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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请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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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明亮宫灯点亮梨树上莹莹残雪,悠悠梨花香阵阵沁入冷风。阿陶仰头呆呆看着似锦的枝头。琉璃色的眼眸中情绪深沉。
“公主,春寒料峭,毋伤了身子。”九越抻开一袍石青刻丝银鼠披风,动作轻缓为阿陶披上。见她双目一动不动,说,“公主要是喜欢,奴便掖来一枝。”
“傻阿九,我看的不是那梨花,是枝上摇摇欲坠的雪。”九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因为春寒未退而残存枝上的雪变得稍显晶莹剔透,暖暖宫灯下仿佛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琉璃。“此刻,它还在。只是待到天亮,白日逐现,便就化成水滴落……宫人经过,会厌恶泥水湿了新春的鞋履,谁会想起来它曾经是那么美的雪,从天而来的……”
九越看着她那也如同琉璃一般清澈的双眸,再看着枝上掉落的雪屑,想通一件事,公主和以前不一样了。
“公主,该去向国师请教功课了。”夜色越发浓厚,也是公主请学的时辰。自从公主大病之后,白日里公主精神疲态懒散。国师便把教学改为夜晚。
“阿九。”阿陶撇嘴。
“公主,国师学识过人,精通星宿,有万人不可及的能力。公主多请教,日后才不会成为朝前老贼们随意摆弄的棋子。”每次请学,都有她的陪同,如果国师真对公主出手,即使他贵为国中君不可斩臣不可忤的崇尚,她血洒星阁也要他付出代价。
阿陶抚上九越坚毅的脸庞,低低呼一声,“傻”
阿九还不明白,无论她有通天的本领,只要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脉,只要是个女儿身,她的作用就是给政治带来更切实有效的稳固联系。一个无为的父亲,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儿反对朝中臣子及背后的多方权力。
抬眼,已然到了星阁,阿陶熟稔端坐在翘头案前,眼见那个让自己厌恶至极的身影从帷后走出,一如既往乌金云滚边的暗色华服,阿陶神色散漫摆弄案上笔笺,似故意着冷待来人。
“上流星宿可学了?”
分明是敲冰戛玉的声色却让自己越发烦躁。阿陶反唇讥笑,“先生莫不是活的久了,脑子便不灵光了。”
“这般,自是学了。”无名对于阿陶张牙舞爪的模样不以为意。
阿陶倒觉得这一股子气撒在闷壶里,更加烦躁。转睛又道,“先生既为师,却未见过备着戒尺,难道先生是无尺之徒。”
“今日学南海以东的诸岛各族。”无名看着阿陶见不到反应后,垂首闷闷生气,双颊微微鼓起,眼底泛起一丝愉悦。
每每言语攻击,总是会被忽略,可自己就是每每的不服气。阿陶在今日书笺上勾画一个叉。
南方诸岛各族国土狭小,却物产富饶,虽军政实力弱小,但借由海航贸易也富足安定。阿陶聪明,这些学识只需一过便会。
“……至今如此。今日请学已毕。”无名说道,“那么,公主请用膳吧。”他缓步从帷后回到阿陶面前,左手提着一个熟睡孩童,看起来不过龆龀。
阿陶瞳孔一缩,身体莫名战栗。“既然请学完毕,本公主……要回,回去。”说着,起身便往门口走去,只是脚步虚浮。
“已有一十二日不曾进食,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无名眼中印着阿陶扣拽着紧闭的门缝。“吃了便放你离开。”
阿陶猛一回头,瞳色暗红,紧抿的唇角露出半点闪着寒光的利齿,脸色苍白,双颊却有不寻常的绯红。“放我出去,我自然有办法……”声音越发微弱,呆呆看着无名用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划开孩童奶胖的手背,鲜血慢慢沿着刀痕溢出……
伤口虽浅小,但阿陶似乎闻到珍馐美味的香气。身体叫嚣着扑上去扑上去,爽快的咬断他的颈脖,大口喝下这幼童美味温热的血。
一十二日,这一十二日她是时时刻刻告诫自己是人的身份,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可做畜生野怪的事。她无时无刻不在违背本能。
无名拎着孩童走近,“你愈压抑它,终有一天会变成没有理性的野兽。吃了吧……”孩童与阿陶近在咫尺,好似微微前倾就可扑咬在孩子的前臂上,就可以,就可以解身上的冰寒,就不会轻易被身边人香甜的血气吸引。
樱唇下利齿完全露出,又在此刻,阿陶滚到一旁,捂嘴狠狠撞向墙面,想以痛楚转移欲望。内久不得鲜血的之痛与外墙面相击之痛,所谓凌迟刮骨也不过如此吧。
“我……既能忍十二日,便能再忍十二日。”汗水湿透衣裳,阿陶闭眼不见孩童。
“你又何须如此?”无名道,“只是蝼蚁草芥,你现贵为半神,又何必一再克制。”
“什么半神!”阿陶闻言,双目赤红,瞪着眼前的男人,“是怪物!是嗜血的怪物!唔”阿陶紧紧捂住口鼻,不想受血气的蛊惑,但是痛感如跗骨之蛆。可是,不想沦为吸食无辜的怪物,也不想轻易向眼前的男人低头承认自己泯灭人性。
“兔子,一只兔子。”阿陶虚弱的蜷缩在角落里。
一如既往,还是没有下手。无名似乎已经预想到结果,从一旁取出一只雪兔,看着少女泛泪吮吸着雪兔,浑身发颤却坚定的没有看那孩童一眼。
“放那孩子回家去吧。”阿陶离开星阁时说。身后无名淡淡道,“抗拒只会让你陷入愈深的欲念中。”
阿陶充耳不闻,心里是死灰一片。
什么请学,只是她避人耳目吸食鲜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