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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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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夜似昼,观者如海灯若楼。
是夜,京都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集市熙熙攘攘,乐声阵阵,各式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
曲江上,布满了莲花灯,大的有三尺高,小的只有手掌大,拥拥挤挤,顺着水流浮去,飘飘悠悠,在河中浮游,灯光照得河水幽幽地发亮。沿岸的观者们,拍手叫绝,欢呼雀跃。
莲花灯穿过石桥的拱孔,继续向下游漂浮而去。
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周遭欢呼声骤然一弱。
循声望去,原来在这河流转弯的地方,几盏大的莲花灯与突然从拐弯出驶过来的一个画坊相撞,一时之间,火光大盛,非但莲花灯着火燃烧,连带那画坊也燃烧起来。
这艘画舫非常大,整个船身又长又宽,分为两层,且画舫通体都是好木,火一起,就像一条火龙,顷刻间,就烧得周围一片红。
河岸边的观者,马上惊呼喧闹起来,场面登时大乱。
……
刑部,沈筠正低头看着桌案上放着的一份卷宗。
昨晚是上元节最为热闹的时候,城中到处都是灯,各式各样的灯,灿若星汉,此时的京都便在灯的海洋中,美轮美焕。
可是就在曲水桥边,发生了一场事故,莲花灯和画舫相撞,既而发生火灾,所幸画舫被人包场了,船上的人并不多,可是也死了一人,伤了四、五人。
而死掉的人,却是广平候世子薛定。薛定此人生于贵族世家,又是安宜郡主的独子,极为受宠,十五岁时便请封为世子。
然而,薛定却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并且性好渔色,只要长得漂亮,男女都可以。家里有娇妻美妾,却仍嫌不够,成日流连烟花之地。
消息传到广平侯府后,安宜郡主悲痛欲绝,在众人面前哭晕了过去。醒后又匆匆进宫,面见太后,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想到此事,沈筠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底下人来报说薛世子身边的小厮长春醒过来了。沈筠便带人匆匆去了医馆。
昨夜画舫起火,长春被火烧伤,跳入河中,被人救起后便昏迷不醒,被送去医馆,因伤势严重,不宜移动,所以目前还在医馆里。
沈筠见到长春时,大夫刚刚帮他换完药,长春的烧伤很严重,背部,腿部都包扎着布条。见问沈筠事情的经过,长春不顾伤势,从床上爬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人,我家世子死得冤啊!”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沈筠转头示意刘捕头扶他起来,靠在了床上。
长春哽咽道:“肯定是那英国公府二公子害了我们世子,那把火也肯定是他吩咐人放的!”
沈筠听完,有些意外,问长春:“ 你有何凭据这样说?”
长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千真万确啊,昨夜世子本来邀约了倚兰阁的拂玉姑娘游湖,不曾想,那英国公府的傅二公子却横插一脚,硬要拂玉姑娘过去弹琴,世子自然不肯,二人便起了争执,还动起手来。最后拂玉姑娘跟着世子去了画舫,那傅二公子便扬言道今夜要世子好看。没想到,之后画舫便意外起火,世子也......大人,不是那傅二公子害的还能是谁?”
长春满面悲恸,对沈筠道:“大人,肯定是那傅二公子气不过,心生歹念,放火烧了画舫,不然这曲江上数十艘画舫,怎么就我家世子乘坐的就发生了意外?求大人为我家世子报仇啊!”
沈筠听罢,安抚道:“昨夜事情的经过我自会去查明。薛世子若为人所害,我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长春忽然脸色一僵,沈筠看着他,问:“可是还有事?”
长春眼神微闪,伸手捂着伤处,支吾道:“没,没事,就是伤口突然刺痛了一下。”
沈筠盯着他看了片刻,便道:“那好,你便在此处好好养伤,等候听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医馆,沈筠便对刘捕头道:“你带人去查一查昨晚薛世子与傅二公子争执之事,务必详尽。”刘捕头低头应是,便带着人走了。
沈筠回到刑部,在案前细细思索起来。
那英国公府的傅二公子也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公子,经常出入烟花之地,也传过许多混账事。
他曾一郑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也因为此事被英国公大打了一顿,还被禁足了半年。
不过,那傅二公子倒也是个人才,才出来不久,就因为与人争一只鹦鹉,被人骗去了二百两,还因此被人私下嘲笑说他人傻钱多好糊弄,英国公知道后勃然大怒,直接断了他的月例钱。
那傅二公子也不怕,直接去找他祖母傅老夫人哭诉,傅老夫人心疼孙子,便又将钱给他。近来,又闹着要娶一青楼女子进门为妻,英国公知道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匆匆地帮他定了一门亲事,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想来也是,堂堂国公府嫡次子娶一青楼女子为正妻,怕是会沦为京都的笑柄,英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更绝不会让此事发生。不过,傅二公子反抗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行事更加放荡。
这次,又与薛世子之死有了牵扯。那英国公摊上这么个儿子还真是家门不幸!
想到此,沈筠摇头叹息一声。
门被敲响,刘捕头走了进来,沉声道:“大人,薛世子与傅二公子争执之事我已查明。不过,与那小厮长春所说的有所出入。”
沈筠眉头一挑,摆手示意他往下说。
“据说,昨夜拂玉姑娘是被傅世子相要去画舫游玩,薛世子恰好也在江边画舫,听闻拂玉姑娘在傅二公子的画舫上便上船要拂玉姑娘去他的画舫唱曲,傅二公子气性也大,好说歹说都不肯让拂玉姑娘和薛世子去,薛世子就心头火起,认为傅二公子故意为难他,两人便起了争执,大打出手。那傅二公子一个不察,被薛世子踹入江中,薛世子不仅不慌,还狂言道:‘本世子想要的人,还从没失手过,就你这二傻子还想和我争?不自量力!’说完,就带着人趾高气昂的回了自己的画舫,而那傅二公子被人救起来后,在船上大骂薛世子,还扬言要今晚他好看。”
沈筠听完,冷笑一声:“薛世子这小厮还当真敢说,颠倒是非,怪不得问话时眼神闪躲,原来是这样。”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去英国公府一趟?”刘捕头问。
沈筠道:“先不要去,你去查查傅二公子昨夜被救起后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刘捕头点头,刚转身,就听见沈筠叫住他,道:“往年上元节,曲江上也有许多莲花灯,却极少发生火灾,怎么今年就起了火灾,还引燃了画舫,那些大型的莲花灯价格不菲,寻常百姓家是不可能买得起的,你去查查昨夜那大型的莲花灯是谁家放的?”
刘捕头走后,沈筠继续沉浸在卷宗中。此事起因是拂玉姑娘,看来势必要去倚兰阁走一趟了。
“大人,沈大人?”
沈筠回过神来,见是主事赵平在唤自己,便问:“何事?”
“尚书大人请您即刻过去大堂议事。”赵平回道。
沈筠放下笔,看着他问: “尚书大人何时回来的?”
“刚刚入堂,便叫下官来找您过去。”赵平说着,顿了顿,又道:“尚书大人回来后面色不好,怕是有要事。”
沈筠听罢,随即起身,往外走去。
卢明辉在早朝后便被皇上叫到御书房议事,这所议的‘事’,怕是跟昨晚画舫着火,薛世子身死的事脱不了关系。
沿着长廊,拐过弯,便到了刑部大堂。
走进到大堂里,见尚书卢明辉坐在书案后,面色有些阴沉,眉头紧锁,两个手指紧捏眉心。沈筠心下一凛,垂眸,躬身行礼“ 大人!”
看见来人是沈筠,卢尚书面色稍缓,沉声道 :“ 昨夜画舫着火,广平候世子身死之事,太后听闻后震怒,今早特地去了御书房要皇上彻查此事。皇上便命刑部速速将此事查明。”
听到这里,沈筠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安宜郡主自小在宫中陪伴太后,深得太后宠爱,此次,她的独子身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太后知道后又怎么可能不插手?
沈筠看着卢明辉,清声问道: “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此事明摆着就是广平候世子与人游江,而后画舫不小心与莲花灯相撞,画舫起火导致身亡。一场意外事故,又能查出什么来?”
说到这,卢明辉长叹了口气,“可若是这样,太后和安宜郡主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事就是个烫手山芋,平时一个案子都争得差点大打出手,现在又一个个的装聋作哑。”说着,他一掌拍在案上,重重地哼了一下 :“大理寺那宋狐狸更是狡诈,今早直接称病挂假,今天没去早朝,这案子就到了我的手里。”
沈筠知晓他话中的意思,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同为正三品大臣,又同为司法之部,平日里总有些磕磕绊绊的事,所以两位上官都是维持着面上的和谐,私下里却有嫌隙。
沈筠深知自家尚书与大理寺卿宋既白有嫌隙,然而这是上官的事你可以听,但作为下属却不能随意说大理寺卿什么坏话。所以听到这话,沈筠并没有接卢明辉的话,转而将早上查到的事报与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