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花灼灼》类雪素华

45、谈心

　　顾晨绾道：“静儿……我……你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子桑静翕松开顾晨绾，摇了摇头，把顾晨绾眼角的泪水拭去，道：“姐姐，我不是生气，我是心疼你，同时也气自己太过于蠢笨。在姐姐身边这些年，居然从未察觉这些，让姐姐一个人承担了那么久。姐姐一定很喜欢兄长吧，不然这些年怎能受得下这么多的委屈。”
　　顾晨绾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诚恳的道：“对，我真的很喜欢他，从小便喜欢。”
　　顾晨绾从未想过今时今日能道出这份隐晦的心意，要不是子桑静翕太过了解她，她便打算要瞒一辈子。
　　子桑静翕道：“那样不累吗？”
　　顾晨绾莞尔一笑，嘴角竟挂着几分轻松，道：“静儿，若是你以后喜欢一个人，便能理解了，那些所经历的一切，都甘之如饴，一点都不觉得苦。”
　　子桑静翕虽不理解，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待姐妹二人调整好神色，便去顾叶白房内寻子桑令仪和姚舒。
　　顾叶白院内种有许多品种的竹，有一些与霜雪殿院内的竹一般无二，子桑静翕停下脚步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呆看了片刻。
　　顾晨绾与子桑静翕谈笑间忽发觉身旁没了回应声，回头看去，见子桑静翕杵在那里不走了。
　　顾晨绾道：“静儿，你还在那里做什么？看些什么呢？”
　　子桑静翕回过神，愣愣的道：“没……没什么。”随后跟着顾晨绾进了房内。
　　方进去就见顾叶白一副神情游离的模样，身旁一左一右各站一位翩翩公子，其中一位公子手执摇风气急的陈述着各种学术大论，是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子桑静翕先上前去，道：“做什么呢？三个人杵在书案旁边，都一副被折磨透了的模样。”
　　姚舒扇了扇手中的摇风，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气得直摇头，道：“说他蠢笨如猪吧，却也没有到这个地步，逃学的时候倒是计谋百出，十分机敏聪慧，论长进和学术，一事无成倒是真的。”
　　子桑令仪双手搭膀，显得比姚舒平静许多，更像在看戏而非参与其中，所以未有太多表情波折，只是时不时摇摇头表示无奈。
　　子桑静翕这便知道为什么了，想到：姚舒哥哥每每情绪激动之时便会一个劲摇扇子，上次见到晨姐姐，紧张不已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想必是因为顾叶白课业又想不出来，拐骗唆使兄长和舒哥哥来教他，一通教导之后，他还学不会，舒哥哥才气得这个样子吧。
　　子桑静翕偷笑一番，道：“何必和他较真，有与他说道这个闲工夫，不如拉一头牛出来比试比试谁更倔些。”
　　子桑令仪和姚舒骤然一笑。
　　一群人把顾叶白笑得浑身不自在，他不悦的道：“晨姐姐从来不与我寻乐，你一来就揶揄了我几次!”
　　子桑静翕笑道：“晨姐姐性子温婉大度、知事明理，自然不会与你这种蠢笨之人争辩。”说罢，她又换了个腔调，阴阳怪气的接着道：“我可不一样，我刁蛮任性又胡作非为，淑女为的事情，我偏偏不为，我不做那淑女，只做个小人也罢，反正我厚颜无耻、任性妄为，容你怎么说，我又不在意，切!”
　　顾叶白绕出书案气指子桑静翕，道：“你……你……”
　　子桑静翕忽略顾叶白的脾气，直接绕过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方才他写过且墨迹还未干透的纸张，道：“你方才寻了个鉴赏你书法的由头，把舒哥哥和兄长诓过来教你功课，替你解围。看你这字写的，倒是显得我才疏学浅了，我竟一个也不识得。如此看来，下次你得另寻借口了，你的字确实没什么可鉴赏的。不过……叶白你杂学旁收，许是自己杜撰创新的字体也未尝不是。我看着……怎么有点像街上那几个装神弄鬼的道士画的符，噗……哈哈哈～”子桑静翕说罢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此话一出，向来冷淡寡语的子桑令仪都忍不住笑话了顾叶白一番，道：“静儿说的到也并无不是，叶白你还是听舅舅的话，多读圣贤书才是，别总拘于一些杂乱花哨的法门。”
　　姚舒方才受了顾叶白的气，见顾叶白现在被子桑静翕气得不行，这样一平衡下来，姚舒反而觉得好受了些，点头迎合，道：“正是，正是!”
　　顾叶白气更甚之，正要辩驳，一直杵在外面的顾晨绾总算是进来了，笑道：“你们好说歹说，也算说完了，该放过他这一回，每次都揪着他一个来揶揄，总没什么意趣。”
　　姚舒见顾晨绾进来了，欢喜的走过去，道：“小绾，你可算来了，都等你呢。”
　　顾晨绾礼貌的点点头，便把视线只放在子桑令仪一个人身上了。
　　此时他一袭玄色衣裳，显得更加气宇轩昂，俊美的面容有着显而易见的触动，深邃的眸中流露着欢喜。
　　顾晨绾走到子桑令仪面前，二人对视了一番。这番对视，表达的尽是多年未见的思念之情。
　　子桑令仪莞尔一笑，道：“姐姐可好。”
　　顾晨绾垂下双手，用袖子遮盖住自己过于激动而发瑟的双手，努力掩饰湿润的眼角，笑着开口道：“一切安好。”
　　子桑令仪点了点头，对着顾晨绾一笑，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其他。

　　今日天色已晚，几个人便在敬安侯府住下了，晚饭过后，子桑静翕和顾晨绾在院子里乘凉，姐妹二人趁此机会把这段日子各自经历的事情都坦诚相告，毫无保留。
　　夕阳西下，云卷云舒，落日残阳。子桑静翕坐于石圆小桌上，抬头望着院里墨绿的柳叶，夕曛余晖的映照下，它们随风而灿。一阵清风徐来，迎着夕光的柳絮，如同沾上橙色染料的洁雪，飘舞轻盈似烟。
　　看着那柳絮纷飞的模样，子桑静翕情不自禁想起了温如雪，想起他洁白若雪的衣裳，冷若冰霜的面容，温柔似水的笑意……他皎白飘逸在月色下的衣袂像极了现在飞扬肆意的柳絮。子桑静翕出神片刻，就有一些柳絮轻飘飘落在了她的鼻尖上，暖暖痒痒的，惹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顾晨绾取茶回来，见此状，连笑了几声，看着坐在石圆桌上后撑着手，抬头傻望的子桑静翕，笑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让我拿的茶盏放在哪里？”
　　子桑静翕猛得跳下桌来，迷迷糊糊的摇了几下脑袋，这个动作傻乎乎的，却也显得异常可爱。
　　顾晨绾又笑了几声，帮她把发间和脸颊的柳絮动作轻柔的清理干净，然后道：“看什么呢？”
　　子桑静翕有些害羞方才想到的画面，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顾晨绾道：“小舅母方才遇见我，说是今日逢上锦安一年一度的花灯节，问我们要不要出去。”
　　子桑静翕方才被柳絮痒得哭一阵笑一阵的，现在听到这些话，倒是有了些安慰，点头道：“那叫上兄长还有舒哥哥！对了，还有顾叶白那个傻子。”
　　顾晨绾笑骂到：“那还不快点去整理好你的衣裳和头发。”
　　子桑静翕打起精神，麻利的跑去整理了。

　　待准备好了，五个人兴致勃勃的出了门。子桑静翕与顾晨绾在一辆马车内，其余几人各备了马车。
　　子桑静翕道：“姐姐，小舅母不是陷害兄长的大奸臣邱悯的妹妹吗？怎么如今看起来她并没有我想的那样不好相处。”
　　顾晨绾道：“因为内心的偏见，我一开始也以为小舅母是苛刻之人。初见她之时便穿一袭红衣裳，故意要压舅母的风头。后来才知道她是故意而为，她知我要来，府里便多了邱悯的眼线，所以故意做样子的。后来便是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情了，那时候邱悯来兴师问罪，还是小舅母为我辩驳解围，为此和邱府彻底撕破脸面。小舅母在敬安侯府与舅母二人交情甚好，亲如姐妹，与舅舅也是相敬如宾。”
　　子桑静翕点点头，心里的偏见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晨绾道：“方才在院子的柳树跟前，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让我很是惊奇。这世间的缘分果然妙不可言，我怎么也想不到之前尧天楼救我们的温公子竟是楚尘太子。听你说完，我倒是觉得那位楚尘太子很不错了，尧天楼的事情虽骗了你，但他身份特殊，难免陷入两难的境地，竟还冒着许多风险保全了你。他生居高位想必也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才会言不由衷。”
　　子桑静翕道：“我原本也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可是现在我懂了。那日我得罪二殿下之时，兄长也同我说过一些话，有些人做事确实身不由己，温如雪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的选择。而在他的选择里，竟还有一项选择是保全我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为此就该感激于他，而不是责怪他。”
　　顾晨绾道：“那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你觉得他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子桑静翕对自己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确实对顾晨绾知无不言，只有这一件一直羞难开口。
　　子桑静翕心虚的咬了咬嘴唇，道：“其实……他同我说过他倾心于我这种话，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许是……许是玩笑……也…也…未可知……”子桑静翕后面越说越羞，声音也越发细小没底气。
　　顾晨绾笑了笑，道：“我虽只见过他一次，却十分笃定他不是那种随意之人。你仔细想想，若是真对你无意，何必几次三番救你。”
　　子桑静翕道：“姐姐说的也有些道理……”得知这些之后，她的语气竟还带着些许期待和欣喜。
　　顾晨绾道：“那静儿呢，对他可有喜欢之意？”
　　子桑静翕点了点头，片刻又恍惚的摇了摇头，道：“他说…他对我一见倾心，我却不信。我初见他时，他那样俊美非凡，我也只是痴迷感叹几分而已，生不出什么情爱之意，也就是后来见他多次救我，才初有几分悸动。如今…如今倒是看见有关他的东西会不由想起他来，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顾晨绾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会想他吗？”
　　子桑静翕略有顾忌，脑海中浮现好几个答案，却实在不知回答哪一个，顿了顿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会。”
　　顾晨绾道：“那你对他仅仅只是有些情谊，这些情谊是随时可以抛诸脑后的，并不是男女情爱。”
　　子桑静翕点点头，道：“我曾经频繁想起他，总以为是喜欢的。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那次同他吵架我却始终没有道歉，又因他救我多次我又无道谢之意，所以心有愧疚，耿耿于怀而已。姐姐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只是朋友情意，若是要我喜欢他像姐姐喜欢兄长那样，我定做不到。”
　　顾晨绾道：“也好，我倒是希望你以后嫁给一个爱自己多些的人，才活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