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108、别离

　　月色暗了下来，那名道士继续摇着铃铛，嘴里念着经。
　　一股阴风扑灭了灵堂里的所有蜡烛，一个红衣女鬼眼神阴冷的站在那儿。
　　道士收起手里的铃铛，大喝一声道：“妖孽，你终于现身了。”
　　柳母急忙上前，劝阻道：“道长，请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那道士扫了柳儿一眼，收回了手。
　　“女儿。哈哈哈哈，”柳儿笑的十分凄惨道：“我是不是得感谢娘亲还记得我这个女儿？”
　　柳母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柳儿舅舅训斥道：“柳儿，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柳儿瞟了他一眼，凄惨道：“差点忘了，我的好舅舅也在呢。她不配当我娘亲，当初她见死不救，你也一样狠心。你们都不肯救救我弟弟，他死的时候只有五岁呀。”
　　柳母痛苦道：“柳儿，对不起，对不起。”
　　柳儿舅舅一脸悲伤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和你娘考虑不周到。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也有苦衷。你娘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了，带着你们两个，她这辈子怕是很难很难。她根本养不起你们两个，她怕了，重新找个依靠也没什么错。她要过新的生活，必须彻底狠心断了过去。你别忘了，她再怎么不好，也是养了你十三年的娘亲，你怎么可以想要杀了她。我家里三个孩子，再多养一个孩子，根本养不起啊。何况还是男孩子，将来娶媳妇怎么办？把他留给你爹，或许将来还能过得好一些。”
　　柳儿近乎咆哮道：“所以，你们为了自己，眼睁睁看着我弟弟去死。他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柳儿舅舅轻叹一声，道：“不是每个人的命都可以活的那么轻松，穷人家的孩子有的时候不得不认命。你怪你爹狠心，亲手杀了你弟弟，活葬了你，可莫忘了，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果真是他的女儿。”
　　柳儿心中一揪，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说的没错，自己果真是那个狠心弑女弑儿的人的亲生女儿。自己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和他一样的心狠手辣。又亲手杀了那个被自己称为“爹爹的人和他的妻子，留下他一双年幼的孩子，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两个孩子现在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无助，人情冷暖，没有人去帮他们，那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自己只想到自己的难过，杀了他们泄愤，可是从未想过那些无辜的人，将承受和面临的一切？
　　她早已经死了，死的很惨，尸骨无存。早已没了心，却依然觉得心脏很痛，痛到不能呼吸。她觉得全身都很痛苦，大吼一声，伸手朝舅舅抓去。
　　那名道士眼神一冷，扔出手里的铃铛砸中了她的身子。柳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前浮起云老爷的脸，慈祥温和。她终于可以解脱了，但愿来生，可以被温柔以待。
　　柳母大唤一声：“柳儿。”早已扑到柳儿舅舅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昙玥心中十分难过，人世间的情感太复杂了。有背叛，有真情，有伤害，也有守护。可不管哪一种感情，都是那么的脆弱，不容轻易去触碰。
　　金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玥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昙玥紧紧的靠在他胸口，欣慰道：“金城，你真好。”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蓝天白云。云非嫣醒来后，浑身神清气爽。她瞪着小桃，道：“看什么？还不快替本小姐更衣。”
　　小桃见她脸色红润，气色不错，喜道：“大小姐，我觉得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云非嫣笑道：“是么？大概是前几日太累了，今天一觉起来浑身轻松。”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天晚上，我好像看到白氏郎了。”
　　小桃嘴快道：“小姐，您不知道，那个傻小子都在云府门口守了三天三夜了。”
　　云非嫣一脸莫名道：“他守在这里来做什么？”
　　小桃道：“那傻小子说前阵子闹鬼，他大概是不放心小姐您，这才在这里守着吧。”
　　“他是为了本小姐才在这守了三天三夜？”云非嫣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开心道：“本小姐去问问他。”
　　白氏郎又守了一夜，浑身酸痛。心道：金大哥和玥儿姐姐到底捉到那个女鬼没有？再守下去，我恐怕也要当鬼了。
　　“白氏郎。”云非嫣大喊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白氏郎瞪大眼睛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是谁？”
　　云非嫣笑的十分愉悦道：“你就装吧，是不是见到本大小姐害羞了？”
　　白氏郎往地上一看，心中又惊又喜道：居然有影子。看来是金大哥和玥儿姐姐捉到了那女鬼，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云非嫣见他不说话，又道：“白氏郎，看你在这守了本大小姐三天三夜夜。本大小姐决定原谅你了。”
　　白氏郎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他随口道：“谢您宽宏大量。”转身准备离开。
　　云非嫣见他要走，急道：“白氏郎，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本小姐说吗？”
　　白氏郎懒懒道：“有。您挡着我道了，麻烦让一下。”
　　云非嫣以为他自卑不敢承认，急道：“白氏郎，你在云府守了三天三夜，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本小姐吗？我不在乎你家里穷，只要你敢上门提亲，我爹一定会答应的。”
　　白氏郎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十分无语道：“云大小姐，您可能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的想守在您家大门口，跟您没有半点关系。好了，小爷我要回家睡回笼觉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云非嫣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狠狠的跺了跺脚，又羞又气的跑回了府。
　　云老爷见云非嫣黑着张脸跑进来，忙道：“女儿，你怎么了？”
　　云非嫣怒道：“爹爹，都怪那臭白氏郎，他脑子有问题。我饿了，我想吃喝莲子粥，还有桂花糕。记得，让厨房多放点糖，越甜越好，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甜点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云老爷眼眶有些湿润道：“好，好。弟爹爹现在就让人去给你准备好吃的。”
　　云非嫣撒娇道：“还是爹爹最好。嫣儿先上去了，我要换身善新衣裳，再好好打扮一番，让那白氏郎看看，是他配不上本小姐。哼。”
　　云老爷看着那个傲娇的背影，欣慰道：“我的嫣儿终于回来了。”
　　一间民宅内，白氏郎不舍道：“金大哥，玥儿姐姐，你们真的要走么？”
　　昙玥道：“人生无不散的筵席。白氏郎，为你过完今日的生辰，我和你金大哥决定离开这里。”
　　金城淡淡道：“我有份礼物送给你。”
　　白氏郎笑道：“什么礼物，快拿出来看看？”
　　金城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道：“教你御剑飞行，你看到的也不过是翠云镇的风景。这是本地理游记，它里面记录了天下河山的美。也许，有一天，你会想去看看天下不一样的风景。”
　　白氏郎接过书，感激道：“谢谢金大哥，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白母默默的站在一处，她见白氏郎十分珍爱的将那本书收入怀中，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依旧慈祥温和的笑道：“白氏郎，你过来一下。”
　　白氏郎跟着白母进了屋子，白母从柜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木匣子。她递过去，道：“这是你爹爹留给你16岁生辰的礼物，你快打开看看吧。”
　　白氏郎十分开心的打开木匣子，匣子里面是一把宝剑和一个白玉瓶。他拔出宝剑一看，只见剑身青光流动，果真不凡。
　　白母道：“这瓶子里是一粒仙丹，吃了可以释放你体内的真正力量。这炳宝剑叫青龙宝剑，可断烦恼，避磨难，斩妖灭神。”
　　白氏郎又是欢喜又是紧张，道：“娘亲，您真的要将这两样宝物交给我吗？”
　　白母看着他的脸，语重心长道：“孩子，你为了心中的善和义，在云府大门口守了三天三夜，娘亲看到了你身上的责任和担当。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你决定要做什么，不管以后有多难。娘亲永远都会支持你。”
　　白氏郎双手接过匣子，感动道：“谢谢娘亲。”
　　今晚的月色很美，皎洁的月光衬得昙玥的脸更加秀美。金城从怀中掏出一条精致的项链，道：“玥儿，这条项链叫“思玥”，是我特地为你做的。现在，将它送给你。”
　　昙玥看着那洁白如月的玉石，感慨道：“好美呀。”
　　金城笑道：“我帮你戴上。”
　　昙玥乖巧的垂下头，金城将“思玥”小心翼翼的帮她戴好。昙玥抬眸看他，笑道：“好看么？”
　　金城痴痴地看着她，道：“嗯，很好看。”他一点点凑近她，俯下身子，朝她柔软的唇上吻了下去。
　　第二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将白氏郎的身影拉的很短。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笑道：“金大哥，玥儿姐姐，我要跟你们告别了。”
　　昙玥笑道：“外面的世界虽然很复杂，但也有许多美好的事情。白氏郎，保重。”
　　金城笑道：“白氏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祝你好运。”
　　白氏郎收起眼中的不舍，招了招手，道：“再见了，金大哥，再见了，玥儿姐姐。”
　　他背着行囊，踏上了远去的路途。树林里，云非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舍。
　　小桃不解道：“小姐，你既喜欢白公子，为何不让他留下？”
　　云非嫣幽幽道：“要走的，始终是留不下的。更何况他心中没我，我又何必苦苦纠缠，让他看轻了自己。”
　　金城和昙玥刚走到山脚下，忽然一道寒光闪过来。金城毫不犹豫挡在昙玥面前，那只箭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痛闷一声，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昙玥感觉到了刚才那道箭的威力有多强大，简直可以穿透铜墙铁壁。她抱着那具冰冷的身子，颤抖的唤了一声:“金城。”
　　不远处，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拉满了弓，再次射出一箭。不料，昙玥的身后忽然发出一道光，将那只箭融化掉了。蒙面女子大吃一惊，心里恶狠狠道：她体内那道光究竟是什么？到底是谁在保护她。真是可恶，当年吕洞宾在此布下结界，本以为可以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你，可惜白白损失了一支神箭。本神暂且放你一马，下次必叫你魂飞湮灭。她冷哼一声，飞身离开了。
　　金城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道:“玥儿，不要哭，我会心疼的。”
　　昙玥拼命的忍住眼泪，摇头道:“金城，你不可以有事，你不可以有事的。”
　　金城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玥儿，如果还可以再见面，你会答应嫁给我吗？”
　　昙玥微微一愣，看着他，泣不成声道:“只要你活着，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金城从指上摘下雷霆，戴在昙玥右手大拇指上，道:“以此为证，你可不许赖。”说完，他的身子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
　　昙玥已是泣不成声，晕了过去。她迷迷糊糊中仿佛回到了普陀山，那尊韦陀菩萨的佛像眼光似乎变得十分柔和，柔和的让人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