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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与现实的矛盾碰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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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楼梯口传来‘登登登’急促而沉实的脚步声。
一眨眼,路子成的俊挺身影就出现在露台上。
白丹晴瞧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细细长长的东西,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总是随身携带着这玩意儿。这回你带的是哪根竹笛?”
路子成晃了晃手中的竹笛:“是杭州的苦竹笛。苦竹笛的音色圆润甜美,适合表现水灵灵的江南春天。”
路子成坐回原位,举起手中的竹笛悠悠地吹起一支昆曲《姑苏行》。
宁静圆润的笛声引子下,仿佛是眼前朦胧月色下,江南楼台亭阁倒映在静谧的太湖水里。
抒情的行板仿佛又带人回到白天游姑苏园林小桥流水之处。
悠扬致远的小快板像是白丹晴与路子成二人嬉戏在太湖芦苇岸边,笑声高高低低如银铃串串飞入碧波深处。
笛声收尾婉转之意绵绵不绝,似如彩蝶扑花,在花丛中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白丹晴听着听着不觉直起身,手托香腮,在极具江南风味的这曲笛声中思绪已飘远。
吹完一曲,白丹晴鼓掌叫好:
“子成,你吹笛的叠音、打音、颤音技巧又进了一层!
眼前虽无芦花却是有芦苇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只是现在是春夏之交,不能见‘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的萧瑟秋意。
你的笛声中显出的却是一派江南春天的得意。”
“嗯,留着点儿遗憾也好。太完美了,会让人提心吊胆着以后再遇不着更好的了!”
说到这,路子成凤眸暗将下来:“今天本来是开开心心的,可惜与某人不期而遇,未免扫兴!”
白丹晴淡淡以宋代晏殊的名句开导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细啜一口普洱茶,遂即兴吟出一首字字合乎格律的七律诗来:
“ 《七律:风雨兼程任纵横》
人生何处不相逢,风雨兼程任纵横。
把盏老茶读自己,执壶好酒解高朋。
初心遇雪磨尘垢,秋色经霜更上乘。
守望春天皆我辈,因缘聚散万言中。”
(注解:
这首七律诗字字合乎格律。
第四句中“解高朋”的“解”指“明白”。
第六句中“上乘”指“上品”,解作名词。)
听完后,路子成若有所思道:“因缘聚散万言中?你在劝我要潇洒一点儿?”
白丹晴但笑不语,任由路子成自行领悟。
接下来,二人继续在苏州玩了几天,却是再没巧遇什么人。
临走前一天,白丹晴拉着路子成到苏州城里的小吃街上买了一堆有名的苏州小吃。
二人收罗了蜜汁豆腐干,松子糖,玫瑰瓜子,枣泥麻饼,猪油年糕等等封成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带回去给一堆的亲朋好友瓜分。
路子成又托朋友弄来两株苏州有名的东山桔子树,回程时捎带回海心市种在女神家中的小园子里。
这两株桔子树上开满白色的桔子花,回去种上后,到了秋天就能吃上东山桔子。
过完“五一”,这天上完课,白丹晴和一帮同学在《本家园》里聚会,讨论起国学刚上的王阳明《心学》课。
白丹晴发表她的见解:“王阳明这人我欣赏,不过对他的《心学》我持保留态度。”
无心应道:“道德经行文用词也很浅显,但内涵极深。不同层次的人或者同一个人不同的认识阶段,都可以看出不同的道理。”
罗萝轻哧一句:“王阳明岂能与太上老君平起平坐?”
白丹晴娓娓道出一番话来:
“提起王阳明,会想到朱熹。
朱熹四岁时,其父朱松指头顶上的日示曰:‘此日也。’
朱熹好奇看看红彤彤的日,认真想了想后竟然问出像成年人般的问题:'日何所附?’
朱松素知儿子的聪明,毫无惊讶地回曰:'附于天。’
可朱熹出人意料地再刨根问底道:'天何所附?’
这下可把教习朱熹的父亲朱松给问倒了!
日附于天,而天又附于谁呢?小小朱熹就懂万物相互依存的关系,确是天才。”
一向话不多的楚沅芷听了禁不住好奇问道:“朱熹穷其一生,不知可有找到答案?”
信佛的潘本善接口道:“我觉得天附于虚无,无生有,有生万物。”
白丹晴沉吟着分析大善说的话:
“‘无生有’即是从‘虚无’演变到‘天’是质变;
‘有生万物’则是量变,‘天’生‘万物’,也就是万物依附于天。
按你的说法,如果天附于虚无,则天已不再是天,已经回归虚无,不再有万物存在。”
顿了顿,白丹晴表明自己的观点:
“日附于天,天同样附于日月星辰。
日不能没有天,而天同样不能没有日月星辰。
没有了日月星辰,天不再是天。
日需要天,天同样需要日月星辰,就像一种‘需要与被需要’的依存关系。”
潘本善表示不同意:“你这是微观层面的观察。别忘了,天外有天。”
白丹晴淡淡答道:“此天非彼天。而天必须依附于万物,万物湮灭则天灭,天灭则产生质变回归虚空。”
潘本善争道:“从宏观层面看,物质不灭,本就虚空,也就不存在回归的问题。”
罗萝满头雾水:“啥意思?说明白点。”
潘本善回以高深莫测的应答:“道可道非常道。”
白丹晴担心地瞅一眼潘本善:
“大善你入魔了有点儿。
我以前说世上像莲花的男人难寻了,你却说莲花与杂草无不同。
原来你觉得世界本就虚空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你心里面扎根了。”
潘本善面不改色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莲花,不论男女,积善消业,一念成佛。
不必执着一切表象,万法归宗,唯善当行,外证因果,内修佛缘,正道是也。”
白丹晴反问道:
“不必执着一切表象?这句话就很含糊。
这就是你说莲花与杂草一样,不必执着于两者表象的不同?
可是你又说人人心中有莲花,那你怎么不说人人心中都有杂草呢?这是佛经教你的道理么?”
潘本善老实地点头:“是的。莲花喻善,杂草喻乱,花源于草,草亦生花,本已相通,无需执着其微。”
白丹晴轻轻一哂:
“既然莲花与草本同源,那为何处境如此不同?
无需执着于莲花与杂草的区别,是否意味着两者分别代表的善与乱也无需执着区别?”
这推断得出的结论明显不对头。
潘本善显然招架不住,赶紧退一步:
“我只是佛法门外汉,胡乱言语,不甚严谨,万望海涵!
至于莲与草的处境,借用一句古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可解?”
白丹晴淡淡一笑:
“我指的处境是莲代表善,草代表乱。
恐怕代表乱的草为此不会觉得有鱼之乐只有一肚子委屈吧?
追寻下去,佛经居然教人善与乱没啥本质区别?”
潘本善低眉静心思考片刻后,抬眸认真道:
“我的佛法修为有限,释法艰难,努力再尝试一次:
任何人只要善念一起,自然能自知善恶曲直。
但若要参透世间之贪噌痴诸乱,则需要潜心研习方能悟其门道。
皆因伪善之法广存,真伪实难外辨,因此无需执着于甄别外物的善与非善。
仅需放下执着向内心发现善因,进而修持不懈,进而向他人传递善意,即是功德无量了。
然而,对于内心缺少善念的人,自然是难以分辨善与非善了,只能等待使其发心的某种机缘,不能强求的。
因此,佛只度有缘之人。阿弥陀佛!”
罗萝听得又是满头雾水:“啥是‘外物的善与非善’,啥又是‘内心的善因’?”
潘本善答道:
“人非圣贤,内心善与非善并存,执着于甄别其善与非善,妄贴标签,实有害无益。
不如向内心探索善的存在,做好自己,尽可能向外传递善意,足矣。”
太阳晴接口问出一句话:“就是各人扫好各自的门前雪?”
潘本善没有否认:“静待花开胜过揠苗助长。”
太阳晴淡然道:
“你的冗长解释还是回到我先前的推断:莲花与杂草无本质区别,所以两者各自代表的善与乱也无本质区别,所以各人自扫门前雪。
结论一样。
佛在暗示:无须执着于何为善何为乱。
佛不是一直宣扬放下执着吗?
既如此又何须劝人执着于向内心探索善因?
我知道,笃信的佛教徒最后会被劝六亲不认的。
在世人眼里,这不是一种更执着的表现吗?
佛经咋到处充满矛盾?
这就是来自十维空间的佛经与四维空间的现实碰撞。”
白丹晴一语毕,潘本善不再接话。
白丹晴的秋水杏眸逡巡沉默的同学们一圈,徐徐道:
“虽然人生是一场戏,可是我们都是现场直播的真人演出。
谁也不知道戏落幕后该会如何?所以我们努力活着,珍惜当下,珍惜以自己为主角的人生。
不必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是属于十维空间的真理。
在我们这个四维空间,‘色即是色,空即是空’,我们的感觉才是真理,所以活好当下、善始善终才是最真。
地震前,群鸟惊飞黑压压布满天空,这意味着什么呢?
动物对世界有着人类所不具有的特殊感知能力。
我相信对这个世界,鸟儿知道我们人类所不知道的真相。
鸟儿闻变惊飞满天,急迫逃离,可知它们多么喜欢这个世界、眷恋这个世界。
因此我们这个世界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美好。
珍惜人生,把握当下。”
潘本善摸摸鼻子:“无需辩论,真理就是真理。”
白丹晴闪闪蝶翅似的翘睫:“即使在现实世界里矛盾重重也视而不见吗?须知无法‘知行合一’的理论不是‘真知’哦!”
适才一直充当听众的西门文这时开口了,一开口就是打击老对头:
“佛经深奥,大善你这个门外汉就不要故弄玄虚了。
还是继续聊朱熹。
大家说说为什么朱熹‘存天理、去人欲。’去的只是女人的欲,而非男人?
男人照样可以光明正大地三妻四妾?”
小不点笑嘻嘻道:“这不明摆着嘛?男人强女人弱,男人就欺负女人咯。”
无心接腔:“还有因为女人负责传宗接代,女人的欲必须灭去,不灭会□□理。”
“所以处女情结是从朱熹时期开始的,一直延续千年,到了现在才被放弃。”西门文总结。
“还有啊,朱熹的‘格物致知’理论也有争议。”无心似无心地指出圣人朱熹的局限性。
白丹晴浅笑道:
“王阳明挺逗的,年轻时听了朱熹的话去格物,对着竹子格了七天七夜的物而一无所获。
不,应该是悟了:圣人朱熹的话不对。
其实朱熹说:‘一草一木皆具至理’是对的。
可是王阳明显然用错了格物方法。
不过阴差阳错倒是成就了王阳明。”
无心笑答:“王和朱不同,朱认为真理在外,所以格物致知。王开始学朱而不得,之后才领悟:真理在内心,向内求知。”
罗萝好奇问:“奇怪,王阳明怎么不怀疑自己格物方法不对?格物不得就推翻朱论?”
白丹晴脆声应道:
“我猜王阳明实际上就是抱着怀疑态度去求证‘格物致知’,一验证不得即刻推翻。
其实‘格物致知’是有道理的。
我格物就悟通一个很接地气的人生大道理。”
楚沅芷的好奇心又被挑起来:“是什么大道理啊?”
这一问问出白丹晴洋洋洒洒的一通大道理来,果然接地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