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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梦魇 ...

  •   “难怪……”叶瀚城就像被抽走了魂魄,眼神也开始涣散,他喃喃地说,“我一直不太懂,这件事情换了谁都会生气,可你却是那么……伤心。”
      他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林维夏,睫毛颤动:“你当年,一定很爱他吧。这婚纱对你来说有那么特殊的意义,所以你不能容许别人玷污,更不能接受他亲自撕毁你们的回忆……”
      “你会同样爱我吗?”叶瀚城想,可他却不敢问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个黑洞,充满无尽的嫉妒,拉着他不断下坠。他怕自己也会沉入到那无边的黑暗中,原本单纯的爱,生生变了味道。
      林维夏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表情木然,没有爱,没有痛,她看起来无知无觉:“瀚城,我不想你难过,但还是应该告诉你事实,你才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这事儿终归还得我自己消化掉才行。如果你生气了,我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的道歉看上去毫无诚意,可能也是因为她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苍白。可她没有办法,发生过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那些锥心刺骨是刻在心头的碑文,她本想着让世事尘埃将那碑文掩埋起来,但是命运似乎总要跟她过不去,时不时卷起一阵大风,将灰尘吹开,露出下面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字来。
      “我不生气。”叶瀚城沉吟了好久,才缓缓地说,“我只是心疼你。”
      同时还感觉无能为力。可能这世界上最让人郁闷的,不是失败,不是血流满地,而是我想帮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叶瀚城站起身,俯身在林维夏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需要我的话就叫我,我一直都在。”
      林维夏趴在膝盖上,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叶瀚城走出书房,才发现嘴里一股铁锈味儿——不知什么时候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心痛到极点,别的疼痛与之相比可能也算不得什么了。

      纪景原本打算搬回老宅住,至少这样不用跟聂榆阳再在家里针锋相对。在公司里还能装一下,他不想回到家里也要戴着假面具。
      其实他也准备好了,跟聂榆阳把事情摊开谈。反正大家在背地里都提防着对方,给对方下绊儿,那为什么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可是由于聂长生的出现,他的计划被迫被改变。纪景不光敬重聂长生,还有些忌惮他,毕竟这家公司当年是聂长生出资,就算不是纪景的老丈人,也是他的金主爸爸。
      纪景再是个艺术家性格,怎么洒脱怎么无所畏惧,也知道做生意的根基在哪儿,他可不敢得罪聂长生,只能配合聂榆阳演戏。
      童飞是聂长生推荐来的人,此时此刻纪景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童飞去参加决赛。否则揭破伤疤连着皮,所有的遮羞布一起撕掉,聂长生会站在谁那边,可想而知。
      所以他默许了聂榆阳所有的动作,包括安排焕云陪着童飞一起去参加决赛。至于林维夏那边,他知道自己怎么做都是错,所以干脆也没有试图联系过她,打算等这些事情都过去,缓上一段时间,他再去找她当面道歉。
      他坐在办公室里发着呆,聂榆阳敲敲门进来:“聊几句。”
      “我没什么要跟你聊的。”纪景淡淡看她一眼,随便从旁边的文件筐里拿出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聂榆阳走到他旁边:“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其实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我对你没有敌意。”纪景低着头说,“你也不用谢我。你爸是我的恩人,我对他也有我的态度。反正我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还要继续下去,何必让他老人家知道,平添烦恼呢?”
      聂榆阳看着他平淡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悲哀。
      原本她觉得纪景不够爱她,即便是委屈哭诉或者找茬吵架都算事出有因,纪景对她尚有歉意。现在是她自己在道义上处了下风,就算说出去也是她脸上挂不住。
      怎么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呢?聂榆阳悔不当初。
      她想着那天为父亲接风的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饭,虽然这幸福只是表面,内里已经腐烂生蛆,但是她总是按捺不住地想,能不能找剂灵汤妙药灌下去,把这伤口治愈呢?
      “既然这有名无实的婚姻还要继续,”聂榆阳试探地看着他,“我们能不能重新好好整理关系。罗平那边,我会慢慢疏远他,跟他说清楚……”
      纪景讥讽地笑了笑,抬头看着她:“聂榆阳,他可能是个混混,但不是个玩具,这样的关系,你以为想断就能断?就算你能摆平这件事,经历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吗?”
      “你可能还是你,但我已经不是我了。”纪景心里想,胸口莫名翻出一汪苦水,又酸又涩。
      聂榆阳无力地说:“我没指望我们还能回到从前,我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和平相处。”
      “放心,只要你不在背后搞鬼,我跟你之间非常和平。”纪景再次埋下头,“我还有事要忙,你请便。”
      聂榆阳怅然地看着他:“童飞的比赛,你能出席吗?”
      纪景没有搭理她,聂榆阳也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进了一吨水,居然跑过来问他这个问题。她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叶瀚城带林维夏去参加一场舞会。林维夏心情看起来不错,她今天打扮得格外动人,一袭黑色的礼服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神采飞扬,挽着叶瀚城的手臂,两人一同入场。叶瀚城扭头看她,她便向他灿然一笑。许久没有见她这样笑了,叶瀚城觉得这笑容既熟悉又陌生。
      司仪邀请他们两人开舞,叶瀚城拉着林维夏站在追光之下,周围的灯全都熄灭了,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悠扬的圆舞曲响起,林维夏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两人相视一笑,叶瀚城搂住她的腰,带着她飞快地旋转起来——不知纪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转着转着,林维夏竟然转到了纪景怀中。
      纪景得意地看向叶瀚城,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他带着林维夏越转越远,叶瀚城想要追上去,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维夏的黑色裙摆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夏!”叶瀚城叫了一声,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这梦太过于真实,林维夏跟着纪景离开,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回想起这一幕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谁狠狠拧了一把,一直在疼。究竟是心理上的疼,还是物理上的疼,他不得而知,为了保险起见,他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吞了片药,才安心了一点。
      可是他一转身,却发现身侧空空荡荡的,林维夏不在床上!刚刚褪下去的冷汗重新又冒了出来,他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冲出卧室,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看见林维夏竟然穿着睡袍站在阳台上抽烟。
      宽松的睡袍裹在她的身上,显得她那样瘦小。她抱着双臂,嘴里叼着烟,并没有吸,细长的女士香烟在黑暗中亮着一点火星,顶端一丝灰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叶瀚城拉开阳台的推拉门,林维夏回头看到是他,眼中有一丝歉意。她伸出手夹着烟,轻轻说道:“吓着你了吧。我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
      “晚上好不容易空气变好点,不要再给雾霾做贡献了。”叶瀚城从她手里夺过香烟,掐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他揽过林维夏的肩膀,丝质的睡袍触手冰凉,冷得他心头一颤。
      “你不冷吗?小心感冒。”
      “冷点好,冷点头脑清醒。”
      叶瀚城无奈地笑:“说的什么话,该睡觉的时候要那么清醒干什么?”
      “我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对吧?”林维夏歪头看着叶瀚城,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随即她转回头看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把生活过得拧巴成这样。”
      叶瀚城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鸡汤里不是说了吗?疼了,就知道该放下了。可你是不是反射弧太长,疼成这样,还放不下?”
      林维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叶瀚城便拉着她回到卧室睡下。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静,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时不时拳打脚踢。叶瀚城看着她的样子像是被梦魇住了,想要叫醒她,谁知喊了她几声,她又平静下来,紧紧拉着叶瀚城的手,过了好久才松开。
      直到日上三竿,林维夏才醒过来。她一动,身边靠在床头看ipad的叶瀚城立刻就觉察到。
      他把手里的ipad放下,从床头溜下来,靠在林维夏身边,侧着身,一手撑着头,看着她:“你的梦很精彩吧。”
      林维夏无力地眨了眨眼:“好像在梦里跟谁打了一架,累死我了。你怎么没去上班?”
      “不放心,想在家陪着你。”叶瀚城拍了拍她的手,“起来,梳洗打扮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我不想出门。”林维夏皱起眉。
      “你快一个星期没出门了,不怕发霉吗?听话,跟我出去一趟。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叶瀚城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但口吻听起来很严肃,似乎不打算跟她妥协。
      林维夏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就是你的工作脸吗?有点吓人。”
      叶瀚城握住她挥舞的手:“如果你这次打算耍赖的话,我可能还会让你看见我更吓人的一面。”
      “不公平!”林维夏把脸埋进被子里,“我又不是你的员工,凭什么要听你发号施令?”
      “你是我的女人。”叶瀚城凑近林维夏的耳朵,低低地说,“我可以宠着你、纵容你,但是不能看你自毁下去。”
      林维夏扭过头来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那我要是坚决不听呢?”
      “劝说无效的话,就只能强行带你走了。”叶瀚城板起脸来,“我不想对你做这样的事,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抱歉了。”
      林维夏磨蹭了好久,最终还是服软了。她穿了一身休闲装,戴了棒球帽墨镜和黑色口罩,神秘得像是要去做贼。
      叶瀚城看到她这副打扮,哭笑不得:“你弄成这样是要干什么?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整容失败呢。”
      “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林维夏心里有些难受。
      自从上次秀场那件事之后,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透明人,不管是谁,随随便便都能看穿她,看出她是个没用的loser,居然能被那么信任的人欺骗。这种感觉很难跟别人说清楚,事情不同、性格不同,所以世上并没有人能真正地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总之她就是不想出门见人,但叶瀚城这么坚持,可能是想做什么让她高兴吧。她知道最近叶瀚城因为她过得也有点提心吊胆,所以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勉强自己跟他出门。
      “只要你肯出门就好,逃避毕竟不是办法。”叶瀚城拉起她的手,心里其实有点惴惴不安。他确实是不愿逼她的,但是她的心结一天不打开,她就一天不能面对自己。总是待在家里,逃避外界的一切,时间久了她会产生社交障碍的。就算做一次坏人,他也得逼自己去强迫她。
      “回来跪键盘、滚钉板,我随你罚。”叶瀚城心里想,“只要你肯原谅我。”
      叶瀚城开车上路,林维夏坐在副驾驶上,暂时摘掉了口罩和墨镜。她望着窗外的风景,神情疑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叶瀚城神色迟疑,犹豫了几秒钟才说。
      林维夏看着他:“干嘛这么神秘?是惊喜吗?你确认我会喜欢这个惊喜吗?”
      “不,你不会喜欢。”叶瀚城心里说道。
      车开到一处产业园门口,叶瀚城登记取卡过了抬杆,开到了一处大楼外的停车区。
      林维夏透过车窗看着大楼上的字,喃喃地念出来:“演播大厅?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叶瀚城有些心虚,垂着眼皮不敢看她。
      一瞬间林维夏突然明白了,眼神顿时变得冰冷,声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般:“你明知道她偷了我的创意,为什么还带我来看她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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