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猫不皂

52、夜汐

　　聂榆阳回到办公室之后，并没有去找纪景，因为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说最近一段时间是跟他故意赌气才这样？可纪景已经知道罗平的存在，不论怎么说，聂榆阳在这方面是理亏的。
　　她坐在办公室里，长长地叹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把生活过成这样。
　　外面有人敲门，聂榆阳心里一激灵，她本能以为是纪景，便开口道：“请进！”
　　可进来的人却是童飞，她本是满脸欢喜，可看到聂榆阳的一脸愁容，立即收敛了神色，变得小心翼翼。
　　聂榆阳看到她，心里一阵失望，烦躁地问：“什么事？”
　　“呃，我就是想来跟你说……”童飞嗫嚅着，“我进了复赛。”
　　“什么复赛？”聂榆阳心不在焉地说。
　　童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怪她今天怎么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是你让我参加的服装设计大赛啊……”
　　聂榆阳似乎这才想起来：“哦，Eli知道了吗？”
　　“还没，我特意先过来跟你说，想让你高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聂榆阳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去跟Eli说吧，毕竟你是他的学生。他应该会替你高兴。”
　　满怀热情地来，却碰到这样的软钉子，童飞因为通过初赛而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被打回了冰点。她一直费劲巴拉地想要讨聂榆阳的欢心，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做，人家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纪景倒是心情很好，毕竟童飞是个资质不怎么好的学生，算是他从一张白纸带出来的，现在能冲到复赛，他也面上有光。
　　之前他觉得童飞能力不足，不想让她以公司名义参加专业组比赛，还是存了一定的私心。后来聂榆阳擅自决定给童飞开证明，让她去了专业组，纪景又生气又担心。
　　专业组比赛不设入围赛，一上来就是初赛，接着是复赛和决赛。赛程安排紧张也是为了配合时装周，组委会希望在时装周落幕的时候能把这次的冠军选出来。
　　可是以童飞一开始的水平，纪景担心她根本过不了专业组初赛的审核就会被刷掉。这样一来，EY岂不是成了业界的笑话？就连他本人，日后见了同行都不好意思抬头吧！堂堂EY创意总监的学生，连专业组初赛的审核都过不了！
　　在这样的担心下，童飞竟然能进复赛，纪景一时间简直觉得自己中了彩票。他忽然觉得一些事情有了希望。如果童飞在这次的比赛上大放异彩，那对他和对公司来说，也算是如虎添翼。他将能巩固自己的力量，尽力争取跟聂榆阳抗衡的资本！
　　这可是你送到我跟前的人啊，不用白不用！纪景暗暗地想。
　　于是他对童飞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复赛什么时候？题目给出了吗？”
　　“嗯，给了。”童飞连连点头，难得有个人给自己一张好脸，她得用双手捧着，可不能掉在地上，“复赛题目是每人提交一张晚礼服的效果图。”
　　“晚礼服？”纪景皱起眉来，“这个难度系数比较高，你有准备吗？”
　　如果说前面初赛的设计师侥幸过关的话，复赛的评判标准将会更高。童飞的水平他知道，想跨过这座山，除非她爆发小宇宙，否则估计就交代在这一场了。
　　“有，以前我自己画了些晚礼服的设计草图，算是……个人兴趣吧……”童飞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即便通过了初赛，她心里也没底，因为她知道通过初赛的那几张设计图是怎么回事。
　　纪景注意到童飞的手里攥着一个纸卷，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些设计图吗？给我看看。”
　　本来这些图纸就是拿给纪景看的，可是他提出来这个要求，童飞却忽然有些心虚，不敢拿出去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强硬地说不给，只好心一横，把纸卷递给了纪景。
　　这一卷纸里面有四张设计图，纪景一张张看着，眉间紧蹙。
　　童飞在一边看着有点心惊胆战，不是来求夸奖的么，怎么夸奖没几句，这么快就进行到下一步了？也怪自己太心急，居然就带了设计图来，不然还能拖个一天半天。
　　纪景每换一张图，童飞的心尖儿就哆嗦一下。他看到最后一张，原本紧蹙的眉毛现在拧成了一个疙瘩。
　　童飞一下子慌了，最后一张图是哪一款设计她记得很清楚，这一款明显要好过前几张，可纪景此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认出来了？
　　纪景拿着那张设计图，反复看着，最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童飞，把图纸亮给她：“这一款，是你设计的？”
　　那是一款黑色的晚礼服，一字领的露肩设计，上半身剪裁十分简洁，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模特曼妙的身材，从腰部以下裙摆蓬勃开来，伴有长长的拖尾，黑色面料夹杂着银丝，像一袭黑色的潮水，视觉上具有强烈的动感。
　　纪景可以想象到，模特每走一步，这潮水都会跟着涌动，气势磅礴。
　　这张图是童飞从林维夏的那张婚纱图演变而来，她完美地窃取了那张设计图的构思，就是这件衣服的动态感。
　　但毕竟那副设计图是在纪景的书中发现的，童飞很担心会被纪景看破。但是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一字领设计，大裙摆、拖尾等等都是设计元素，并没有太多独到之处，就算是动态感，也不能是林维夏的独创。何况她那个是鱼尾婚纱，自己这个是大裙摆晚礼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设计，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所以童飞咬紧牙关，力不从心地说了一句：“是。”
　　纪景审视地看着这张设计图，他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又说不清这种熟悉感从哪里来。而且这个设计水平远远超过了童飞之前的水平，他不太相信这样的设计出自她手。
　　可是如果直接问她是不是抄袭，又太伤人了。
　　纪景思忖再三，问道：“你这个设计的灵感是怎么来的？”
　　童飞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自己不是做设计师的材料，在设计室，大家也都排挤我，但我也没地方诉苦……能力不行，又爱抱怨，那真是loser中的loser。”
　　“所以好多次下了班，我会到海边坐着发呆。晚上那里没有人，我还能对着大海喊两嗓子。有几次遇到涨潮，月光下海水是黑色的，拍打在礁石上，充满了力量感。就是这种动态给我了我启发。我希望穿上这件晚礼服的女人，都像女王一样拥有潮汐般强大的力量，能够控制自己的一生。”
　　“古书上说，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所以我想将这件晚礼服命名为‘夜汐’。”童飞看着纪景，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她觉得自己不算抄袭，只是受到了那件婚纱的启发。而在海边看潮汐这种事，她也的确做过——多少次在海边嚎啕大哭，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了童飞的解释，纪景心中也释然了。
　　这个故事很合理，而且他在心里检索过所看到的设计，似乎并没有跟这件礼服设计重合的。只要不是抄袭，他就放心了。也许这次童飞小宇宙真的爆发了呢？何况又有这么饱含真情实感的故事，应该出不了太大差错。
　　“想好用什么面料了吗？”纪景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童飞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对面料研究不够，这方面还希望Eli你多指点我，选择最恰当的面料，将设计的动态感尽可能最大地展现出来。”
　　“唔，这款设计的灵魂就在这里，面料的选择当然很重要。”纪景若有所思，“按照以往惯例，如果你的设计图能够通过复赛，那么在决赛当中，你就要将这件晚礼服制作出来。不过这一点你放心，既然是以公司名义参赛，团队协作也是重点考量的一项。公司可以派出一名高级成衣师帮你。”
　　提到高级成衣师，童飞立刻想到查理和焕云。如果有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帮助，那她一点都不担心制作。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选好面料，做好设计效果图，期待能通过复赛。
　　童飞恍然间觉得，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似乎离自己不远了。

　　林维夏和叶瀚城拖拖拉拉到中午才起床，两人把自己收拾利索，出门找地方吃饭。
　　叶瀚城开着车，看看身边坐的林维夏，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林维夏挣脱他：“好好开车，你不希望我们俩刚在一起就一车两命吧。”
　　叶瀚城：“……”
　　林维夏看着他脸憋得发红，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会这样吧，这么轻易被骗上贼船，是不是开始后悔了？”
　　“那倒没有，谁被谁骗上贼船还不一定呢。”叶瀚城冲她眨了一只眼，“我也有你没见过的另一面啊！”
　　“唔，叶先生……”林维夏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对对方缺乏了解，就这么在一起，是不是太冲动了？”
　　叶瀚城面色如常，望着前方，轻轻挑了挑眉：“你的技能冷却不需要时间吗？”
　　林维夏轻笑着：“学习能力很强嘛！”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他们吃过了中饭，到叶瀚城公司把那满办公室的无尽夏拉上，直接去了林维夏他们家的老宅。
　　于是身为总经理的叶瀚城，摇身一变，变成了林维夏的私人园丁，把所有的无尽夏按照规划摆放在了花园一角。有了这漂亮的好颜色，小花园顿时变得活泼起来。
　　叶瀚城凝视着这美景，觉得这画面也有自己的功劳，顿时觉得有些得意。
　　林维夏在花园中摆了折叠桌椅，在叶瀚城辛勤劳作的时候用手摇磨磨了咖啡粉，做出一壶手冲咖啡。等叶瀚城完工，她便将咖啡双手奉上。
　　叶瀚城惬意地抿了一口，感叹道：“这真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手冲咖啡！”
　　“豆子都三个多月了，风味全无。我是怕你犯困才冲的，这样都说好喝？”林维夏脸上浮起笑意，“你的爱人滤镜城墙拐角那么厚吧！”
　　叶瀚城拉着她到桌旁坐下：“我喝的不是咖啡，是心情啊。你不觉得这样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也很美好吗？”
　　无尽夏花团锦簇，蓝紫色的花海在空气中似乎自带了柔光，给整个花园增添了一缕梦幻色彩。
　　晚夏的风轻轻吹来，没有之前那么炎热，温和了许多。太阳也渐向西行，阳光不再猛烈，而是变得慵懒。整个环境都变得舒服起来。
　　林维夏坐在叶瀚城身边，喝了一口咖啡，忽然也觉得这放了三个月、都沤出油来的咖啡没有那么难喝了。
　　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似乎也就是眼前的光景吧。她好像咂摸出了一丝幸福的味道。
　　“那天我就是看着小花园的雨，才有了做那套西装的灵感。”林维夏忽然说，“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慈善晚宴上，你带着我跳舞的那一刻。好像你在身边，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一直是快乐的。”
　　叶瀚城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其实……也很没有底气。以前面对哪个女孩，我都没有这么不自信过。但是站在你面前，我就总觉得，是不是配不上你，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会爱上我。”
　　“书里总说，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我是真的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我甚至不敢问，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他惴惴不安地看了林维夏一眼，见她要张口，赶忙阻止：“别说！千万别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别自欺欺人了，你还不是想知道。”林维夏笑嘻嘻，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我知道，在一段感情当中，先开口的那个人，总会觉得自己处于下风。但是和我在一起，我不想你有这样的顾虑。”
　　“你知道吗，我也是想了很久才知道，也许你每一个站在我身边的时刻，都是在打开我走向你世界的大门。不是哪一刻起我开始爱上你，而是每一刻，我都比前一刻更多喜欢你一点。是这么多的喜欢最后汇聚成了爱。我只是在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林维夏突然站起来，微笑地向叶瀚城伸出手：“你好，叶先生，我叫林维夏。今后的生活，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