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猫不皂

111、小人之心

　　从医院离开，林维夏去了EY。
　　面对丁雅美，她内心有愧，甚至不能当面道歉，这一口气憋在心里就像生吞了一个河豚，不仅被那满身的小刺扎得又酥又麻，眼看还有爆裂的趋势。
　　找到聂榆阳，谈得拢也算为雅美做点事，谈不拢就大闹一场，至少还能出口气。
　　她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到EY，没想到说话就打脸，这才离开几个月，反倒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公司从外表看起来一切都没变，前台的小姑娘也没换人，她见到林维夏，诧异地站了起来，活像见了鬼：“Estella？”
　　“我又不是来砍人的，别害怕。”林维夏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随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剧透了什么，略有些尴尬。
　　果然，前台听了这话更加消化不良，但她反应也算机灵，嘴角上挑，露出职业微笑，顺手抄起了电话：“你稍等哈，我通知一下Mia。”
　　林维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Mia是谁，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鄙夷：“我找聂榆阳，你通知童飞干什么？”
　　前台手中内线的按钮还没按下去，有点别扭地悬在了半空中：“呃……”
　　她这一打哏，林维夏意识到了什么。
　　童飞一直跟在聂榆阳屁股后面点头哈腰，想必把聂榆阳哄得十分高兴，连现在新系列产品都交给她来负责。这小丫头在公司的地位可说是一日千里。
　　“童飞跟你们聂总的关系这么好啊，事事都为她着想。是童飞，哦不，Mia对吧，是她让所有找聂总的人都先跟她报备，还是专指我？”林维夏本来就战神上身，带着一脑门官司来的，现在有点搂不住火，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觉得自己为难这个小前台也真是有点太不大气。
　　小前台看着林维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其实蛮喜欢这个林总，尤其林维夏和纪景走了之后，公司确实有点一团乱。同时她也确实看不上童飞——才来多半年，如果不是有关系，谁能爬这么快？
　　但她只是个前台，有些事也就心里想想，连跟公司里的同事吐槽都不敢，现在童飞跟聂榆阳关系这么好，万一这种私下的议论传到她耳朵里，她撺掇着聂总开除一个小前台也没什么难的。
　　前台工作虽不难找，但谁也不愿没事儿总跳槽，她将来还想到行政部坐办公室，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维夏摆了摆手，似乎赶跑了自己的满腔怒火：“没事，你就跟童飞说吧。”
　　小前台如蒙大赦，立刻拨通了内线，应承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恭恭敬敬地带她往会客室走去。
　　公司一层的行政人员看到林维夏来，似乎见了什么西洋景，一个个都十分吃惊，随即忍不住交头接耳。
　　林维夏不想跟他们假客套，一直目不斜视地跟在前台身后。
　　进了会客室还没落座，一阵高跟鞋的“咚”“咚”声传来，她本以为这是聂榆阳，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是童飞。
　　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见过童飞了，似乎自从上次比赛过后就没有打过照面。几个月以来，这个姑娘似乎有了一番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穿着打扮自不必说，完全合乎一个时尚业从业者的标准，妆容精致得像戴了副假面具，衣服穿得随时像要去走秀，连林维夏都自叹不如。
　　变化更多的是她的气质，以前那种畏畏缩缩、傻乎乎的模样如不曾存在过一般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脊梁，坦然的眼神和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感。
　　如果林维夏之前没有见过她，一定会认为她是某个公司的高管，而非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小设计师。
　　童飞看到林维夏，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仿佛完全不记得林维夏曾经针对过她。
　　“Estella！好久没见了，你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快请坐。”童飞把林维夏让到一侧的小沙发，待她坐好之后，转身吩咐前台，“一杯热美式，不加奶。”
　　她做过林维夏的助理，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只是没料到她还记得，并且表现得这么恭顺。林维夏心里一哂，并没有表露出来。
　　童飞坐在跟林维夏隔了一个小茶几的沙发上：“我已经跟榆阳姐说了，她马上就下来。”
　　林维夏看着她表演出来的诚惶诚恐，很想撕下她的假面具，皮笑肉不笑地问：“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说EY马上推出的系列是你设计的？你这真是平步青云，是不是很快就要当创意总监了？”
　　“这都是榆阳姐栽培我，愿意给我机会。”童飞没有理会这话里的冷嘲热讽，依然表现得十分谦虚，“前面还有那么多前辈，我一个小设计师哪敢有那么大的野心。只不过现在公司创意总监的位置空缺，大家只好先各自发挥，再由榆阳姐选出一些还过得去的设计。我就是恰好赶上时机了。说到这，还得感谢您之前教我的东西，真的受用匪浅。”
　　林维夏记得她帮童飞的那一两件事，其实不足挂齿，她也不会把这个看成恩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她觉得这至少算是一种善意，没想到童飞转头就抄了她的作品，还因此拿了大奖。想起这农夫与蛇的事儿来她就觉得恶心反胃，接过前台递来的咖啡喝了几口，强行压下不适感。
　　这时聂榆阳匆匆地走了进来，居然没有脚步声。林维夏发现她竟然没穿高跟鞋，看看跟在聂榆阳身后的罗平，她顿时明白了——罗平个子不算高。
　　也不知道聂榆阳因为这个才没穿她最喜欢的高跟鞋，如果是这样，她对罗平也算体贴了。
　　林维夏看见罗平那张刀疤脸，又想想躺在病床上的邱子洋，顿时脸色一沉，目露凶光。
　　罗平波澜不惊地看了林维夏一眼，眼神中带了一丝玩味。
　　林维夏敛起眉心——罗平跟纪景关系紧密，想必他已经知道她现在的选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聂榆阳。
　　几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乱七八糟，现在有种微妙的向左转齐步走的感觉。
　　聂榆阳知道林维夏为何而来，毕竟邱子洋和丁雅美都是她的好朋友。她看到林维夏那张讨债脸，莫名有点心惊胆战。她和罗平坐在林维夏对面的长条沙发上，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
　　“小夏，你是为邱子洋的事儿来的吧？”聂榆阳明知故问，话音里带了一丝嘲弄，“着什么急呢？难道怕公司会赖账？”
　　林维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钱还是落袋为安，再说小邱住院每天都得花那么多钱，他工资多少你应该清楚，支撑不了几天。邱子洋怎么说也是业内知名的平面模特，他出事的新闻都上了热搜了，聂总也不希望公司传出不负责任的丑闻吧？”
　　“公司也从来没说不负责他的医药费，丑闻从何而来呢？”罗平突然插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维夏，“难不成是有心人故意拿这件事去抹黑我们公司？”
　　聂榆阳听到罗平这话，突然心惊肉跳。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被罗平点出来，有点火烤脊梁骨的感觉：“小夏，你好歹在EY工作这么多年，不至于下这种黑手吧？”
　　“麻烦罗总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我还干不出来。”林维夏没有理会聂榆阳，只是盯着罗平，“但如果这是事实，也就不算是故意抹黑了吧。”
　　童飞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她看戏般地看着这几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试图想从里面找到更多她可以拿来利用的信息。
　　聂榆阳眼角抽了抽：“行，我明白了。一会儿就去找法务写一个赔偿书，公司承担全部住院费和手术费，并且进行前期垫付，多的不用退，少的找我来补，行了吧？”
　　林维夏绽开一张恰如其分的笑脸：“聂总早这么痛快，昨天就答应这么做，咱们不也就没必要在这里见面了。”
　　聂榆阳觉得自己挺痛快的，但还是被林维夏给怼了，心里特别郁闷：“行了，我就没打算拖欠什么，是你心急火燎找上门来。现在如愿以偿了，你见好就收吧。”
　　“这事儿说完了，说下一件。”林维夏舔舔嘴唇，严肃地看着聂榆阳，“警方去勘定现场了吗？有结果了吗？”
　　聂榆阳有点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邱子洋这件事是意外，堪什么现场？”
　　“是不是意外，应该由警察或者专家来定。一个人怎么可能好好的突然从三层楼上摔下来？”林维夏目光瞥向罗平，最后一句话是盯着他说的。
　　罗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谁知道呢？那个古堡是专门用来拍照的，平时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邱子洋没事为什么跑到三楼去？”聂榆阳越说越气愤，“小夏，邱子洋出事我也很不爽。一来他是我员工，二来既然他出了事，之前拍的照片都不能用了，还要重新找人重新拍，中间浪费多少钱你心里也有数。你不会觉得是我故意要害他吧？我没事干嘛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见聂榆阳动了火，罗平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表示安慰。
　　他看向林维夏，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林小姐要是不信，尽可能报警，找人去查。当天的现场是我盯的，有什么事我一定配合。”
　　童飞突然不合时宜地挑起了话头：“不会吧，小邱人那么和气，长得又帅，谁会害他？还下这么狠的手，把他从三楼推下来，那就是要他的命啊！他得罪谁了？！”
　　罗平感觉不太对劲，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好像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谁知这时童飞又推翻了自己想法，看着林维夏，十分诚恳地说，“Estella，当天拍摄现场除了摄影师团队还有化妆造型师，也没别人能进去，这些人都跟小邱合作过，大家都是朋友，无冤无仇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害他。我知道你跟小邱是朋友，关心则乱，但杀人不是小事，脏水可千万不能乱泼！再说，搞臭我们对你也没什么直接的好处，反而会被记者拿来做文章，你是从我们公司出去的，这样对你也不好。”
　　林维夏出离愤怒了，她只是心里怀着对罗平的恨意点了这么一句，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报警来查也算合乎程序，没想到会被童飞曲解成这样。
　　可是她又不能当着童飞和聂榆阳的面，把她对纪景和罗平的怀疑说出来，于是生生地卡住了壳，憋得脸色发青，十分被动。
　　聂榆阳发觉自己这方占了上风，自然是没有退让的道理，当仁不让地瞪起眼：“小夏，这么多年我对你也算不错，你虽然离开公司自立门户，但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假想敌。可你现在平白无故来污蔑我们，又是在我们两家都要推出新系列的当口，实在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你的用心！”
　　“假想敌？”林维夏冷笑一声，鄙夷地看了童飞一眼，“就凭她吗？”
　　童飞低眉顺眼缩在一边，没有表现出多少委屈。
　　但林维夏的眼神却彻底点燃了聂榆阳，这种带着优越感的鄙视的目光她太熟悉了，顿时就觉得好像有把刮刀刮过她的脸，什么面子里子都碎了一地。
　　聂榆阳腾地站起来，走到林维夏面前，怨毒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维夏也站起身，平静地注视着聂榆阳：“我怕你信错了人。”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聂榆阳郁闷至极，前些年积攒在一起的委屈瞬间爆发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到现在还假惺惺地装作关心我公司的事？还利用你朋友来耍手段，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聂榆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一把冰冷的利剑猝然穿透了聂榆阳的心。
　　她呆呆地回头看，只见纪景面沉似水地走过来，把林维夏往身后一挡，好看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说话积点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