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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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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男人挤在一间小密室里,心理防线早已轰然倒塌,看到那个年轻人去而复返,还抱着几个箱子,顿时怵得浑身抽搐。
周隐拉着椅子坐远了些,随后缓缓地打开一个箱子,三人定睛一看,里面排满耀眼的纸片。
一叠一叠的人民币,红色的。
光头胖子见钱眼劈叉,顿时容光焕发,头顶的疤都开始跳舞。
咚。
胖子嚎了一声,一叠捆到一起的钞票砸到头上,真不是轻的。
周隐眯着眼瞄准,又是一叠飞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只机械性地重复一个动作。
砸钱。
他不搞针对,雨露均沾,票子撒了一地,三个脑袋都顶了满头包。
“钱能买到我想要的一切,你说的真对啊。”
“我不就把你给买回来了吗。”
周隐低声念叨,不知道给谁听。
“谁同情你了,我那是心疼你!你瞅瞅你吧,一天天净知道给我装可怜,怎么到了这事上,费劲巴拉的,贼独立贼有骨气,真厉害啊你。”
“你就别要我的,我砸死别人也不给你了。”
一箱票子全被他扔完了,他又打开另一个箱子,绿油油的,全是五十。
周隐格外严谨,面值减小了数量就要增多,绝不给债主偷工减料。
“我是给你在这出气呢,又出钱又出力的,结果呢,兜一个大圈回来亲一口都落不着。”
“你就别喜欢我,就别让我亲,能耐死你。”
“小屁孩,完蛋玩意儿,你自个玩去吧,再心疼你一下我跟你姓。”
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头一次被钱砸得眼冒金星,奋力后躲都挨着墙了还是躲不过,偏偏那人一边豪掷一边念念有词跟作法一样,从心理生理两个层面将他们折磨得痛不欲生。
眼看着一叠又一叠的钞票飞过来,终于剩下最后一箱了。
箱子打开后,他们人傻了。
里面银光锃亮的,是一枚枚崭新的硬币。
“欠你们的应该还清了吧,不够可以跟我要,咱再来一轮。”
“够了够了,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敢了,呜呜……”胖子肿成了猪头,刚一把硬币招呼到他脸上,鼻梁几乎断了。
“拿钱滚蛋,别让他再看见你们。要敢再去惹他,你躲进地心我都能给你掘出来。”
“我能找到你的人,就能给你挖好坟。”
三人手脚刚一解开,竟然毫不犹豫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夺门而出,周隐立在门口轻声说:“东西忘了。”
他们左看右看各自脸上都苦大仇深,蹲在地上边掉眼泪边捡钱。捡着捡着,就有人吐了出来。
被关了快一个星期,每天遭受非人的待遇,最后还被送了这么一招,估计以后见到现金都得恶心好一阵。
周隐被熏得头疼,跟门口候着的两个黑脸壮汉交代了一声,扬长而去。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把车开上山顶。
头顶没有星汉灿烂,只有两三颗孤独的星星暗自发光,它们相隔甚远,它们见不到彼此的光芒。
远处高楼林立,万家灯火,或许有盏灯为他而亮,不知道现在是否熄灭。
那点萤火,点燃他的心尖一点草芽。
近来发生的事,他慢慢地想,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多琢磨一会。
-那里是地球,这里是鲜花与杂草丛生的地方,一切是你。
这条信息发过去,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周隐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过半夜了,他一身疲惫把车停到车库里,步履沉重地上了楼。
等电梯的时候,周隐看看手机,没有回复。
那句话乍看之下莫名其妙毫无逻辑,仔细一看确实如此,但确实是他心中所想,然而一颗石头扔进山谷,半点回声都没有。
他想撤回但早过了时间,电梯升得越高他心飘得越远,这会估计都飞到电离层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楼道里的声控灯是亮着的。
家门口坐着一个人,他缩着脖子,冻得满脸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电梯口。
山火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迎了上去,手里还拿着一根笔和一本书。
“老师,你给我讲道题。”
他忽然觉得,山隐这个名字也不难听。
开门拿拖鞋烧水进浴室放热水,一套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手忙脚乱,周隐看到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四处漂泊的心就被一闷拳打扭了。
山火受宠若惊,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
“没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周隐一阵忙活,好不容易才坐下来撸了把山火的脑袋。
“我手机没电了。”山火凑近了点方便他动作。
某个擅长得寸进尺的人立马把手转移阵地,向下伸进衣服里抚摸光滑脊背。
“来,老师看看你哪个题不会。”
山火懵了,本来就是个借口,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哪个题不会,毕竟放眼望去,就没一个他能看懂的。
周隐看着他不吭声还死撑着,皱着眉头翻练习册的样子,暗地憋笑。
“得了吧你,你是不是想我了?”
山火瞪他一眼,也不知道自个在那嘀咕啥,突然一猛子扎进周隐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别扭包。”
周隐攥了攥山火的手,然后非常体贴地用自己的□□给人暖手,山火一惊,彻底抬不起头了。
山火泡完热水澡,只裹了一件浴袍走出来,躺在床上的那个赤条条的人看见了,笑着对他勾勾手指。
不管外面是怎样的车马喧嚣,我只听见你的呼吸。
“好热。”周隐发梢的汗珠滴在山火脸上,融进他眼角的泪痕。
“太里面了哥……难受……”
“难受还是舒服?”
“……”
“顶到没?”滚烫的唇落在山火的眉骨。
“……”
“顶到没?”睫毛。
“顶到没?”鼻尖。
“呜……”
“顶到没?”唇角。
“顶到了……顶到了……”
“好孩子。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
“哥也喜欢你。”
不管我是在怎样的黑暗里摸爬滚打,我知道你床头的灯在等我。
山火躺在埋在周隐颈窝,偷偷摸摸地闻。
“干啥呢,小坏蛋。”周隐笑着把他提起来,擦擦他眼角的泪花,“你说说你,别人都从那地儿流水,你怎么净从这流呢。”
“闭嘴闭嘴!”山火那什么的时候,眼泪难以自控哗啦啦地流,他最受不了周隐拿这事挤兑他。
两个人都闭上眼,其实谁都没能睡着。
“对不起。”山火先开的口。
“嗯?”
“我不该跟你说那种话,我就是……”
“我就是不想让你看不起我。”
周隐无声叹气,怎么这小孩还在纠结这个。
“我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我只是看你被欺负会难受,会心疼,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你很坚强,很厉害,你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但我就希望,有的时候你也别那么坚强,既然有我在,你就可以偶尔跟我撒个娇。”
“我妈过世得早,七岁开始就没人在乎过我了,我明白没人爱的感觉,我就是太清楚了,我才不想你也尝那种滋味,你还小,我就想疼着你,我想把我没感受过的爱都给你,我希望你是最幸福的人,你知不知道。”
“你就当是心疼我,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商量,别什么都不告诉我,别自己忍着,我看你那样我难受,真的,特难受。”
“你知不知道啊,小孩。”
好不容易被周隐擦干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山火侧过身面朝周隐。他把别人都没见过的自己,层层剥开摆在周隐面前。不管好的坏的,周隐都照单全收。
从小街坊邻居夸他有主见,识大体,能成事。别的小孩撒泼打滚的时候,他忙着给家里人做饭,别的小孩上树打鸟的时候,他谎报年龄打各种黑工来补贴家用。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是你真像个小大人。
只有周隐把他当孩子看。宠爱,包容,看向他的眼中充满温暖。
他不明白周隐为什么总是假笑,明明心里骂得比谁都狠,脸上的笑容依然颠倒众生。他从不做没必要的事,比如展露虚伪的微笑来迎合别人。老子能看你一眼就已经是对你莫大的尊重了,点个头就是对你的最高评价,还指望我给你扯嘴呢。
但遇到这个爱假笑的人,他不自觉地多了笑容,一看到那双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就已经抢先一步上扬了。
对别人可以视而不见,但对这个人,不可以。
他的笑,他的服软,他的情动,对这个人,悉数奉上。
关于周隐和张恬宇都问过的那个问题,他确实没功夫去细想。
他背上有一整个家庭,前方是大雾弥漫,不知前路。
他从来不能想,不敢想。
但现在,好像有了答案,可它漂浮空中,看得见,摸不着。
他同样不清楚,他所看到的,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他故步自封,怕手里抓着的是糖果,可走出一步,就是坚船利炮。
过了好几分钟,周隐才听到山火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和一声晚安。
他又沉默地叹了口气。
过了很久,周隐去看山火的脸,他装睡的时候睫毛会颤眼球会滚,这会老老实实的,是真的睡着了。
于是他低头,很轻很轻地,嘴唇碰了碰嘴唇。
力道太轻,没有什么触感。
可这足以让他心跳加速,像是做了坏事得逞的偷油贼,捂嘴偷笑。
他偷的是蜜。
“哥也喜欢你。”
他轻声地,将某句话重复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