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海王那些年》碧落浅妆

47、第047章

　　明明只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叶娆却觉得旷日持久，月亮依旧还没有从层叠的黑云中探出头来，但是暮雪衍已经睁开了眼睛。

　　叶娆盯着他看的目光赶紧别开，她给自己随便找了点事情做，赶赶蚊子，整理整理衣裳什么的，手舞足蹈一番之后，她装作十分惊讶地说道：“呀，暮宗主醒了啊。”

　　“嗯，这里鬼气森寒，其实不怎么睡得着。”暮雪衍说。

　　叶娆吓一大跳：“你刚才没、没睡着？”

　　她说这话，眼睛却直盯着他的唇看，恍惚可见，他唇上还泛着滋润的水光。

　　暮雪衍的目光也落在她嫣红的嘴唇，意味深长：“是没怎么睡着，漪云仙子很意外？”

　　“没、没意外。”叶娆回神：“暮宗主就叫我漪云吧，师兄师姐们都这样唤我，咱们同辈，又是熟识，应该也不算是唐突……”

　　“嗯，漪云。”他笑着道。

　　叶娆想扯他的脸：“你别随便笑啊。”

　　暮雪衍：“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老怀疑你在刻意勾引我。

　　叶娆主动提起：“现在清灵儿死了，老城主必然不会再将灵犀鬼母花交给我，我这趟中州之行，算是白来了。”

　　暮雪衍说：“何不试着采活的？”

　　但是据阿婴的说法，即便是翻遍了鬼城找到灵犀鬼母花的活株，等到它下一次盛开，都要几百年去了，届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等。

　　“事情应该有转机。”暮雪衍道，“机缘巧合，这无忧城内新生一个小灵界，内里灵气充沛，普通动植物能够吸得一丝灵气，都有直接开拓灵智的可能，我想灵犀鬼母花作为植物的一种，应该也会受到滋养，说不定会提前盛开。”

　　叶娆觉得有道理：“那我出去转转，四下找找灵犀花植株。”

　　“我随你一路吧，你现在吃了清灵丹，在阵法中乱闯，我担心遇到麻烦。”暮雪衍站起来，没有握剑的那只手虚扶着她。

　　叶娆抬眼望天，黑压压阴沉一片，两人并肩走出破茶馆，没走两步叶娆就听见脚下卡擦卡擦的，像是树林里踩断了枯枝般。她低头一看，立刻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挂到了暮雪衍的身上。

　　白骨，满地的白骨，目之所及，枯骨森森，大部分还冒着丝丝黑气。

　　叶娆不是没见过险恶的世家小姐，一两具枯骨吓唬不了她，可是这样的层层叠叠，碎裂尸骨堆积如山，令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的场景，还是让她不受控制地干呕了好几下。

　　暮雪衍用剑查探了几块尸骨：“新鲜的，顶多才死一个时辰。”

　　叶娆双手紧紧抱住他脖子，闭着眼睛猜：“肯定是这吸人灵力的邀月聚灵阵。”

　　她说：“我记得沄沨之前跟我说起，这中州城来了许多修士，几乎全都守在鬼城之外，你又说他们肯定跟进来了，而我们没见到人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修士们大部分都被吸干了灵力，只剩下骨头渣了。

　　暮雪衍严肃了神色，因为此番出行中州，玄天宗也随行来了不少内门弟子，此刻恐怕都凶多吉少。

　　叶娆也是跟他想到了一处，着急起来：“沄沨跟阿婴他们——”

　　哦不对，她为什么要担心一个妖怪，就是不知道小师侄有没有乖乖听话等在城主府，可别千万想不开跑到鬼城来寻她。

　　“城主府恐怕也不安全了。”暮雪衍道。

　　叶娆语气郑重地说：“我不能继续在此等到月全食过去，白白浪费时间。”

　　暮雪衍听出她话中之意，是想要强行破阵，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若你我二人联手破阵，自损八百之后不仅是自己脱困，同时还可能救这城内很多阵中之人于水火，包括妖修鬼修之流。”

　　这些个邪修可不讲道义，别指望它们顾念解围之情。

　　叶娆心知暮雪衍顾虑，不想要为他人做嫁，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说白了，她根本没必要冒险，只要按照暮雪衍说的，等到月全食过去，邀月阵力量削弱，自然不攻自破，而他二人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实力，应付这鬼城内残留下来的各方争抢小灵界资源的修士们，绰绰有余。

　　届时不管是她要灵犀鬼母花的植株，又或者别的什么小灵界内的珍宝，甚至想要偷走整个小灵界孕养灵脉，都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暮雪衍道：“其实想来，如今已一个时辰有余，若有你我宗门之人进城，恐怕也早已经成了枯骨。若是没有，那别的贪婪之辈的性命，又如何值得你我二人以命相博，抢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换言之，该死的早死了，现在破阵也救不了，而跟他们一样还能在邀月阵下活着的，大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乃强敌。

　　以身破阵，再将自己暴露在强敌跟前，奢望敌人顾念你的破阵之情，岂不是笑话。

　　叶娆有自己的主张：“暮宗主，沄沨乃是我宗执印掌门，是御水宗下一代集希望之大成者，若是此刻他有一丝的可能在这阵中奄奄一息，而我选择了袖手旁观，那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跟丹阳师兄交代。”

　　暮雪衍似乎是很轻微地笑了一下，预料之中的样子。

　　叶娆道：“我有一个办法，既可能破当前的困局，又能最大限度地免了我们腹背受敌的后患。”

　　她提议，由她孤身一人，鼎力破阵，暮雪衍再善后，带走困在阵中的宗门弟子。

　　叶娆：“救人要紧，小灵界跑不了，灵犀鬼母花也可以事后再采。”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将性命交托在我手上？”暮雪衍问道。

　　叶娆没想那么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避雷符，交给他：“这符咒结成的避雷阵，可抗渡劫期天雷三道，我仅这一张，应该能抵一刻钟，你先用着。”一刻钟的时间应该已经足够她孤身破阵。

　　暮雪衍握着符咒，看着她的目光幽深，并未言语。

　　叶娆将手一摊：“给我吧，恢复灵力的丹药。”

　　暮雪衍未有动作。

　　叶娆催促：“暮宗主？”

　　暮雪衍将符咒放回了她的手上，连同她的手一起轻轻握住。

　　叶娆心口一跳，感觉掌心微微发热。
　　暮雪衍的声音不复方才清润，反而带着些沙哑与厚实：“你的建议很好，但我不能依你。”

　　他对叶娆说，我不介意被你这样保护，但十分介意你在我眼前受到伤害。

　　叶娆还没从他陡来的亲密中缓过神来，暮雪衍已经服下丹药恢复了灵力，他口中默念法诀，一道光束引燃了避雷符，将符咒用在了她的身上，叶娆周身突然升腾起淡金色的光芒，像是一层细致的薄膜，将她包裹得严丝合缝。

　　暮雪衍一手按压在剑柄上，身姿笔挺，站立在白骨堆积如山的破旧大街。

　　他抬眸看了一眼月亮。

　　黑云遮蔽之下看不见月亮。

　　暮雪衍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灵力呈倍速被阵法抽走，叶娆服用了清灵丹，又因为受避雷符掩护，并不受邀月阵影响，当暮雪衍向天拔剑的一瞬间，她瞪圆了瞳孔，目不转睛，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他似一道利光，裹着强悍的赤金色剑气，随着赤云剑冲上云霄，引燃乌云后的雷电。

　　剑光冲天，云层中电闪雷鸣，叶娆只隐约看到些许白色的幻影，在一轮血红色孤月下频繁窜动，东方天际显出了小灵界的磁场漩涡——妖红色的月亮散发出暗淡的光芒，一点一滴尽数被小灵界吸附住，难怪全月食久久不散。

　　也幸好他们没有再等，否则恐怕就是等到地老天荒，月全食也不能消失，届时小灵界封闭，偌大的中州城，将再也不见月光。

　　暮雪衍的实力远超了叶娆的预期，可能是因为心急，他竟选择直接出剑，强行斩断小灵界漩涡中心的磁场，滋滋雷暴声之后，天际骤现血芒万丈，有什么东西被强行粗暴地撕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的紧绷刺骨感陡然一松，四周景致变幻。

　　暮雪衍坠落在地，法衣纤尘不染，赤云剑在他手中嗡鸣，他尝试了连续三下，才将剑收入剑鞘。

　　“暮宗主。”叶娆赶紧过去，扶着他的手，“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无碍。”暮雪衍半靠在她的身上，呼吸微促了几分，“快发召集令，让还活着的弟子们先出城，别贪恋小灵界。”

　　连暮雪衍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城中冲着小灵界而来的邪修，数量多到远超过他们的预期，尽管那些人大部分死在邀月阵法，地上尸骨如山，但现在余下的数量依然不低于千人，而且他们都漏算了一类修士：鬼修。

　　鬼修在这城内毫发未伤，不仅不像普通灵修一样受邀月阵影响，而且如鱼得水，争夺屠戮之中，几乎令别的修士无还手之力。

　　暮雪衍咳嗽一声，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暗红色的血渍染上他的白衣，叶娆一惊，心都揪紧了，她立刻祭出传送阵，又发诏令符，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已经有人收到响应，陆陆续续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其中果然就有司徒沄沨，还有玄天宗的靳云。

　　”小师叔！”司徒沄沨远远奔过来。

　　“师尊。”靳云也赶紧上前。

　　众多弟子们皆是浑身狼狈，司徒沄沨说起，先前因阵法作祟，吸食灵力，令他们痛不欲生，好在遇到了玄天宗的道友，获赠了一些丹药，可以暂时锁住灵力，但避过了阵法，他们却避不过无数穷凶极恶的邪修，尤其是鬼修之流，杀人夺宝。

　　他们灵修腹背受敌，成了邪修砧板上的鱼肉。

　　司徒沄沨道：“方才邀月阵被破，我们终于能够运转灵力抵抗邪修，这才侥幸活命。”

　　叶娆问道：“青岚跟阿婴呢？”

　　司徒沄沨一下子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靳云替他说了话：“那两个疯子，竟在小灵界入口处打起来了，似乎都争抢着要进去找什么人，不准另外的人进入，倒是无意中替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也对，这鬼城之内，除了司徒沄沨一行是来寻人之外，其它莫不是挤破脑袋想要冲进小灵界，窥得半点机缘，而现在被两尊煞神堵在入口，不得进入，自然各个都怒红了眼，纷纷冲上前打算遇神杀神，可是让众多邪修气吐血的是——这俩尊乱搅风云的杀神竟压根不鸟他们。

　　众多修士一拥而上，那缠斗在一起的两条人影剧烈冲撞开来，引出一声巨爆，叶娆赶来看到这一幕，险些以为是整个小灵界被炸飞了……随着剧爆声音响起的，是满天血雾，残肢断骸掉了满地。

　　“啊！快看，那巨大的一颗是什么？”有人惊奇地喊，

　　“灵犀鬼母花。”司徒沄沨惊喜道，“小师叔快看，小灵界入口处，真的是灵犀鬼母花的植株。”

　　叶娆看到了，但是现在上前显然十分不明智。

　　因为灵犀鬼母花不仅能够治疗她的心痛之症，它最大的价值在于：此花乃是一切妖物的天敌。换句话说，只要得到灵犀鬼母花的植株，培育出果实，不管是炼丹也好磨成粉也好，都是对付妖兽妖修的无价之宝。

　　自然要被人争破了脑袋。

　　在场妖修对此花又恨又怕，全都欲毁之而后快，而其他的修士全都争先恐后，渴望拔得头筹。

　　利益当前，他们似乎全都选择性洗刷掉了方才的记忆：那姿态翩然伫立在小灵界入口处的面具男子，和他身侧对他怒目而视的黑袍血瞳的少年，随手便掠去了无数修士的性命。

　　一名化神境妖修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其余修士紧随其后，众人纷纷朝着灵犀鬼母花的植株一拥而上，也无形中呈团围之势，逼近青岚阿婴二人。

　　青岚与阿婴对视一眼。

　　青岚主动说：“先干掉这群烦人的垃圾。”

　　阿婴微扬了下唇角：“替你杀人可以，但这灵犀鬼母花，我要。”

　　青岚嘲讽：“也要看你这妖怪敢不敢碰，有没有命要。”

　　阿婴一手成爪，竟直接将那鬼母花的植株连根拔起，吸附至手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凑近轻嗅了一口，丹凤眼中邪魅万千：“嗯，这花真香，适合送给浑身香香的小姑娘。”

　　青岚眉心一跳，顿时心中浮现出两个想法。

　　要么，这灵犀鬼母花是假的。

　　要么，这妖怪的修为，远超常人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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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叶叶子：浑身香香小姑娘？嗯，应该不是在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