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成妆》簪花公子

2、第一卷

　　第一节 身世

　　东昭国，永嘉亲王府。

　　永嘉王府的书房，瑞郡王跪在永嘉王的画像前，接受娘亲永嘉王妃的批评。
　　“若非我切断了你与那边的联系，你觉得宫里那人需要多久发现这些蛛丝马迹？”，一美貌妇人一身华贵，脸带肃容。
　　“以皇伯父的能耐，不出一个月”，一青衣男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回道。
　　“你可知一旦被人查出你与夜色的关系，后果该当如何？”，妇人神情巨变，一身厉色。
　　“儿知道。满门荣华毁于一旦”，男子阴沉地回着。
　　“羽儿，这诺大的永嘉王府压在你身上，为娘也………”，妇人语气陡转，有些无奈和不忍。
　　“母妃，儿子自愿护着永嘉王府，儿子知道母妃的委屈和艰难”，男子抬头望着妇人，铿锵有力道。
　　“若非你父王值守边疆，若非他早逝，哪里轮得到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妇人眼里的酸楚和不满一闪而过。
　　“母妃慎言”，男子连忙出声提醒。
　　“哼，当年就未曾怕过他，如今又岂会怕”，妇人眼里的不屑表露无遗。
　　“皇伯父虽防备了永嘉王府十八年，却也未曾做过伤害之事，且事事体面周到，如今他早已稳坐了那个位置，母妃再嫉恨也无济于事”，男子轻声宽怀着妇人。
　　“你父王守护的江山，他坐享其成怎敢不对我们好，他永远愧对永嘉王府”，妇人眼里尽是鄙夷。
　　……………

　　“母妃是何时发现的？”，男子自认自己做的十分周全，想不出来哪里的纰漏。
　　“两个月前”，妇人淡淡地道。
　　“是清扬”，男子想了一会，锁定了一个人。
　　“别怪他，清扬是个好孩子，一心为着你，是我发现你们的不寻常，派了你小舅舅去打探的情报”，妇人见儿子开始琢磨原委索性直接告诉了他。
　　“小舅舅？”，男子十分惊讶地问。
　　“你当真以为他是吃白饭的？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能装会演？”，妇人有些嘲讽，又有些骄傲。
　　“母族的基因真是强大啊”，男子感叹着。
　　“少跟我嬉皮笑脸，小时候那套已经过时了，跪足三个时辰再起来”，妇人不苟言笑，狠心地说道。
　　“是，母妃”，男子收敛了神色，很是恭敬。

　　夕阳西下，落日映在余晖里，好一片娇色。
　　永嘉王妃嘴角的笑意慢慢卷起又慢慢放下，回忆一幕幕袭来。

　　二十年前，端庆皇帝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便日益衰弱，朝政一度被皇后把持，后宫则是宠妃元贵妃的天下，前朝关于立太子一事争论不休，文官一党提议立皇后收养的永平王为太子，武将一派则拥护元贵妃名下的永嘉王。端庆皇帝最疼爱小儿子永嘉王，对四儿子也很满意，在老四和老八之间徘徊不定。

　　永嘉王志在边疆，领了兵权，风餐露宿，一年也回皇城的次数也不超过三次。
　　永平王志在朝野，得了朝政大权，驻守京城。
　　文武两派，暗流涌动，皇后和元贵妃将永平王和永嘉王置于棋盘山博弈，永嘉王府和永平王府几度被卷入皇权之争，或主动或被动为敌。
　　适逢永嘉王府传出喜讯，经太医诊脉永嘉王妃怀了龙凤胎，这个天大的消息传入端庆帝那后，不足半天，一封圣旨便传入永嘉王府，因孕传承之功，永嘉王晋升为正一品亲王，永嘉王妃褒奖为正一品亲王妃，生男封为瑞郡王，生女封为羲和郡主，一封圣旨又改变了一波摇摆不定的官员的心态，永嘉王府再度火热。

　　身在边关的永嘉王回京住了几个月，直到胎稳了才回到边关。当时门庭熙攘，纷至沓来，连永平王夫妇也时常来关怀，宫里赏赐不断，元贵妃更是亲自来照料了数月，各方都盯着永嘉王妃的肚皮，有开心的，有祝福的，有艳羡的，有虚情假意的，也有不怀好意的，大昭国皇族史上的第一胞龙凤胎让永嘉王府享尽了追捧。端庆皇帝也召见了数次永平王和永嘉王，至于谈论些什么，只有他们三人知道，永嘉王妃隐约记得永嘉王提过一句“不管谁当皇帝，大昭国永远姓公”。
　　永嘉王回到边关三个月后，永嘉王妃便生产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半月。折腾了两天两夜终于诞下一对龙凤胎，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次日皇宫的赏赐接踵而来，洗三礼完成后，永嘉王才回到王府，永嘉王妃忆起永嘉王初见儿女时的懵懂现在仍觉得好笑。

　　元贵妃亲自在皇宫为瑞郡王和羲和郡主办了满月酒，端庆皇帝亲自为这对孙子赐福，各宫主位均送了厚礼，光是礼单就一尺有余，幸得永嘉王府大，装了满满三大房间。

　　端庆皇帝初当祖父，病情渐渐好转起来。尽管皇后和元贵妃两派关于立太子一事仍此起彼伏，却不像之前那么针锋相对，两派势均力敌，倒是让端庆帝安稳了一阵。

　　满月后瑞郡王日渐体衰，羲和郡主倒是日渐康健，事关皇权相争，永嘉王妃不敢声张，派了心腹大丫鬟沁如悄去青云山请了师姐来问诊，查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病因不知。王妃为了不影响永嘉王府争权的优势毅然将一对儿女换着养，自此男身女装，女身男装，每日只抱着健康的“瑞郡王”在院子里走动，宣称“羲和郡主”微恙怕吹风，由心腹大丫鬟沁如亲自照料，夜间则由自己亲自陪伴。
　　百日宴刚过，瑞郡王公子羽便离开了人世，死的极为突然，永嘉王妃根本来不及通知身在边关的永嘉王，只得秘而不发，求了师姐连夜到青云山请来仙师。
　　青云尊主听了徒弟的话也知其中的厉害，给真瑞郡王吃了一颗丹药，又给假瑞郡王真羲和公主施了障眼法，保了他的男身，宣称兄妹相克，分则生合则死，抱着“羲和郡主”便出了永嘉王府。
　　王妃隐忍巨大的丧子之痛，强颜欢笑，惜别了仙师和孩儿，临了听到了一句待健康成人后再送回永嘉王府，从此一别便是二十年。

　　后永嘉王回京才知自己的嫡长子已仙逝，抱着王妃在密室几番惆怅几度悲戚。
　　永嘉王感念王妃的隐忍和牺牲，亦佩服王妃的筹谋和魄力。

　　两年后，端庆皇帝突然驾崩，打破了所有人的阵脚和谋划。皇后临朝以母仪天下之尊联合内阁薛老立了永平王为太子，三日后登基为帝。
　　时值东昭大丧之际，南启得悉趁机大兵压境，赌的就是永嘉王和永平王的皇位之争。
　　然关键时期元贵妃和皇后达成一致，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皇后和元贵妃博弈的最终结果便是皇权和军权的分离。元贵妃、永嘉王府、将军府被迫迎立永平王当了新君，远在边疆的永嘉王被迫接受了司马大元帅的兵符，从此军权在手。

　　第二年，永嘉王负伤荡平了南启边境，大胜，南启割了三座城池，赔了黄金十万两、白银三百万两，双方议和。
　　永嘉王班师回朝的路上，新伤旧势一起发作，日渐憔悴，新君同庆皇帝率文武百官在城门外十里处迎接，更是亲口御封永嘉王为战神，永嘉王府再度风光无限。
　　………………………

　　彼时，书房内的瑞郡王已起身走了出来。
　　星星点灯，夜色撩人，永嘉王妃眼角的泪痕若隐若现。

　　“母妃”，瑞郡王扶着永嘉王妃，换回了她的思绪。
　　永嘉王妃醒了过来，看着天色，道：“到晚上了，膝盖疼吗？”。
　　瑞郡王知道母妃定是忆起了父王，也不问，只道：“三个时辰而已，我是男子汉，不疼”。
　　王妃轻抚着瑞郡王的轮廓，甚是难受，颇为自责。良久，开口道：“你父王战功赫赫，全是身上一条伤痕一条伤痕累出来的，我见着触目惊心，他却对我说，我是男子汉，不疼”。
　　瑞郡王点点头，道：“父王是战神，是大昭国的骄傲，孩儿以父王为荣”。
　　王妃很欣慰，虽然对一双子女充满愧疚，但永嘉王府的荣耀是王爷用命换来的，她必须守住。

　　“母妃，沁如姑姑等您许久了”，瑞郡王扶着王妃向膳桌走去。
　　“沁如最是心疼你，心里眼里只有你，哪里在乎我这个老婆子”，王妃有些自嘲道。
　　“母妃美艳华贵，就是皇宫里最美的舒妃都不及您万一，在儿心里，您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瑞郡王偏头倚在王妃肩上，一副撒娇的模样。
　　王妃笑了起来，戳了一下他的头，道：“就你嘴甜”。

　　第二节 公子羽

　　我，公子羽，身份高贵的瑞郡王，大昭王朝第四代君王端庆帝的长孙，第五代唯一亲王的唯一儿子，第六代皇族唯一袭了亲王爵的郡王，碍于祖制需大婚后才能获得亲王的称号。

　　我本是女娇娥，大昭朝的羲和郡主公子玉，一场皇权之争，我被迫从小顶着哥哥瑞郡王的名头活着，真的瑞郡王早已仙逝，除了青云尊者，无人知晓他葬于何处。

　　自小，母妃就对我格外娇惯，截过皇伯父的茶点，打破过皇后娘娘的花瓶，连宠妃郑贤妃的宠猫都拔过毛，皇宫里尚且如此嚣张，何况是宫外了。
　　是的，我的口碑非常不好，嚣张跋扈成了我的代名词，油嘴滑舌成了我的标签，一掷千金风流多情是我的美称，翩翩公子是对我的奉承，纵然厌弃我的人不少，可我的人气依然甚高，追捧的人一波又一波，我第六代皇长孙的身份，永嘉亲王府继承人的身份，瑞郡王的身份，战神的儿子，随便哪一个都够我吃香喝辣一生。

　　母妃出自将门 ，虽有些骄横，却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大隐隐于市，这是自小被母妃灌输的理念，喜怒哀乐置于眼前，心思写在脸上，不必忍不必装，若非永嘉王府一直这么高调，那个坐上的人能放心地看着我们表演？你既喜欢我跋扈，我便嚣张给你看，这天下是你的，也是我父王用命换来的，母妃说得对，凭什么我不能享，大昭国最该翘着二郎腿享福的人便是我们母子。

　　此时，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风清扬守在鸿门之外，偌大的内室只有我一人，孤独吗？不。从十岁开始，我便看懂学会了宫里那套争宠争权的把戏 ，我有一个爱我的母妃，有一个护我的元贵太妃，还有诺大的永嘉王府做后盾，我从来不曾体会过什么叫孤独，

　　天下，只能是我公家的天下，权利掌握在你手里，财富便由我支配。
　　我，公子羽，做个闲散的逍遥王。
　　我，公子玉，定要成为天下财富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