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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章

      晨起,难得遇到一个清凉舒爽的下雨天。

      绵绵细雨,冲淡了磨人的暑热。

      孟锦里约着顾林莼一起去看三舅母王氏和刚出生的小表弟。

      后天一早就要走了,等到回来的时候,他早长大了。

      为了这孩子,王氏差点搭上自己的半条命。

      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说胎气不足,整日卧床休息,各种汤药供着。

      临盆那日,更是麻烦不断,险些失血过多,丢掉性命。

      孩子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裹在薄被里,眉眼不怎么清晰,鼻子小小的,嘴巴嘟嘟嘟,整个一个皱巴巴的粉团子。

      “他怎么总是在睡觉啊。”

      来了好几次,顾林莼一直没看见过他睁眼睛的样子。

      “回姑娘的话,这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吃吃睡睡,才能长得好。姑娘小时候也是和他一样的。”

      顾林莼闻言甜甜一笑。

      孟锦里也跟着看了看,那孩子还小,肉嘟嘟地看不出个仔细模样。

      一抬眸,她无意瞥到三舅母眉心轻蹙,眼角余光瞄着刚刚说话的婆子,神情稍稍不悦。

      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孟锦里匆匆垂眸,只当作没看见。

      王氏很宝贝这个儿子,日日费神,身上又不大好,时常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们就要去金陵了,我这边事多,也顾不上给你们置办什么……”

      一个眼神递过去,丫鬟们动起来。

      片刻功夫,丫鬟们呈上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相同大小的锦缎绣包,一个枣红色,一个蜜合色,绣着相同的花样。

      “一点心意,你们拿着。”

      顾林莼也不客套,笑盈盈地道了谢。

      孟锦里站起来屈膝行礼。

      丫鬟笑盈盈地送来,先看了看顾林莼的颜色,有意让她先选。

      “请姑娘挑选。”

      这话说得不讨喜。

      一个挑了,另一个就是剩了。

      其实,三舅母早都安排好了。

      这丫鬟眼里深浅,明显额外多事

      顾林莼笑了笑:“不用挑的,这个枣红色是我的,这个蜜合色是姐姐的。”

      丫鬟立刻知错,忙低头退下。

      蜜合色,一直都是孟锦里最常穿的颜色。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喜欢蜜合色。

      其实,那是外祖母的意思,她说她穿蜜合色的衣服最好看。

      绣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满满的碎银子。

      舟车劳顿,行李越少越好,盘缠最实在。

      “金陵虽好,也什么都贵,你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王氏平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今儿算破例了。

      回去之后,丁香和沉香暗暗好奇,想求那只绣包看看。

      孟锦里微笑摇头。

      当着她们的面,打开绣包,倒出里面的碎银子。

      “哇,这么多。”

      沉香看得发呆,丁香脑子转得快,算出来说:“这有十两银子吧。”

      孟锦里心里有数。

      “只多不少。”

      “姑娘,三夫人真大方啊。”

      “是啊。”

      丁香的肚子里还有一笔账:“你懂什么?姑娘此去金陵,多遇贵人,一旦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便是人上人了。这点金子,花得可不亏。”

      孟锦里看她一眼,又是摇头:“你啊,聪明是聪明,总是管不住自己那一张嘴。话多错多,你可知道?”

      “是,奴婢知错了。”

      “无论如何,这是好心。这些真金白银,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家中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尤其今年更差,府里从上到下,算盘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拨,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精打细算。

      坐吃山空,这道理谁都懂。

      主子们越是小气,奴才们越是受气。

      府中的风气也大不如前。

      只有大房的大舅舅一人做个文书,俸禄单薄,二房和三房的舅舅都是顶个虚名的闲人,有体面没银子,手头一直不宽裕。三舅母的娘家殷实底气足,她做事又一向喜欢拿尖出头,特意舍出这笔钱来,众目睽睽,想博个好名儿。

      是大方也是算计。

      顾林莼和孟锦里是一对妙人儿,待到金陵,不知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日后,她们喜登枝,还愁没有回头钱么?

      长辈给了,收着便是,谁见了钱会不欢喜。

      …

      女人家出门,行李最累赘。

      十几个大樟木箱子,三四十个锦缎包袱,再加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儿,装满了三辆大马车。

      这一波是先走的,路上要用的,还要另算。

      临走前的那晚,老太太几乎一夜没阖眼,看着孟锦里,又是默默诵经,又是默默掉眼泪。

      人啊,一上了年纪,最受不了离别。

      孟锦里躺在床边,自然也是睡不沉的,可她不忍睁眼去看,招惹她老人家伤心。

      晨起的时候,她收拾妥当,恭恭敬敬地给外祖母磕了三个头。

      安氏又有些受不了了,低头抹泪,又叮嘱了几句,派人送她出门去了。

      卯时一过,就要启程。

      顾家上上下下,能出来送的都出来了。

      依依惜别时,顾林莼忍不住一阵伤感起来,哭哭啼啼,坐在车里不想走了,抓住母亲的手,梨花带雨地求:“娘,不去了好不好?”

      林氏沉下脸色,轻斥女儿不许胡闹。

      顾林莼委屈巴巴,一扭身,靠在孟锦里的肩头,哭得更伤心了。

      孟锦里眼眶泛红,隐现泪光,静静地没说话。

      林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出门是喜事,哭哭啼啼,多不吉利。”

      这次出门,她是太想讨一个好彩头了。

      孟锦里哄哄顾林莼:“妹妹撒撒娇就好了,莫哭坏身子,这大热的天,仔细头疼。”

      顾林莼也是懂事的,抽抽噎噎地止住。

      林氏心疼又忍着,不去看她。

      孟锦里拍着顾林莼的背,继续哄:“羞不羞?等到了金陵,好吃好玩儿的那么多,我看妹妹你要不要?我想啊,不出三天,妹妹一定欢欢喜喜,只说那里有多好,乐不思蜀了。”说完,她又看向大舅母林氏:“舅母,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完,林氏笑了,顾林莼也笑了。

      “姐姐……”

      顾林莼以帕掩面,真有点羞了。

      林氏看向孟锦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

      幸好有她这个姐姐在。

      舟车劳顿,这四个字不是白说的。

      宅院闺阁中的女子,出一趟远门,更是繁琐细碎。

      随行的下人们,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出了错漏,少了行李,怠慢主子。

      十天的陆路,三天的水路。

      路上,还算顺利,没什么麻烦事。

      上了岸,还要再坐半天的马车进城。

      林氏有点晕船,全身发软,一直眯着眼睛补觉。

      顾林莼蜷腿难受,见娘亲睡着,偷偷岔开腿来坐。

      “莼儿。”

      孟锦里轻声提醒她,莫要有失庄重,丢了仪态。

      在家都规规矩矩的,如今到了外面,一刻也松懈不得。

      顾林转头看去,正对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透出一股子认认真真的严肃。

      “是……”

      顾林莼糯糯地应了一声。

      孟锦里见她温顺,抿唇微笑:“快到了。”

      顾林莼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到是到了,可金陵城那么大,进城之后,还要走上许久。

      孟锦里没有半点困意,掀起帘子往外看。

      许是,日头太毒的缘故,官道上的车轿行人并不多,寥寥可数。

      离着金陵近了,热闹也不远了。

      …

      金陵城西,顾府。

      顾老夫人和顾家大夫人佘氏面对面地坐着,久久无言。

      厅里静得很,铜鼎里放置的冰块化得快,细水滴答滴答。

      顾老夫人听得莫名心烦,眉微微蹙起,抬手拿桌上的五彩斗花的茶碗,结果又嫌热放下了。

      盖碗轻磕,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透着情绪。

      佘氏见她老人家肃着张脸,闷闷不乐,开了口说:“伏天暑热,老祖宗莫要太过忧虑,仔细身体……”

      老夫人横了自己大儿媳妇一眼:“我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天操心家里家外的事,不安生。”

      佘氏低头,识趣闭嘴。

      老夫人沉吟一会儿:“那两个孩子快要到了吧。”

      “是,约莫黄昏时分就差不多了。”

      老夫人轻轻用盖儿拂着茶叶:“莼儿那孩子,我还有点印象,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

      佘氏点头附和:“是啊,可招人喜欢了。”

      “另外一个……”老夫人眉心又蹙了几分:“我倒是没见过,只听说她也很不错。”

      “咱们顾家的女儿,个个都差不了。”

      老夫人拿眼看她,有点瞪人的样子:“她是姓孟的。”

      佘氏小心翼翼地回:“她原本就是半个顾家人,又是在顾家长大的。”

      老夫人想想又叹息:“那孩子也可怜。”

      “是啊。”佘氏抿了口茶。

      “等她们来了。若是个福薄之相,那就难办了。”

      佘氏稍稍迟疑,点点头,没应声。

      “行宫那边,今儿来信了没有?”

      “来了……说是暂无大碍。听说,王妃已经过去了,宫中的御医也在呢。”

      老夫人皱眉:“人多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联姻的事,多一天都耽搁不得。

      “今年,真是一桩称心如意的事情都没有……咱们该转转运了。”

      佘氏垂眸沉默。

      原以为,年初的选妃会有个好结果。可惜,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落了选。

      没飞上凤凰窝,却招惹上了“恶缘”。

      一切只因皇后娘娘的一句“戏言”,顾家摊上了大事,不,准确的说,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麻烦就是神武大将军府的韩七爷,韩缨。

      郑皇后出身将门,其祖父乃是开国功臣,叔伯长辈们也都是军功赫赫。想当年,她也是凭借家族势力,才坐上了皇后之位。

      郑皇后生育太子有功,本该稳居中宫之位,然而,这两年因着皇上重文轻武,先后削减了兵部和刑部,又收回了两位镇国大将军的帅印。

      如今,文臣武将,视同水火,朝中纷争不断,明争暗斗,更是没完没了。

      郑皇后因着娘家的背景,被皇上疏远冷淡,恩宠大不如前。

      年初的选妃,拔得头筹的那几位美人,个个都是出身文臣书香之家。其中,最受宠的王美人,进宫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封为了昭仪,可谓前途无量。

      顾家倾尽全力,银子一箱一箱地送出去,笑脸一张张地贴上去,结果,连初选都没中。折了面子不说,又让皇后娘娘给盯上了。

      上个月十五,娘娘设宴海棠园,请了几位一品诰命夫人赏花。顾老夫人难得有机会,进宫走动走动,自然乐颠颠地去了。

      怎料,赏花是假,做局是真。

      席间说话,顾老太太提及自家送选的两个女儿,颇有些失落地样子。其他几位夫人莫名其妙地好心,附和帮腔,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把顾家的女孩们夸到了天上去。

      皇后娘娘半开玩笑地说:“既有这样的妙人儿,本宫可要讨走一个去。”

      这一个“讨”字,让老太太乱了阵脚,险些当众出丑。

      等到后来,老太太才明白过来,这是娘娘故意设给顾家的局。

      顾家大老爷顾明泽年初刚刚上任工部尚书。

      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他连一把火都还没烧热乎呢。

      正是,应酬交际往上爬的好时候。

      襄阳王性情冲动,常有激进之举,如今,朝中唯有丞相沈乾,最得圣心,位高权重。顾明泽早就选好了,背靠丞相大人这颗“大树”,甚至为此铺垫许久,有意无意地撇清和襄阳王的关系,避之若浼,鲜少来往。

      谁知道,皇后娘娘突然横出一只手,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神武大将军韩之恒是郑皇后的堂叔。她给大将军府说亲,还点名要顾家的人。

      韩之恒和沈乾是死对头,一武一文,都是各自阵营的首牌。两边都是皇亲国戚,惹不起!顾家夹在中间,顾明泽这个尚书还怎么做下去!

      焦头烂额之际,他们想到了云州的本家兄弟。

      顾林莼和孟锦里,此去金陵,就是为了解这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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