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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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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带着夏日独有的荷香穿过开着的木窗,带走了屋子里的一丝热意。
雕花木床上垂着的纱帐也在夜风的吹拂中,轻轻晃动。已经一天一夜了,床上躺着的人儿依旧双目紧闭,没有一丝要苏醒的迹象。
痛。
“来……来人。”叶木晗的声音微弱,脸色惨白,眉头蹙着,额头上全是细细的密汗,几缕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十分憔悴。
全身泛着酸,四肢百骸,仿佛被拆卸重组,尤其是右腿,更是无法动弹,稍微移一下,痛意便牵扯着全身,五脏六腑也和被移位一般,刺骨的痛感直达心脏。
正在矮榻上看书的叶木晚听见声音,连忙放了书,快步走到床边,一只手伸到被子里揽住叶木晗的背,将叶木晗缓缓扶起,又在背后面垫了一个苏绣软芯靠枕。
“阿姐醒了?”
温和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木晗舒展眉头,睁开眼,一张朝思暮想的脸映入眼帘。
毫无血色的唇微张,带着试探的语气:“琬儿?”
“嗯?阿姐还难受吗?我让清颜她们送药进来。”
叶木晚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几个婢女便从外面端着饭菜和药进来。
叶木晗看着进进出出的婢女,端着药的清颜,送饭菜的清兮清云,都是她的贴身侍婢。藕荷色的轻纱,青花瓷的器具,新赏的西洋水晶镜,还是熟悉的闺阁布置。
叶木晗手指有些颤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叶木晚的脸,热的。
是活的,不是阴曹地府,不是幻境。她,回来了。
“琬儿!”叶木晗再也忍不住,抱着叶木晚哭了起来。
叶木晚轻拍着叶木晗的背,神情柔和,轻声细语的哄着:“阿姐莫哭,我们这次中秋宴不去就是了,阿姐你从马上摔下来,睡了一天一夜,终是醒了。我们叶家的女儿无需靠舞技博得皇上青睐,凡事有我呢,阿姐好好养着伤才是最要紧的。”
叶木晗闻言,止住泪水,感觉有痛意从腿上传来,腿上还绑着硬硬的夹板。
是了,她摔断了腿。
天朝十分开放,女儿家并不拘泥于闺阁,尤其是世家女子,在不冷不热的日子里,穿着骑装,带着帷帽,骑马出游。
恍惚记得,她和几位世家女子一同出游,在郊外的御马场赛马。平日里最是温和的雪球突然在中途失控,在马场上狂奔,十分躁动不安。
女子的骑术始终不能同男子相比,马儿几番躁动,让叶木晗最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擦伤了脸,摔断了腿,也晕了过去。
前世临死前才知道许多事的缘由,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就像这次的赛马场事故,看似是马儿躁动,自己骑术不佳,实则楚棠月给马儿下药,故意要让自己摔伤,也许不止是摔伤,可能是丧命。
犹记得前世自己逞强,在腿行走不便的情况下还坚持献舞,结果跌倒在湖里,御前失仪,成了满宫的笑话。倒是楚棠月,舞技高超,风光无限。
楚棠月,好得很!
只要一闭眼,冷宫里的种种历历在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楚棠月挽着凤髻,别着一朵牡丹绢花,斜插着金钗步摇,纤纤细腰,裹着一袭红裙,每一步都仪态万千,好似开在冬日的海棠,明艳动人。
楚棠月用绣帕捂住鼻子,轻笑着,脸上掩不住的得意,看着自己被堕胎。
一个嬷嬷抓住她的胳膊,另一个嬷嬷眼神恶厉的瞪着她,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再端着堕胎药,强行灌入她口中。
药灌完后,腹部一震抽痛,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动弹一下仿佛有刀子在割她的肉。不一会儿,两条血迹从腿上淌到地上,在白雪上留下一抹鲜红,红与白,在这凄清的冷宫中显得有一些诡异。
这个妩媚的蛇蝎女人最后还不忘好心的告诉自己,清颜清兮她们是如何被许配给老太监做对食,封后大典过后陛下便会将叶家满门抄斩……
兔死狗烹,不过如此。叶家因为她的缘故对北爅远忠心耿耿,不惜代价和摄政王对抗,换来的是什么?兵权被收,满门灭族。
一想到这些,叶木晗眼中尽是冰冷,带着仇恨,脸上竟是严肃模样,带着杀气。
“阿姐,腿还痛不痛?”叶木晚听着叶木晗止住了哭泣的声音,又担忧叶木晗的腿伤。
叶木晗听见叶木晗的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还有些痛,不过不碍事的。”
叶木晗眉尖紧蹙,思考着如何才能不让楚棠月的阴谋得逞,虽说自己重生了,但是腿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可怎么办?
“郡主,您先把药喝了。您这次腿受伤,连摄政王都送了补品过来,我们家郡主就是得宠。”清颜说着将药端了过来。
叶木晗喝着药,心里却有了主意。
前世偶然得知,摄政王同一位神医相识,那位神医曾赠给北煦言一种药,名为肉白骨。
如服此药,似白骨生肉,起死回生,无论大小伤势皆可复原。但是只有三日的时限,三日过后,伤势重发,病情加重,疼痛更甚。
若是能够求得此药,中秋宫宴献舞便会迎刃而解。而且,自己也有心同北煦言交好,如果有了这个男人的助力,以后的路要好走的多。
只是,摄政王……
比起前世堕胎被废,惨死冷宫,与虎谋皮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本不是良善之辈,重活一世,失去的东西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
隔日,叶木晗便去拜会摄政王北煦言。
马车在气派的摄政王府前停下,叶木晗在清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望着红漆大门上端龙飞凤舞写着‘摄政王王府’几个大字,嘴角一弯。
昨日叶木晗便给北煦言递了帖子,管家看到叶木晗,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郡主,王爷在驯马场,他特地吩咐,您伤了腿,若是您过来,坐软轿过去即可。”
叶木晗看着一旁的软轿,颔首一笑:“慧敏多谢皇叔的好意。”
叶木晗坐着软轿,穿过王府花园,便听到马儿的嘶鸣声,便知道这是驯马园快到了。
进了驯马园,便看见北煦言御马飞驰。
这是一匹黑色的烈马,身上没有一丝杂毛,毛色发亮,身体高大匀称,是不可多得的宝马。
烈马飞奔着,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十分暴躁,一会儿抬起前蹄,一会儿偏头,一会儿嘶鸣,似乎不满马背上的人对他的操控,想将马背上的人摔下。
北煦言身着赤色衣袍,一头墨发用玉冠高高竖起,神色慵懒,并没有把身下桀骜不驯的马儿放在眼里,身子挺直,一手甩鞭,一手握缰,飒爽英姿,十分从容。
北煦言骑技极好,几次下来,马儿有些精疲力尽,北煦言还稳稳当当的骑在马背上。
“吁!”
北煦言翻身下马,看着叶木晗,道:“听闻郡主御马技术极好,郡主今日来的巧,本王新得了一匹烈马,不知如何驯服,郡主可有高见?”
叶木晗心里冷笑,她才从马背上摔伤了腿,北煦言却说她马技高超,还真是讽刺。
叶木晗面上不显,笑道:“高见没有,不过,侄女倒是有个实用的法子。”
“哦,说说看。”
“皇叔且看着。”
叶木晗瘸着腿走到黑马面前,伸手摸了摸黑马的鬃毛。然而黑马对着叶木晗不满的大出气,并不接受叶木晗的抚摸。
叶木晗又让人送来一些草料,亲手拿着草料喂马,烈马吃了两口,便不再吃,还抬起头看着叶木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抖动着鬃毛,嘴里发出‘咈哧咈哧’的声音,高傲极了,对叶木晗的刻意讨好并不理会。
北煦言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木晗驯马,好似看一个无足轻重的戏子在唱戏一般。
叶木晗也不恼,抬手拂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缓缓弯下腰,从小腿的位置抽出一把泛着光的匕首。
执起匕首,手起刀落,匕首直直插进了马儿的脖子。
再将匕首从马儿脖子中拔出,一股鲜血从马儿的脖子上喷涌而出,一些鲜血顺着马的脖子流下,在草丛上勾勒出殷红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