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后清明[宝莲灯同人戬四]》卜呐呐

32、浮云蔽日

　　“哎呦喂！”
　　晚菁把竹笋拾进篮子，直起身来，收了小锄，捶捶腰，秀美的脸庞浮现出满足的笑容，“差不多啦。”此时，山间空气极清新，参天的绿竹经春雨的洗涤，苍翠欲滴，越发挺拔，越发喜人，四周寂静如斯，能清晰地听见竹节悄悄拔节的“啪啪”声，晚菁见天色尚早，又难得来这寂静之胜地，便想着慢行几步。
　　脚下的竹叶沙沙作响，走出竹林的时侯，天空中传来几声鹤唳，恰好阳光透过阴云的一角，温柔的倾洒下来。杳霭祥云起，飘扬翠岭新。萦峰开石秀，吐叶间松春。循着阳光洒落的方向，晚菁却见山脚下有大片紫藤萝，远远看去，枝繁叶盛，一串串堇青色的藤萝花随风摇曳，如幕如瀑，淡雅至极。
　　“好漂亮！”
　　走近，淡淡的花香入鼻，晚菁随手摘了两串放进篮子，但见一条藤萝廊道，如玉带般蜿蜒着，不知通往何处。漫步在这藤萝的天地，晚菁顿觉倒像是在东海温暖的洋流中徜徉一般，思乡之情被勾起，不知不觉往深处走去。

　　分花扶叶间，忽见前面百步开外的宽阔处，有一被姹紫嫣红而不知名的鲜花簇拥的青冢，青冢前两人，正背对自己而立，像是在祭奠故人。定睛一瞧，白衣墨扇，微蜷的长发，细碎的阳光透过藤萝花落在那人肩头，再看黑衣汉子，细长的四肢，目光从未离开他身旁之人……不正是显圣真君大人和哮天犬么？
　　“未听夫人提起过，这昆仑山葬着什么故人啊？要么就是哪位德高望重的仙人吧，不然，真君大人怎会亲自前来……”晚菁思忖着，竭力去看，也没能看清墓碑上到底刻着何人之名，正踟蹰着要不要上前见礼，只见真君缓缓弯腰把一束纯白的鲜花献上，却始终沉默着。
　　哮天犬偷偷瞄了主人两眼，像是替主人开口说道：“山鬼姑娘，我家主人知道你去得冤枉。”
　　山鬼么？那个风姿出众的女子？晚菁是听心的贴身使女，当日北冥君假借殿下与公主之喜起兵谋反，也亲眼看到她死在了噬魂剑下。“原来是她，确实死得可惜。”可是哮天犬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着实让晚菁大惊失色。
　　“好在苍天有眼……那北冥君虽入了空门，其子鯃渊却已死在三尖两刃枪下，也算是给姑娘报了仇……”
　　“哮天犬！”杨戬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心头一紧，听心温柔的声音似在耳畔响起，“他毕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义兄，我怎会不知他的为人，其实鯃渊哥哥他心眼并不坏的，只是畏惧他父王罢了，恐怕那次把众仙从狱中解救出来，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忤逆他父王吧。既已知错，希望他能好好悔过……那些狱卒官吏那个不是巴高望上的，今时已然不同往日，你就多关照几句，不求能有优待，只求莫让他受些没来由的罪……”
　　要不要跟听心说？什么时候说？怎么说？这是杨戬几天来一直在考虑的事，可是，不管什么时候说，都免不了听心难过，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对不住她。扯谎对他来说，本是张嘴就来的，可自从沉香劈山救母之后，他答应她，再不许骗她，面对听心，尤其是她那双纯净清明的眼眸……能瞒一时是一时，再等等吧，等他想出一个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的谎言，等他寻到合适的时机。
　　“以后，万不可再提起此事。”
　　“是，主人。”

　　晚菁听得却真切，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暗叫一声“不好。”却仍然勉强地维持镇定，一边仔细着脚下一边后退，行得远了，越回味越不是滋味，更是悠闲之意全无，再顾不得看上一眼好景致，匆忙驾云，回了神殿。

　　“晚菁。”
　　听心走近卧房，只见晚菁站在妆台前，拿着去年杨戬生日时送给听心的那盒芙蓉胭脂出神，连叫了她三声，她才回神儿。
　　“啊，夫人。”目光闪烁。
　　“我刚不是说叫你陪我来小厨房，这儿交给知善嘛？”听心接过那盒胭脂说道。
　　“哦，是，夫人，我去看看她们剥好竹笋了没。”
　　听心眉头微颦，“站住。”不紧不慢地几步踱到这珊瑚女身后，“出什么事了？”
　　“啊？没有……”嘴上虽是这么说，却是头也不敢回。
　　“晚菁，你从小便跟着我，什么样子是我不知道的，到底怎么了？”
　　晚菁转过身，仍是不敢抬头，小声嗫嚅着，“夫人，真的没有……”
　　“好啊，好啊，”听心点点头，“连你都开始瞒我了，我身边也留不住你了，你这便收拾收拾东西回东海去吧！”
　　“夫人！”晚菁一下子跪倒在地，眼里已噙满泪水，“晚菁该死，不敢瞒夫人，只是，事关重大，晚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敢，不敢乱说……”
　　“你直说了便是。”
　　晚菁只得把她在昆仑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向听心禀明。

　　“什么？！”
　　芙蓉胭脂一下子脱了手，掉在地上，撒了一地，一滴泪重重地砸下去，激起一圈粉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哐啷”一声撞在妆台上，紧紧抓住桌角的手不住地颤抖。
　　晚菁忙起身搀扶，正此时，侍者来报，“夫人，真君大人回来了。”
　　听心摆摆手示意侍者退下，扯了帕子，拭了拭眼角，却好似一并拭去了眼底的悲伤与恼恨，面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复杂情绪，竟恢复了优雅端庄的神态。
　　“沏盏茶来吧。”语气从容地仿佛不曾听闻晚菁在昆仑山之所见一般。

　　杨戬将新折的迎春插进花瓶，她喜欢花儿。
　　“回来了？”
　　“听心。”杨戬转身，见她款款走进正殿来。
　　“晚菁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边说着，边递上清茶。
　　“嗯，”杨戬携了听心坐下，“回去给爹和大哥扫扫墓。”
　　“是啊，今天是清明，我早该料到的。”温言婉语一如往常。
　　杨戬浅饮了一口，听心继续说道：“你回去了，大哥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话锋一转，“只是可怜我那义兄，如今身首何处我都不晓得。”
　　杨戬持盏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洒落，在洁白的衣衫上晕开。细细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早该预见的，他瞒不住她。放下茶盏，一言不发。

　　神殿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

　　“是不是你？”听心起身，声音微颤，冷目含霜，逼视着他。
　　杨戬亦起身，坦然地答道：“是。”
　　“你走！”

　　【注释】
　　紫藤萝的花语：为情而生，为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