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12、栽赃

　　金城深深看了她一眼，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杨展果然再也没有在这片林子里出现过，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练剑去了。昙玥日日认真誊写那些残损的古书，金城便静静的坐她对面看书。时间飞快的流逝，古书也被誊写的差不多了。这日，昙玥誊终于誊写完最后一页古书。她活动了一下脖颈，抬头正好撞见金城在练书法。金城的字笔峰俊拔，字字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甚至整行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却是韵味十足，自成一派。
　　金城注意到了对面的目光，停笔，笑道:“你想什么竟如此入神？”
　　昙玥毫不掩饰的赞道:“你的字写的真好看。”
　　金城搁笔，笑道:“你过来，本少主教你练字。”
　　昙玥喜道：“是。”
　　她起身过去，执了毛笔，刚想落笔忽又顿在空中，心道:我的字很是娟秀，城少主的字很是潇洒，风格相差甚远，又如何练的来他这笔字。正思索犹豫之中，一只温暖的手已然覆上了她的手，金城的手臂和胸膛形成了一个环抱，他在她耳边温声道:“这样落笔。”
　　他的呼吸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昙玥有些不习惯，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他。金城发现她分神，正色道:“练字一定要专注。”
　　昙玥应了一声，聚精会神起来，在他手的带领下在纸上尽情挥洒笔墨。清风拂过，她的一缕发丝掠过金城俊朗的脸，他俯头看她，这才发现自己离她竟这么近，甚至可以说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金城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快速流动。昙玥写的非常认真，非常专注，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波动。待又写完一行字，方才转脸问道：“我这样写可对？”
　　她一双如清泉般纯净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多看一眼便会让人深深陷进去。金城半响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故作镇定道:“对，对，你写的很对。你先练，我喝茶，喝茶。”
　　昙玥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练字。金城端着茶杯，却不送到嘴里，悄悄瞧了一眼对面清秀脱俗的人儿，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这日，金家练武场上，金灵儿正和一年长男子对招，两柄长剑相击，发出阵阵清冷的声音。阿原步履匆匆赶过来，两眼往场上望了望，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阿彩瞧她一脸着急之色，伸手拦住她道：“大小姐正和杨先生切磋武艺。你有何事不妨告知与我，稍后我自会帮你转达。”
　　阿原赶紧凑身上前，悄声道：“阿彩姐，小余儿来了。”
　　阿彩漫不经心道：“什么小余儿小虾儿的，快说重点。”
　　“小余儿说她是昙玥的朋友。”阿原耐心解释了一句。
　　阿彩眼睛微微眯起，过了好一会，终于想起那日那个破旧小院里站在昙玥旁边的那位瘦弱姑娘。她颇感意外道：“她来做什么？”
　　“她要我们放人。”
　　阿彩沉思片刻，嘱咐道：“你且在这里候着，我马上去禀告大小姐。”
　　场上两人已经对练了几十招，金灵儿刚觉一阵冷风滑过，手里的剑已被一柄锋利的剑尖挑落在地。她脸上毫无失落不甘之色，反而俏脸一笑，道：“先生，灵儿这次可有进步？”
　　扬釖手腕一转，干净利落的把剑一收，夸道：“不错，你今日可比上次多接了老夫好几招，的确长进不少。”
　　金灵儿听先生夸自己，笑的更开心道：“多谢先生夸奖。先生陪灵儿练了那么久，定是累了，先擦擦汗。”
　　一旁的阿彩赶紧上前，将手里的汗巾交给金灵儿。金灵儿接了汗巾，双手递给杨先生。
　　趁杨先生擦汗之际，阿彩赶紧附在金灵儿耳边，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番，顺便将自己想到的对付昙玥的办法也一并告知了她。金灵儿面露犹豫，最终还是取下随身的一块玉佩交予阿彩。阿彩拿了玉佩，又接过杨先生擦完的汗巾，躬身道：“阿彩就不打扰先生和大小姐谈事了。”
　　金灵儿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是，大小姐。”阿彩应声匆忙转身离去。阿原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金灵儿指着练武台旁特地搭建的五色锦棚，恭敬道：“先生，您先喝口茶歇歇。”
　　杨釖在椅子上坐下，接了金灵儿递过来的茶，感慨道：“阿展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便好了。”
　　金灵儿盈盈一笑，在椅子上坐下道：“先生过奖了，灵儿武功可比不得阿展。听闻阿展这段时间苦练剑法，剑法定又精进不少。”
　　杨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这臭小子练武倒是块好料子，也很积极。只是不爱读书的毛病一直改不了，老夫甚是头疼。”
　　金灵儿宽慰道：“先生不必太过忧心。要是阿展能常常去看望您，经常听您指导，时间久了定能明白您一片苦心。他若明白了读书的益处，说不定就能喜欢上读书呢。”
　　杨釖听她此言觉得甚有道理，阿展不爱读书，定是自己平日里教导不够。而自己平日里教导不够，还不是因为这臭小子对自己这个爹是能躲着便躲着。他突然发现杨展这小子已经许久未来看望过自己，自然也许久未聆听过自己的教诲。
　　金灵儿似乎知他心中所想，笑道：“先生，阿展这段时间日日和我兄长呆在‘留梦阁’，待会我便和兄长说，让他去看望您。”
　　扬釖心中一动，他知道只有金城去看望自己，扬展才会跟着一道回去。他口是心非道：“这臭小子，整日跟着城儿，连城儿的笔墨半分都没学到。我还不稀得见他。”
　　金灵儿柔柔笑道：“是，先生不稀得见他，是他想见您。”
　　扬釖看了金灵儿一眼，心道：还是女儿家贴心。他越想心里越堵，忍不住大大喝了好几口茶水。
　　小余儿在金府门口来回踱步，越等越焦虑不安起来。她朝门里望了望，远远见几名侍女朝这边走来。待看清领头的正是方才进去禀告的阿原后，禁不住心中大喜，按捺不住的往里奔去。这是她第三次想往里奔去，门口看守的弟子也再次伸手拦住她，警告道：“姑娘，金府有规矩，外人不可擅自入内。你若再闯，莫怪我们几位不客气了。”
　　小余儿瞧他们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只得识趣的退后两步，冲里头高声叫喊道：“姑娘，姑娘，是我，你快让他们放我进去罢。”
　　守门的弟子厌恶的白了她一眼，正待发作，阿原已然到了门口，开口道：“奉大小姐之命，放她进来吧。”
　　守门的弟子应道：“是”。互看一眼，退后两步，让出道来。他们刚放行，小余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掠了进来，关切道：“昙玥姐姐呢？”
　　阿原温和一笑，道：“我刚才已经进去通禀了大小姐，大小姐念在你重情重义的份上，答应只要你凑够了银子，便放你的好姐姐回去。”
　　小余儿闻言大喜，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姑娘。”她将怀中的包裹双手递过去，道：“这是二十两银子，还请姑娘过目。”
　　阿原冲身后的侍女道：“仔细点点。”
　　小余儿笑嘻嘻道：“姑娘放心，这都是小余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的，一分钱也少不了，一分钱也多不了。”
　　那名侍女应道：“是。”接过包裹，打开细细清点一通后，道：“阿原姐，不多不少二十两。”
　　小余儿松了口气，道：“现在，我可以去见昙玥姐姐了么？”
　　阿原笑盈盈道：“我方才不过跟姑娘开了个玩笑罢了，哪能真要姑娘的银子。”
　　她冲旁边那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女赶紧将包裹递还给小余儿。小余儿并不伸手去接，眼神迷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原笑道：“姑娘可不知，昙玥姑娘现在可是城少主面前的红人。若是让城少主知道我们收了姑娘的银子，怕是会责罚我们，所以这些银子姑娘还是收回去吧。”她顿了顿，道：“只怕你的昙玥姐姐现在锦衣玉食的，舍不得跟你回去呢。”
　　小余儿脱口而出道：“昙玥姐姐才不是这种人。”
　　阿原忙安抚道：“姑娘莫急，我也就随口说说罢了。请随我来，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你的昙玥姐姐。”小余儿搂紧了怀里的包裹，跟着她一道往前走去。
　　正是春季好时光，阳光拨开层层慵懒的白云，柔柔洒下来，整个花圃都显得静谧美好，生机勃勃。
　　阿春喜道：“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昙玥笑道：“方才扬先生派人唤了城少主和杨大哥过去，这‘留梦阁’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便得空来这看看你。”
　　阿春倒了杯茶，递到昙玥面前，道：“姑娘快尝尝，这花茶如何？”
　　昙玥轻轻品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笑道：“这花茶果真特别。”
　　阿春浅浅一笑，道：“春日里的玫瑰花，夏日里的茉莉花，加上秋日里的桂花蜜，用冬日里珍藏的雪水一泡，便是一壶很好的花茶。”
　　昙玥又饮了一口茶，笑道：“这样好喝的花茶也就只有你会泡。”
　　阿春笑道：“我们那里的人最爱喝这种花茶，也爱吃各种花瓣做的点心。像春日的桃花酥，夏日的荷叶饼，秋日的桂花糕，冬日的雪梅晾，各有各的味道。”
　　昙玥笑道：“你们那里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
　　阿春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嗯，有机会我一定会邀请你去做客的。”
　　两人正聊的开心，一名侍女急匆匆过来道：“原来昙玥姑娘在这里，总算找到您了。您的一位朋友要见您。”
　　昙玥不可置信道：“我的朋友？”
　　那名侍女快速道：“她说她叫小余儿。”
　　“小余儿，她怎么来了？”昙玥又惊又喜的站起来，冲阿春道：“改日再来看你。”便随着那名侍女匆匆离开。
　　阿春知道阿彩一伙素来不喜昙玥，今日突然如此热情，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略微思虑片刻，她悄悄跟了上去。
　　阿彩领着小余儿来到一间屋子，柔声道：“姑娘不妨在此休息会，你的昙玥姐姐稍后便到。”
　　小余儿感激道：“多谢姑娘。”
　　阿彩不再多说，退出身来，顺带把门给关上了。屋里空无一人，小余儿将包裹紧紧的搂在怀里，惴惴不安的等着昙玥。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倩影移步进来。小余儿激动的站起来，大步迎上前去，道：“姐姐，真的是你。”她不容昙玥开口，一连串的问道：“姐姐，金府的人可有为难与你？你有没有受伤？在这里可吃的饱睡的暖？”
　　昙玥心头一暖，柔声道：“我没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余儿仔细打量昙玥，发现她衣裳华丽，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半分吃苦的模样，依旧还是那个迷人的小仙女。她又是欣慰又是不安道：“姐姐没事，我便放心了。”
　　昙玥见小余儿消瘦了不少，身上衣裳又新添了好几个补丁，忍不住心疼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小余儿拉了昙玥手，道：“姐姐，我们回家吧。”
　　昙玥温声道：“小余儿，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现在还不能走。”
　　小余儿一愣，忽的甩开她手，心塞道：“我原以为姐姐在这里受罪，没想到姐姐现在成了城少主面前的红人，在这里锦衣玉食，竟舍不得离开。亏我日日夜夜担心你，上山捉蛇，下海捞鱼，辛辛苦苦的攒了银子来救你。也罢，姐姐既舍不得走，那小余儿也不强求，我自己走好了。”
　　昙玥刚想开口解释，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谨慎道：“小余儿，先跟我走。”
　　她拉了小余儿往门口走去，刚出来，一大群侍女立马冲上来将她们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阿彩。她高声道：“大小姐的玉佩丢了，阿彩特地来寻。你们二人嫌疑重大，来人，搜身。”
　　“放肆。”昙玥伸手护住小余儿，厉声道：“谁敢动手？”
　　小余儿心头一急，大声嚷嚷道：“你们大小姐玉佩丢了，凭什么搜我们？”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道来，金灵儿移步上前，意味深长笑道：“搜，是为了你们好，给你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罢了。今日，事情若是弄不明白，在场的谁都休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