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我师傅》佚苇77

32、从今往后，我就是阿园

　　蓝盂很快就沉沉的睡过去了，没有敲门的声音，是很难见到平静和祥和，大概，就跟很久以前一样吧。
　　黑暗中蓝盂睁开了眼，唯一的光源是暖暖的黄色，刺眼着一团暖暖的光，紧接着画面一黑，无边无际的黑暗，可是蓝盂没感受到害怕，黑暗中一团暖暖的黄色团在那里，不刺眼。
　　蓝盂又睁大一些眼睛，想看得清楚一些。暖暖的黄色皮毛下面的腿上是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再晃了一下眼睛，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他能认出来这里是以前那个破旧的庙，阳光是从那个窗户照进来的，下午照着阿园上半身的那个小窗户。
　　这时候阿园也站在窗户下面，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啊，你醒了啊。”跟阿园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笑声，只是这个阿园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的热情是之前他没见过的。
　　那时候的阿园也只十二三岁而已。
　　“也不知道你疼不疼，我刚刚会采草药而已。”
　　蓝盂感受不到自己，似乎只是一双黑色豆豆眼里的附属，没有办法左右也没办法改变。
　　从他的视角看阿园十分高大，原本看起来瘦弱的孩子此时在他面前蹲下来遮了些许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细碎的发丝在脸上留下阴影。
　　这个阿园很美好。
　　美好得不像真实存在的。
　　他的视角一直是小小的，蓝盂知道，这大概就是那个黄鼠狼吧，也许这就是他和阿园之间的故事。
　　慢慢的他的视角变得宽广了，他的腿伤好了，阿园每天早上出门。出门之前将他藏在一堆稻草之下，他只能从细碎透进来的光里面判断时间。晚上他睡在阿园的头顶，脖子上，身上，阿园睡觉很老实，几乎是不怎么动弹的。
　　下午阳光不再透进来的时候阿园就回来了，背着背篓穿着粗布短衣，回来会给他换药，会给他絮絮叨叨讲山上遇到的事情。
　　后来，他好了，阿园还是不让他出门。有一次偷偷跑出去被村长看见了，那时候村长还年轻着，背是挺直的，比阿园整整高出两个头。
　　也穿着粗布短衣，只是那衣服服服帖帖穿在他身上不难看出衣服之下蕴藏的肌肉力量，他跟他对视，明显看到村长眼神一变，他眼前风景飞速变换。
　　他就爬在阿园肩膀上瞪着豆子大的眼睛望着村长。
　　阿园把他巴拉下来，“村长，等他好了我就送走，明天就送走。”
　　一双眼盯着阿园不知所措，他好像就是从阿园带着回家有了记忆。
　　等他完全好了阿园那天早上比他醒得早。阿园把脸埋在他的肚皮下面，阿园哭了，双手把他两只爪子架起来，亲昵得蹭了蹭他的脸。
　　蓝盂是感受不到的，只有视线的乱飘，和一点点不好意思，不过不好意思的好像不是他，是这个黄鼠狼。
　　阿园把他放在背篓里背出了门。
　　“我们村不可以养你的，你走吧。”
　　在视线的转换之中，他见到了很多人，看见村长采药的时候他把药送下去了，阿园从来不接受他的药材，会把它赶走。
　　后面在混乱的视线中，他看见了很多人的脸，不过那些脸上都带着别样令人害怕的表情，其实只是淡漠的表情而已。
　　混乱之中他又看见阿园了，他的腿又受伤了，脸上也带着褐色的血迹，阿园脸上带着血迹。
　　夜晚里他闻到了阿园的味道，安心的睡过去了。
　　再睁开的时候阿园盯着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阿园叹气，说，“你怎么能回来呢？他们可都要抓你的。”
　　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睛里都带着雾气，气着阿园又在给他治疗腿伤，阿园眼看着就流下了眼泪，又叹了一口气。
　　“我肯定治不好你的腿了，”看着他的腿默默掉眼泪，“肯定很痛吧？”最后阿园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就那一句话之后，接下来很长时间里他的视线里就没离开过阿园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跟着阿园。跟阿园当时担心的不一样，他的腿伤一个月就好了。
　　熟悉到从脚步声就能辨别出阿园。
　　蓝盂看到，冬天的破庙里阿园和他依偎在一起，或者当着他的小围脖，或者藏在阿园胸前的粗布衣服里。
　　粗布衣服里皂角香味和阿园身上的味道，很舒服，并不华丽。
　　这不是蓝盂闻到的，这似乎是这只黄鼠狼记忆里面的。
　　蓝盂想了想，阿园这时候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瘦瘦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盂的视线里美好得日子让他很舒服，夏天，春天，冬天，秋天，日复一日。
　　有一天里，他帮阿园出门采药，回来的时候感受到不对，屋子里有别人的气味，他在很久之前闻到过。
　　直到听见阿园的一声惨叫他才进门，因为阿园说过，有人的时候他就要躲起来。
　　他进去的时候一个膘肥流油的人趴在阿园的床上，底下是阿园，阿园额角冒着血，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变黑了，视线的转换之中他能听见胖子的惨叫声，和阿园的制止声，只有最后阿园说了一句，“停下。”
　　他才停下，蓝盂仿佛都能感受到小小身体的颤抖，怒视着那个胖子，尽管此时胖子身上已经满是抓痕，肚子上甚至有些口子留着大量的血，染红了胖子身下的衣服。
　　胖子此时没空管那么多，爬起来跑了。
　　他才跳上阿园的肩膀上，用舌头一点一点舔舐着阿园额角的血液。
　　阿园把他扒下来，给他擦好了，揣进怀里就往村长那里跑，那时候的光影很慌乱，很压抑，很急促。
　　周围围绕着阿园急促的呼吸声，阿园说过，在他怀里的时候不可以乱动，可是阿园急促的跑着，把他上下惦着，很难受。
　　他没动，阿园好像很难过，很害怕，他从来没见过阿园那样的表情。
　　他不喜欢阿园那样的表情。
　　最后整个往下一掉，听到“咚”的一声，和一些杂乱的声音。
　　阿园把他拿出来抱在手上，“村长，求你了，我把他放在你这里。”
　　“阿园，你好好说，怎么回事？”
　　“村长，我把他放在这里.”
　　“你听话，在这里不要动，不要出来。村长会给你吃的，你千万不要出来啊。”
　　视线很久都停留在这里，看着太阳起来落下，看着村长给他吃的，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了了，刚进神庙就看见了胖大婶一家，带着那个肥油满身的胖子，还有很多人看着他。
　　“看吧，这小兔崽子可养着黄鼠狼呢，就是他伤了我的宝贝儿子。”
　　“看见没，看见没，乡亲们，你们可看清楚了。”
　　“这黄鼠狼可成精一样的啊。”
　　“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畜生，”胖大婶抄着家伙就要上。
　　阿园挡在前面胖大婶却并没有停手，阿园实实得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坐下去了。
　　“你们看见没，现在可还护着呢。怪不得不会做狼毫笔，合着养着黄鼠狼呢？”
　　说着就要抄起家伙再来一次，“要不是萧昭要猥亵我，他也不会伤了萧昭。”
　　“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乡亲们，刚开始你说我们胡闹，现在那个畜生还在呢，小兔崽子还满口胡言，我看怕不是被这黄鼠狼迷惑去了罢。”
　　“兔崽子，让开，我还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跑啊，你快跑。”
　　他也从来没见过阿园那样的眼神，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里透着坚定，又是一阵一阵慌乱，他跑了。
　　他再见到阿园是几天之后了，阿园在神庙里，他第一次杀人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因为胖大婶一家就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他慢慢在每一家徘徊，听着他们的话，自己杀了人用完一次尸体之后就丢掉了。他也记得还没有神识的时候他们的待遇。
　　到最后他把胖子杀了，钻进了血红血红的肚子里，阿园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阿园死死盯着胖子，一口气没吐出来，晕过去了。
　　等他从胖子肚子里爬出来满身的血，阿园已经没了气息。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的，世界都只剩下了红色。红色之后是黑色，他圈在阿园的脖子上沉沉的睡过去了。
　　视角突然变了，他看着一个小小的黄鼠狼慢慢趴在少年身体上，这里嗅嗅哪里嗅嗅，最后慢慢拉起少年的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青青紫紫的。
　　就着窗户的光蓝盂只能看见黄鼠狼嗅了嗅阿园的肚子，最后寒光一闪，剖开了阿园的肚子。
　　黄鼠狼眼睛闪着黄褐色的光芒，朝蓝盂这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钻进了少年的肚子里。
　　之后，阿园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满是怜惜和心疼，找到针和线慢慢把肚子缝合了起来。
　　蓝盂背后冒汗，阿园对着他的方向望了很久，最后缓慢的，一字一顿的，生涩的，“从今 往 后，我我就是阿园阿园我就是阿园.......”
　　“我叫阿园。”
　　“你好，我是阿园。”
　　“你们需要帮助吗？”
　　“我可以带你们去。”
　　“你好，我叫阿园。”
　　他叫阿园。

作者有话说

　　讲真，我心疼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