顿住了，这个量词……

　　真是的，现在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呐……江吟川半推半就接了过来，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

　　江吟川下意识去摸自己兜里新画的符咒，想了想，也有些脸皮发热，终究是没拿出来。

　　送走小阮，江吟川又和张伍华聊了一会儿便回去南瑭房间。

　　这人还睡在床上，脸庞消瘦仿佛要陷入宽大的床铺中央似的。强大的僵尸在这时候看起来虚弱极了。

　　江吟川也不知道怎么办，给南瑭拉拉被子才发现对方整个人都在发热！

　　尸体还会发烧吗？江吟川简直惊悚，再一摸，他手心都有一种灼烧的感觉，手上更是抹了一层的灰。紧接着就是那种熟悉的烧焦的味道四散开来。

　　江吟川怕下一刻他就将被子烧焦，只好把被子掀起来，可这么一动，南瑭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巨大的热量铺面散开，房间里瞬间热得跟蒸笼似的。

　　江吟川嗓子干得难受，摸出保温杯想喝口水缓缓，可被子里却干燥非常，仿佛闲置了很久似的。

　　可它明明之前还是满的。

　　江吟川心有所感，再去查看，发现桌子上他刚烧的水也变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屋子里竟然找不到一滴水了。

　　而屋外却是一切正常。

　　“旱魃……”旱魃大凶，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万物干涸。可那是真正的旱魃，南瑭不过是千年前死在封建迷信下的无辜者罢了。

　　他所展示出来的能力也不是属于凶兽的，而更多的是属于道家，他也说了淙国道法兴盛，这也没什么冲突。

　　江吟川皱眉，南瑭这样倒像是身体里真的有着一个旱魃似的。

　　江吟川迅速将南瑭移到浴室，将周围聚热易燃的东西全部移走，花洒打开，流动的凉水总算是没直接干涸，浇在南瑭身上也算给他降了些温度。南瑭似是难受极了，人仍未醒，但却是皱着眉发出难受的闷哼。

　　“你还叫呢。”江吟川重重叹息，将南瑭衣服脱了个干净，又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他虽然不太明白，但看南瑭的样子应该是身体内产生的热量，他直接物理降温就好了。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里难受却不作为。

　　忙活了不知道多久，江吟川迷迷糊糊身上更是酸痛，南瑭终于不再发热，变成了之前凉丝丝的样子，他从来没觉得冷冰冰的尸体这么亲切。

　　又将人搬到床上，这次江吟川只给他盖了层薄，又找了块毛巾敷在对方额头。江吟川忽地想起来之前他灵魂离体那次，醒来的时候头上也是热乎乎的毛巾。

　　江吟川不由得笑起来，看着南瑭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忙了许久，江吟川也已经一身汗了，他活动活动身子，确认南瑭没什么状况了才洗了澡，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微信的脆响。

　　？

　　江吟川又在一片混乱的屋子里找到冒泡的手机，指纹解锁滞后才发现是南瑭的，还没等他照顾隐私乖乖放回去，又有一条消息进来了。

　　[朱门冻死骨·动画表情]

　　是朱公邸的微信……

　　去他娘的隐私，江吟川直接点进去，看到了空荡荡的聊天记录。

　　最顶上的还是加好友的验证消息，下面是两个刚发过来的表情包。

　　[大佬在吗？]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江吟川打了个冷战，表示被恶心到了，一个苦涩的表情包又发了过来。

　　[生活也不过如此]

　　江吟川被逗笑了。

　　朱公邸还是很聪明迂回的，知道跟江吟川说什么都没用，索性直接从南瑭这里突破，毕竟高人看起来不那么懂人情世故，分陈利弊还有些用处。

　　但可惜，朱公邸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南瑭已经被江吟川洗脑绑死，心里肯定偏向他的。只说他根本就没教南瑭打字，南瑭又极不习惯用语音，这微信注定有来无回。

　　——论先见之明。

　　江吟川美滋滋躺在南瑭身边，看着对方的侧脸，自言自语道：“出来的是有些久了，该回去找老板报到了呀。”

　　江吟川笑容惬意，又想到之前在吴昔记忆里看到的婴儿朱公邸，他老爹的那句孽缘还回响在耳边。

　　朱公邸和吴昔，啧啧啧。

　　江吟川笑容越发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