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海月关

1、苏家往事(一)

　　大漠，经年不散的燥热蚕食着人们最后一丝理智，草木一边挣扎着爬出地表，一边用它的根系贪婪的吸收着地下的水分。
　　佛窟的泥塑孑然而立，静静的看着这场千年未完的闹剧低声的笑着。
　　风暴戾的嘶吼着，扯裂了高耸的沙堆，露出了惨白的枯骨与一柄折断的缨枪。
　　离这数里外有一座客栈，客栈顶上竖着暗红的破旗子，那旗子正被风撕扯着止不住的颤抖。客栈内还搭着一个小戏台，台子中央放着一把黑木靠椅，上面有个红衣女人抱着酒坛子慵懒的躺着。那女人还不时猛灌一口，喝得兴起了就摇头晃脑的高声唱着戏，独自打着拍子，连带着黑靠椅也咯吱咯吱的晃着响。
　　台下坐着个黑衣小童，那男孩常搭个小凳坐着听女人唱戏，眼睛半眯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女人半仰着头，看着屋梁上的某处，忽的就变了调子，声音低沉而沙哑，像别人扼住了咽喉。她抬手放在眼前，阳光穿过指缝照在她脸上。她半眯着眼，细细的思索着。
　　猛然间，她手聚成爪，拼命的向前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男孩见状，连忙冲上戏台，晃动着看似着魔的女人。
　　片刻后，女人恍然，转头看向男孩，不再言语。
　　一会，女人挥了挥手，示意男孩下去，自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屋梁高处挂着一副拼接好的陈旧战甲，它被风吹拂着轻颤。
　　它知道，很久以前有一双手曾这样轻柔的抚摸着它。
　　如风般轻柔。
　　女人还在唱着，声音不大却传的老远。但最后这声音也被揉碎着撒在风中。
　　女人止了声，看向台下的男孩笑道:
　　“很久没出去了吧明日阿姊带你去见一个人如何？”
　　男孩的眸子忽的一亮，跳上戏台，小跑着到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急切的问到:
　　“阿姊阿姊，当真带我出去？”
　　女人看着男孩眼中的喜悦，抬手揉着他的脸，轻笑着:
　　“怎么，不相信阿姊了？阿姊何尝骗过你。”
　　说完，起身拉起男孩的手，走到客栈门口。
　　她望着远处赶路的商队和高飞的孤鸟:
　　“几十年了，阿姊也想出去看看。”
　　男孩抬起头看着身边年轻的女人，仰头问:
　　“阿姊，那明日你要带我去见何人呢？”
　　女人松开拉着男孩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愣愣站着的男孩，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启唇道:
　　“大概，是个故人吧。”

　　宣武三年，大漠。
　　天明了又暗，大漠中独行的男人拖着残破的身体吃力的向前挪动着步子。他背后的断箭刺穿了胸口，手上杵着一柄折断的缨枪。血顺着大腿汩汩的流着。
　　男人嗤笑一声，就自己的伤势，早已穷途末路，若不是杵着这枪，只怕已无力前行，被这风沙掩埋了吧。
　　他转身向后望去，远处飞扬的尘土间隐约看得见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而脸上的伤口因为他的逆风眺望，瞬间便附着上了飞扬而来的沙粒。
　　“嘶，真是狼狈啊。”因缺水而开裂的嘴唇说句话后便迸出血来。顺着脸上诸多细小的伤口而蔓延的疼痛逐渐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丢掉了手中杵着的缨枪。
　　“就到这儿了吧，结束了。”男人仰头闭着眼，把脸朝向天空那轮刺眼的太阳，阳光穿过眼睑，只看得见一片模糊的红，口中也满是咸猩的味道。随后他眼前一黑，便直直的躺了下去。
　　王城，崇明殿。
　　“苏家二子，一位暗地勾结罪臣，试图谋反;一位仗势欺君，以下犯上。这真真是朕的好忠臣，好兄弟啊。”
　　说罢，高处端坐的男人一挥衣袖便扫下书案上的奏折，眸光狠戾。
　　“既然他们想做这个位置”，男人顿了顿，抬眼扫视着下面一片噤声着垂头的臣子。抬手缓慢的整理衣袖，却正巧瞥见袖口的明黄绣纹上那刺眼的墨迹，心中又涌起一阵烦躁，便甩下手，拿起书案上的玉章，暗自摩挲着上面的“苏”字。
　　“就请他们下去做吧。”说着，男人手中把玩着的玉章骤然崩裂。

作者有话说

　　各位集美好，这是我第一次发文，如有文笔欠佳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包涵。能被各位喜欢，我很幸运，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