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3、初遇

　　通常妖物肉身受损的严重没法再用，便会附身于活人身上。待过了七日，这具活人的身体便完全为妖物所驱使，成为它容身的容器，当然，那也意味着附身之人已经彻底死去。通灵则是通过了解妖物的内心，了解它开导它，让它放下心结，自愿离开附身的地方。如果妖物愿意自己离去，这对它附身的人体的损害将会是最小的。而妖物一旦失去了附身的容器，又找不到新的容器，很快会烟消云散，所以，大多数妖物都不会主动离开。如果妖物不愿意主动离开，捉妖师便会强行逼它离开附身的地方，只是这样可能会逼的妖物“妖急跳墙”，很可能来个鱼死网破，与附身之人同归于尽。一般遇到这种妖物附身活人的情况，为保周全，捉妖师都会首先选择开导劝解。
　　司徒暮云在所有门窗处都贴上了符咒，又细细的检查一遍，这才放心。整间屋子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就像一个牢笼，无处可逃。若是平日里对付这种小妖哪用如此费事，偏这猫妖有九条命，故谨慎为好。
　　待司徒暮云布置妥当，司徒宸翼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他左手拿着符纸，右手伸出二指，在符纸上画了一通，立马一张可用的符纸便呈现在面前。他又捻了个诀，符纸便飘在了空中，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猫妖感受到了那道强光的刺激，猛的睁开眼睛。小女孩瘦小的身子缓缓的飘起来，悬浮在半空中，显得诡密可怕。
　　司徒宸翼直接问道：“猫妖，为何作祟？”
　　“嘿嘿嘿”猫妖发出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愤愤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堂堂九命猫妖，却死于村妇棍下，脑浆迸出，死相惨不忍睹。你说我可冤？”
　　司徒宸翼语调多了几分严厉，道：“人有人界，妖有妖界，这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猫妖不满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你们人类可以过着潇洒自在的日子，而我们妖却只能永远困在西山？我不过是想来人间瞧瞧热闹，不料刚下山就被灵鹫寺的臭和尚所伤，好不容易逃到这个院子，才捡回一条命。我在这里安心养伤，是可可每天喂我吃喝，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它默了默，眼里涌起一抹阴狠怨恨，道：“要怪就怪她那个狠毒的母亲，竟在饭菜里下迷药，将我迷晕后暗害于我，她一棍又一棍将我的肉身打成了一团肉泥。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司徒宸翼义正严词道：“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天性。可可救了你，而你却恩将仇报，是不义。她会因为你附身太久而损伤灵魂，最后死去，你希望如此吗？”
　　猫妖轻轻闭上了眼睛，它想起和可可一起嬉闹的时光，心中一片揪痛，一时沉默不语。
　　司徒宸翼继续道：“你本无心害人，因一时怨恨蒙蔽才犯下此错。趁大错未酿成，及早回头，去属于你的世界吧。”
　　猫妖无力的垂下头，身子缓缓降落到床上。它的嘴角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险，忽然化成小女孩的声音，大声喊道：“娘，娘，快救救我。”话音未落，那妇人早已撞门闯了进来。贴在门上的符咒瞬间撕裂，就像坚固的牢笼被撕破了一道口子，关在牢里的猎物看到了逃生的希望，一道黑光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口逃去。
　　“猫妖，哪里逃？”司徒暮云大喝一声，眼疾手快刺出一剑，猫妖惨叫一声，凄厉无比。那妇人一只脚刚踏进来，忽又失魂般转身撒腿就往外狂奔而去。
　　“不好，猫有九命，它又附身了。”司徒宸翼俊眉一杨，留下一句：“云弟，你守着这里。”话音未落，人早已飞身追去。
　　初春暖阳，这个时节听戏喝茶最为惬意。若说定海城最有名的茶楼，当属面前这座装潢气派的“清风楼”。“清风楼”的匾额上镶了个大大的“金”字，十分显眼。若是冬日，茶楼管事的定会将戏台子安排在室内，让客人一边喝着暖茶一边看着戏。而如今春风和煦，茶楼管事的便将戏台布置在后院露天处，春意，暖阳，听戏，品茶，这才是定海人的闲情逸致。
　　今天台上唱的是《韦陀菩萨下凡除魔传》，而这出戏的主唱正是小余儿。
　　台上除了小余儿扮演的韦陀菩萨，还有十二位戴着面具的妖魔。这出戏讲的是千年前妖魔横行，韦陀菩萨心忧天下，化身韦道将军下凡斩灭祸蛟，拯救苍生的故事。此刻，韦道将军和妖魔开始斗法。台上打斗热闹，台下观众看得无不拍手叫好。昙玥坐在二楼凭栏处，远远的看着台上表演，甚是满意。
　　那妇人一路狂奔，眼看司徒宸翼就要追上来了，心里不由得十分急躁。忽然，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直奔前方的“清风楼”跑去。她刚想冲进去，门口两名伙计齐刷刷的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个子略高的那位伙计笑的十分温和，道：“这位大姐，今儿实在不好意思，您来晚了。里面已经满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妇人眼珠子滴溜一转，一脸着急道：“二位兄弟，我急匆匆的赶来，是想告知二位一声，今儿要出大事了。”
　　两名伙计互看一眼，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齐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妇人面露忧色道：“我听闻今日有人要来茶楼闹事，特地赶来通风报信。你们二人可切记，待会要有背后背剑的人上门来，可千万别让他进来。”两位伙计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那妇人见状赶紧趁机溜了进去，片刻消失不见了。
　　个高的伙计首先反应过来，急道：“刚才那位大姐说有人要来闹事，你在这守着，我现在便去通知昙玥姑娘。今儿可是姑娘包的场子，万不可搞砸了。”
　　“是。”另一名伙计赶紧答应。
　　司徒宸翼追至茶楼门口不见了那妇人踪影，料想她必定躲进去了。他刚想进去，那名伙计挺身挡在门口，赔笑道：“这位公子，今儿实在不好意思，您来晚了。里面已经满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司徒宸翼解释道：“我一朋友约了在下来此品茶，想必已经预先定好了位置。还请小哥高抬贵手，放我进去。”
　　那伙计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剑，眉毛一杨，叫道：“哪有人背着剑赴茶楼喝茶的？我看你赴约是假，来闹事是真。你听着，你若识趣赶紧离去，若再纠缠我定对你不客气。”
　　司徒宸翼见他态度蛮横，知定是那猫妖说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他只得坦白道：“我今日来此绝非滋事，只因追赶一妖物至此。若是那妖物在茶楼生事，伤了无辜，只怕你对城少主也不好交待吧？”
　　原来，这家牌匾上刻了个“金”字的“清风楼”楼正是金家名下的茶楼。金家亦是与司徒家齐名的捉妖世家，若是有妖物在金家的茶楼里伤了人，楼里的伙计自是免不了责罚。奈何这名伙计性格倔强，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司徒宸翼的说词而已，他忍不住叫嚷道：“你的意思是金府包庇妖物？好你个臭小子，既敢胡言乱语，玷污金府名声，看小爷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哨子，吹出一声，立马从茶楼里冲出十几名持了剑的伙计，将司徒宸翼齐齐围住。一群人正要动手，忽听得一个清雅甜美的声音道：“住手。”
　　司徒宸翼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容貌绝美的白衣姑娘婀娜而至。
　　那名伙计不情愿的收了手，招呼道：“昙玥姑娘，你来了。”
　　昙玥并未看他，衣袖一甩，袖中流星鞭直冲司徒宸翼袭去。司徒宸翼大吃一惊，飞身退后，避开一击。
　　那名伙计笑道：“姑娘让我们住手，原来是想亲自动手收拾那个闹事的家伙。”个高的那名伙计只是安静的注意着场上的打斗，并不多言。
　　昙玥又连着挥出几鞭，司徒宸翼只是飞身避让，嘴里急道：“姑娘，你误会了。”
　　昙玥忽然收手，微微一笑道：“看来，大家的确是误会了。”
　　那名伙计一脸迷茫道：“姑娘，你究竟在说什么？”
　　昙玥缓缓道：“大伙刚才都看到了，这位公子方才面对我的攻击，只躲避不出手，说明他是善良讲理之辈。还有，这位公子武艺高强，若真的只是一名普通民妇，又怎会让公子追的如此费心？”
　　司徒宸翼一怔，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欣赏，道：“多谢姑娘信任。”
　　那名伙计恍然大悟道：“原来方才那名妇人是妖物。”
　　个子高的伙计一脸担忧道：“妖物已混进看客中，说不定已经变换了容貌，怕是不容易寻到踪迹。”
　　昙玥目光冷静道：“此妖已混迹人群之中，若是贸然出手，只怕误伤了无辜。”她的目光转向司徒宸翼，道：“昙玥也是习武之人，公子若信得过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可好？”
　　司徒宸翼迎上她那双如清泉般清澈的眼眸，爽快道：“姑娘聪明睿智，此事交给姑娘去办司徒自是放心。只是妖物狡诈，还请姑娘千万小心。”
　　昙玥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子信任。”她转身冲那两名伙计吩咐道：“你们二人万万守好门口，切勿让任何人入内。若有人想出去，也千万想办法先拖住他。”
　　两名伙计满口应道：“是。”
　　清风楼里一片祥和之色，台上降妖伏魔，台下品茗看戏，好不热闹。昙玥俯近一名伙计，低声道：“刚刚可有哪位客人添过茶杯？”
　　那名伙计如实道：“回姑娘，未曾。”
　　昙玥心道：看来那妖物十分谨慎，进来后并未要过茶水。
　　“哪个兔崽子把本大爷的茶杯偷走了，快还回来。本大爷有口臭，小心熏死你，哼。”一汉子忽的站起来忿忿大骂。昙玥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顺着声音瞧过去，发现那名破口大骂的汉子就是那天在普陀山上遇到的那名黝黑汉子。
　　昙玥略微思索片刻，上前一步，笑道：“今日既是我包了这茶楼，那此事就该由我负责。还请这位大哥放心，昙玥一定帮您找回茶杯。”
　　那黝黑汉子瞟了她一眼，很快认出了昙玥。他虽有些许意外，但此刻一心想揪出拿自己杯子的贼人，哪还顾得上其他，冷声道：“怎么个找法？”
　　昙玥扫视一圈，大声道：“各位来看戏的大多是亲朋好友相约，或是公子小姐带了丫鬟仆人来，只有个别初来乍到贪图新鲜来看戏的。麻烦大家彼此间看看，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脸，有没有你们不认识的后来的人混在你们一桌？”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起来。看了一会，那名黝黑汉子突然怪叫道：“小兔崽子，可算逮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