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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城来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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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来白犁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做祭祀,哪怕是神祭。不能婚娶,不能子嗣且不提。
他想起十年前完成神沐的那天,即使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依然听见因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是那样的绝望和痛苦。将外面一干人吓得,魂飞魄散。最冷静的西王居然是第一个忍不住的,冲了进去,两个身强体壮的祭祀被他撞飞。接着一干人都冲了进去。
看见的是繁兮抱着因加,因加那时好象是刚出壳的小鸟一样脆弱,蜷缩在一团,面无人色。而后他们被赶出神殿,只有繁兮被特许留下来照顾他。
再见到因加已经是一个月后的时候了,白犁看见因加的第一眼,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因加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么困难和艰苦的时候都是温润和煦的阳光一样,灼灼发光。而那个时候,却变成了一片空白,不是痛苦也不是欣喜,没有怨恨颓唐也没有激昂或者愤怒,而是变成了一种完全的淡漠。他固然能感受到因加并不是变成了完全没有感觉和情绪的怪物,只是他的心,好象是是被彻底的洗过了,许多东西,不再存留。
事后问他,他也只说是神祭的秘密,不能外泄。对西王,也是这句话。
因加,他没有办法救,可是松儿,他怎么可以让他再踏上这条路!
我愣了一下:虽然首苍收下我的时候我已经十一岁,可是这个时候收徒却也并不算得早。只是,我要这样做吗?如果收了,便又有一个人的人生会被颠覆;如果不,那么因城将来谁来保护?或者由一个小孩子来继承反而更好,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对人世的痛苦也会了解的少一些?要不要从那些阵亡的士兵留下的遗孤中挑上一个培养着?
我这样沉默不语却是把白犁吓坏,他竟以为我在考虑这件事情。
“因加——“我抬头看白犁咽了口水,一脸的紧张,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松儿做祭祀的。“
白犁松了口气。白松却是不依了:“为什么啊?难道因加叔叔不喜欢松儿吗?“
麻圯这个时候解我的麻烦,她拉过白松:“松儿,做祭祀很辛苦的……“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急道:“白帅,紧急军情!“
见许多人在场,忙又闭了口。
麻圯见状,借口看新的祭器将松儿带了出去。
白犁道;“说吧!“
那送信的卫兵道:“刚刚接到消息,王师被围困,王被秦人俘虏了。“
“什么!!!“白犁站了起来。他是在接到了杜宇对巴人取胜的消息后才班师回城的,没想到王师竟没有平安回到王城,被秦军截住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秦人有何动作?”白犁厉声道。秦人竟然开始插手巴蜀之地的事情了,未免有些捞过界了吧。
“王城的使者正在城主大人那里,请几位大人速去?”
这一下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尤其是西王铁青着脸:“去了城主那?”王城与因城之间的联系不算密但也并不算疏,自五年前王城的使者都是直接来找我,找不到我便是找西王或者白犁,如今这样紧急的时刻却是从西王的眼皮下与因炎搭上了,情形蹊跷非常。
我与西王彼此看看,心下有了计较。西王道:“白犁,你去查一查他们如何瞒天过海的进城来的,我和因加去应付那王使。”
白犁跳了起来:“什么?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去检查这个?我们还不赶快去看看混帐王使到底是什么企图?我——”
“白犁,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开口道。
白犁愣了一下,看了我两眼,赌气道:“我去军营了!”闷着脸出去了。
只有对于我的话,白犁只能是无条件的执行,理由也不问,即使觉得不合理不公平。
望了望白犁的身影,我和西王起身向因家赶去。
王使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倨傲,可是那高傲的外壳下,隐藏着的不安和焦虑却是在进门的时候就落到了我们眼底。
毫无意义的寒暄的几句。我们还没有开口问,因炎笑着向我们道:“秦使向蜀国提出的条件中有一条与因城有关。”
“哦,真是奇怪,因城不过是王治下的一个小地方,如何还能进秦人的眼?”西王道。
因炎不顾那王使挤眼弄眉抹脖子,冲口道:“秦人要求因加作为人质去交换蜀王。”
我抬眼看了因炎一眼。
因炎早已得意忘形,根本忘了王使还在一边,被因加的眼睛盯一眼,顿时醒悟到自己的卤莽和冲动:“他们要求神祭大人做为人质去交换陛下。”
西王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是白犁?
白犁以少对多,重创巴人。虽然他们早已疑心那巴人士兵中或有秦人士兵,或者是有秦人将官为巴人筹划。若要报复,对白犁不利也是可能了。所以刚刚他与因加才强要白犁避开,不见面避免直接冲突,方有余地与对方斡旋——白犁的性子也是易爆的。
但是,怎么会是因加,不可能?
我微微颔首道:“王使阁下,不知道秦人是否还有什么要求,因加不过是王属地下城池的一个祭祀而已,若是拿去这个身份与王交换,难道不觉得辱没了陛下的身份了吗?”
一地的祭祀作为人质去交换一国的皇帝,还真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那王使见我没有生气——我已经不生气很多年了,忙谦颜道:“神祭大人,小使也不太清楚,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方小声道:“那日秦使来时小使也在场,那秦使言谈中似对大人在某一战中展现出来的神迹非常有兴趣……”他后来却是说不下去,心有余悸的看着我的面具,似也相信了那秦使的描述:“……白虹贯空,皎月遨海。灵巧乎似羽纱蝶舞,精灵嬉耍;渺渺乎仿探月水面,折花镜中。空灵彻香,沁入脾肺……痴然不晓所在,唯束手待毙,死亦无动……”
我微微皱了皱眉:那日竟有幸存者在。
西王心中胡乱想着:若是未来之人是因加多好,可以托词他因那次神通身体受创不能奉召,或者干脆说神通使用过度已经就此消失就好了。当然这只是他一时失去冷静的自怨而已,他如何不清楚,不说对方相信与否,纵是相信了,那么承担这一败的怒气的便又换成了白犁。
因炎见两人不语,心中暗喜,幸被因加那一眼看回的神志还在,用遗憾的声音假意道:“神祭大人可是因城至关重要之人,如此……也叫孤如何舍得。”
王使见因炎开口,便也不示弱:“小使知道神祭大人对因城的重要,可是王对蜀的重要想必更在其上……”
两人就这样一唱一喝。
西王心中虽然恼恨却是不形于色,正看向因加。却见他在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