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海盗》猫锦

64、第六十三章 第三者（上）

　　两条包在紧身裤里的长腿架在桌上，安雅眯着一双金色眼睛，一面剥葡萄皮，瞟瞟一旁有些失神的十七殿，吐出一颗子儿掉进水晶皿里，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十七还是没回魂。
　　黑龙翻个白眼，一个葡萄砸过去。

　　“醒了？”

　　十七眨眨眼，凑过去揉安雅的头，硬把一头帅帅的发型揉得鸡窝一样，十七用无比恶心的声音：“小黑鸟儿~”

　　安雅眼皮狂跳，抬脚就冲十七俊脸上一蹬：“鸟你个头！”

　　十七笑嘻嘻地避过：“百年不见，小黑越长越标致了！”他顺手剥了个葡萄送到安雅嘴边，黑龙得意地吃了下去，十七笑道，“怎么还想得起来找我？”安雅瞄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葡萄，十七捏了捏安雅的小脸：“你倒不跟我客气。”说着剥起了葡萄，
　　安雅哼哼：“你欠我的，就该服侍本殿一辈子。”
　　十七把葡萄送到黑龙嘴边：“明明你打不过我，活该被我戳。要说受伤，我被你咬那一口也不轻啊。”
　　魔兽毫不脸红地吃着十七手里的葡萄。

　　十七趁机贼贼地问：“你是跟伊苏回来的？”
　　安雅懒洋洋地点头。
　　十七坏笑：“啧，他睡这么多年你还是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小安雅，是不是爱上苏大美人了？”

　　“我呸！”
　　黑龙冲十七龇牙：“你自己那百八十年的烂事，不要把我也拉下水！”剜了十七一眼：“若不是你害我受那么重的伤，我自可以自在逍遥去。
　　“塞壬救了我，虽然本殿也不那么愿意，但是身为龙知恩必报，我决心保护他，绝对不会离开他。”

　　十七低头剥葡萄，安雅许久不见他送过来，于是蹬他：“喂，葡萄！又发什么痴。”

　　十七抬头：“你千里迢迢随他到王城，伊苏他是不是还没恢复？”

　　安雅抬抬眉毛：“总算问了句有良心的话。
　　“有没有恢复我是不知道，只不过他在海底近百年不能凝聚成形，回到水面上来法蓝他们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我想总不太好的。怎么你终于心疼了？”十七不说话，安雅嘲讽地笑：“任是什么暗灵被大圣器净化一下也活不成了，你现在好好地活着，他怎么可能没事？他可是妖王。”

　　十七剥个葡萄扔进自己嘴里，黑龙腾地坐正身子：“你那什么态度？！”

　　十七咂嘴：“你屁话太多，不给你吃了。”

　　“我说得你心里难过了？”安雅再次翻个白眼：“你以前若有半点良心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没心没肺趁早离他远点。”

　　十七摇头，“哪里，我肯定是爱他的。”

　　“少扯淡，我是没看出来，爱他你会跑出去到处风流？会搞得绯闻满天飞？利用他打击菲斯特？”

　　十七被他说得蔫头耷脑：“那是以前么，后来我是爱他的。”

　　“后来？现在？那你跑什么，怎么不去见他？”

　　十七用手指怨怼地抠桌子。

　　黑龙断定：“你肯定又是喜欢上别人了。”

　　“好像是吧……”十七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状叹了口气：“可是恶魔的契约你听说过吗？”

　　“废话。”安雅拎起天鹅绒桌布一角擦擦手：“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个原因忘记塞壬了？”

　　“就是。”

　　黑龙表情怪异地眨眨眼，金色的眼睛上一层半透膜的眼膜合上开起合上开起：“那你真的是……爱他？塞壬？”摊手：“本殿完全没看出来哇？我以前明明觉得你喜欢小变态多一点的。”

　　十七惆怅地抓头：“我也记得一开始接近他就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想起来，他肯定知道的。”

　　伊苏当然是知道的。
　　一开始的心怀不轨是这样：
　　苏大美人和十八小美人约会，十七厚颜无耻当电灯泡，菲斯特怒火中烧，伊苏淡淡一笑，十七坚持不懈持续发光。

　　桌边坐着伊苏看书，书架边菲斯特翻法典。彩绘琉璃的玫瑰窗往两边开到最大，紫色的纱帘束起，桌上放着一只水晶的大圆皿，皿中养着四五条银色的小鱼，水面上飘着花瓣。海风吹进来，微湿，菲斯特往炉中燃了片鄂绒草，伊苏偶尔说几句平常的话，轻声细语，菲斯特微微弯着月牙儿眼，有些心事不说出来，浅浅的高兴却是没有一点隐藏。

　　看来看去也没有十七半点插足的余地。

　　十七殿长吁短叹。
　　那时的自己果真是鬼迷心窍，骄纵任性到无以复加，若是放现在，就是打得他满地找牙他也不去当那杀千刀的电灯泡，破坏这样美好的一幕十七你是怎么不心疼。

　　那时的小十七看红了眼，铁了心发光到底，不顾小十八骤然冷下去的眼神，一口一个“苏”叫得欢喜恶毒，苏大美人倒是不焦不躁，蓝紫的凤眼温柔如水，任十七在一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双眼睛只顾注意菲斯特的反应。

　　十七眼睛坏坏一转，靠过去搭上苏大美人的肩膀：“后天就是路迦城的海神节，我去那里玩，你陪我去好不好？”

　　菲斯特一愣，终于忍不住从书架那边转过头，苏大美人微微一笑：“好。”
　　菲斯特说：“你不说明天就要回北海了么？”
　　伊苏点点头：“回北海也要从路迦出港，就是晚个一两天也没什么关系。”

　　十七笑得摇头晃脑：“果然还是苏大美人对我最好！”伊苏对他一笑，菲斯特冷冷地合上了手中的法典，声音钝钝的，不响，让十七心中好生得意，菲斯特说：“伊苏，以前没见过你这样没原则。”

　　伊苏轻轻抬眼，语气云淡风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本来也就想去。”
　　菲斯特不再说什么，冷冷扫了一眼十七，十七冲他笑得志得意满，菲斯特也不发怒，转身便出了门，此后夏宫的这间书房，菲斯特再也不曾来过。
　　终于把小十八气得甩手走人，十七殿没了斗志，趴在桌上无聊不已。伊苏什么也不说，完全置身事外地看他的书，十七和他说话伊苏必定都是笑眼如丝温柔回应，让十七唏嘘不已感动连连，不久就打个哈欠趴在桌上睡了。

　　十七想，伊苏真不知道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当时的十七真就傻去了，也难怪小黑鸟儿一口一个十七呆叫了他百来年。

　　去路迦城的那天晚上，菲斯特问伊苏：“你是不是喜欢十七。”

　　伊苏不答，打开窗，合上窗帘，动作轻轻地熄灭一排琉璃灯，倒上一杯蓝莓酒。
　　水晶杯子在手中缓缓转了几圈，才悠悠地用一个词答：“是。”
　　菲斯特轻笑一声摇摇头：“我不相信。七海之内一百四十四妖姬随你左右有一千多年，我认识你以来也从未见过你喜欢什么人。更何况是十七。你不可能喜欢他。”

　　水晶杯在伊苏的手中，透过帘子的月光被水晶的切面折射出玲珑剔透的光，紫色的液体晃荡着，伊苏轻轻勾起嘴角，凤眼里有暧昧的味道：“是不是我喜欢他，让你心中难过？”

　　菲斯特把眼睛移开，淡然地说：“十七玩心过重，我只觉得你不该和他在一起，他不会有真心。”
　　伊苏淡淡笑，空了的杯子放下：“没有真心，最终也要让他给出真心。所有我要的东西，没有我得不到的。”语气虽是平淡，却霸道无匹容不得半点置疑。

　　菲斯特忍不住皱眉，“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强求，伊苏，你的心太高太强，只怕你自己都不曾发现，你在他面前百般伪装，从来不露半点心思。这根本就不是你自己，我只担心你误入太深，最后……”

　　“你倒是嘴硬。”伊苏出乎意料地靠前，菲斯特被他忽然间抵在桌沿，暗红色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睁大，腰被软软地揽住，紧贴着的身体感受到对方传来的阵阵暖意，很软的怀抱，让菲斯特说不出话来，伊苏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怎么不说你自己？”眼中倒映着的那双幽昧的蓝紫色眼睛，凝视自己，眼尾的紫色鳞片发出迷魅的光，一切都被紫色浸染了。穿过窗帘的紫色月光在菲斯特的瞳孔中，他微微颤了一下移开眼睛，伊苏吻在他的睫毛上：“我这样你不愿意？”

　　菲斯特摇头，抬起手抱住伊苏的腰，侧过脸，四唇微微相接，伊苏轻轻一笑，欣然迎上。
　　两人在窗边依偎相拥，蓝色的雕花榉木窗微微转动，合着亲昵的两人吱吱作响。
　　直到一个突兀的金属器皿落地声，简单直接地打断了一室旖旎。

　　十七刚刚从窗外跳进，脚边一个银盏咕噜噜地滚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状态中的两人，张了张嘴，脸色难堪又难看，半天才说出半句：“我只是……”
　　声音比哭还难听：“我只是一缕烟……”说完按原路返回逃之夭夭：“老子再也不来了！”

　　伊苏放开菲斯特，菲斯特只愣了一瞬间便明白了：“伊苏，你原本就是要让他来看这个的是不是？”

　　伊苏雪白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颚，在他唇边轻柔一吻：“你真的……很聪明。”眼神似柔软温暖，但这一刻菲斯特却看得无比清楚，寒冰百丈，冷得无以复加。
　　菲斯特没有一丝表情，垂下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盖住了绯月一般的眼睛，他淡淡道：“去追他吧。”

　　十七殿心里堵得天昏地暗，一回自己的地盘就准备摔东西砸门，还没来得及发作一个怀抱就从身后抱个正着，伊苏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十七一把将人推开：“走！”

　　伊苏站在他身后，语气里有很浅的忧伤：“我知道你喜欢他。”

　　十七火冒三丈，“老子才不喜欢他！”伊苏走上前握住十七的手不让他挣脱：“不喜欢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十七气急败坏：“我讨厌他！”

　　伊苏再一次将十七拉进怀里：“你喜欢他，可是我喜欢你。”

　　十七吓了一大跳，更加用力地挣脱，睁大眼睛往后躲，伊苏不再靠近他，也没有再看他的脸，重复一遍道：“可是我喜欢你。”

　　“我不要听……”十七慌忙吸一口气，“我不要看见你，你出去。”

　　伊苏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细密的血管在皮肤下微弱地显现出来。
　　抬起来的蓝紫色眼睛里有着细密的光，哀伤像一张密实的网，困得十七无法呼吸。
　　十七连退好几步，再说不出一句伤人的话，匆匆从窗口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