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时间之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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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暮到夜，从夜到昼，每一天都是稀松平常。
太阳会依旧升起，夜色会如约而至，连同每天忙碌过后的疲惫。
又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照旧的加班，等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走出公司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到底是谁跟我说的从不加班，工作轻松呢？”回想起应聘时，HR小姐姐亲切的笑脸，描述工作时愉快的口吻。
果然是HR的嘴，哄人的鬼。
此刻已经没有公交了，路上也险少有空着的出租车，所幸的是，我居住的公寓离公司只有5、6公里。
明天是休息日，干脆走回去吧。
夜晚的街道似乎多了一丝撩人的气息，五光十色的灯光笼罩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投影到路边小店的橱窗玻璃上，像块宝石。
这是我平常能见到的景色，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关注的事情。
但是，我知道。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原来的世界。
*
我来到恋与市已经三个月零五天了。
没有九星连珠，没有日食月食，没有车祸，没有掉进下水道，只是普通地在上班回家的路上，在等公交的间隙，打开手机，登录游戏，清了一下日常任务。
起初我也没有意识到，因为公司还是那个公司，同事还是那些同事。连上班路上的站牌名称也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我看到了公司门口挂着的那个电子钟的显示屏，上头写着，“恋与市，今日晴，21-25℃”。
恶作剧？
顾不得多想，我匆匆打完卡，带着疑惑推开了玻璃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我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门口那个钟是坏了吗？怎么显示的恋与市？”拉开椅子，我随口跟隔壁桌的贺颖打趣道:“是你们谁做的好事？再怎么朝思暮想，也不用把显示屏的字改了吧。”
我们公司不大，零零散散只有50几个人。我所在公关部，也只有9个人。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不大的公司里，就有好几个同玩游戏的玩家，甚至还有个男夫人。
而隔壁桌的贺颖就是一个，虽然各自本命不一样，但交流起来也没有问题。
“你在说什么啊，一直都是恋与市啊。”
“唉？可是，我们公司不是在C市吗？”
“我们一直都在恋与市，你是不是记错啦，哪有C市啊？”贺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啊？”
“那，你知道恋与制作人这个游戏吗？”
“啊，没听过，是新出的吗？好玩吗？”
“啊，我也没怎么玩过呢。就是听人说起来了，问一下你而已。”我下意识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试探的道:“小颖你最近没玩什么游戏吗？”
“我不记得了”贺颖思索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我，大大咧咧的道:“你自己看吧。”
贺颖的手机屏幕十分简洁，据说是为了省空间给游戏，她没有下什么多余的应用。
一眼扫过去。花花绿绿的应用图标里，就是没有找到我熟悉的那个。我不死心的翻了翻，还是没有找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是平时那几个啊。”我把手机还给了她，语调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颤动。
“嗯？你不舒服吗？”
“……没事。我可能有点累了。”我摇了摇头，试图冷静下来，可手脚感到一阵发凉，只能呆呆地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我坐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有点晕车吧。”
“很难受吗？看你脸色很不好的样子。”贺颖连忙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她用手触了触我的额头和指尖，“好像有点烫啊，手怎么这么凉。你不是生病了？”
她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尖细的音色刺激着我的耳膜，让我觉得有些难受。
拖她的福，周围的同事全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起了主意。
“没事吧。”
“我去打点热水。谁有那个退烧贴，先给贴上吧。”
不过两三平米的区域，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连本来在独立办公间的经理王姐都听到了动静。
哒哒的高跟鞋响声由远而近，伴着王姐有些疑惑的语气:“怎么一大早这么热闹？”
“啊，王姐，没什么，就是……她好像发烧啦。”贺颖的声音在我听来，都有些模糊了。
“……怎么这么烫？”我感觉一个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脸，“这段时间她是挺拼的，这样吧，小贺你知道她家地址，就拜托你和小毛送她回去休息……”
王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我的眼前只留下一片黑暗。
…………
等我醒过来，已经躺在我自己温暖的被子里，额头上还贴一块退烧贴。
床头柜上放着今天早上拿着的小皮包，钥匙躺在柜子上，下头还压着一张纸巾。
我提溜起纸巾，这才发现上头写了一行字。
‘给你叫了外卖，记得微波炉热一下。’
下头还画了一个呲牙的笑脸，一看就是贺颖的手笔。
为什么要在纸巾上写字？
我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上头有几条未读短信。
我翻了翻，有一条短信是王姐发来的，让我休息两天，当然，是带薪。
还有就是贺颖的抱怨，说我家里没有白纸，害得她不得不用纸巾写字。
剩下的是无关紧要的骚扰短信。
自从我买了这间不到40平的一室一厅带厨卫的单身公寓后，就经常有不同的房地产商发来的广告短信，好像我还能买得起一栋楼一样。虽然是全款，但是大部分是父母出资，我只出了一小部分，现在可以说是，存款已经被榨干了。
清除掉无关紧要的信息，回复的回复，划过的划过。
我看着屏幕里，天气预报栏的恋与市三个字出了神。
明明早上出门前，还是C市，城南区。
明明我的公司只是一个三流小城的三流公司，不然我也不可能能全款买的起房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型单身公寓。
怎么会都变了呢？
我不甘心的划到下一页，点开了游戏文件夹。
里头的其他游戏还亮着，我最熟悉那个图标没有消失，它还在。只是变成了灰色。
我轻轻的点了点，图标像是水波一样在屏幕周围扩散，灰色也渐渐的淡去，最后几乎像是透明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反应。
无论我怎么点击，它都没有给过一丝回应。
这一刻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我，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2.
刚开始的我还会抱有期待，每天一天三次不停歇地点击游戏图标，想着没准哪一天，我就会回到熟悉的城市。可渐渐的，我认输了。
和我一起同样玩过游戏的同事们都没有了相关的记忆。
提到华锐，他们也只会羡慕的说，那种大集团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公司能比的。然后话题就开始回归了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酱醋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花谢了接着秋叶，偶尔也会想起，原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看图标会不会亮了。
剔除了游戏的生活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原本我就是个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人啊。哪里来的那么多闲情逸致，充当生活里的调味品呢？
可是，我，有一点想他。
*
离圣诞节的还有一个半月，在星期一例行的早会上，老板眉飞色舞地宣布，公司对外，接了一个大单，如果做的好的话，年底的奖励金会丰厚不少。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热情刹那间被点燃了。
埋头苦干了两个星期，我终于从半人高的文件堆里站了起来。
“啊啊啊，终于忙完了！！就剩下对接了！”贺颖也伸了个懒腰，挠挠自己的头发，苦笑着:“我终于可以回去好好洗个头了！我要洗两个钟头！”
“你不怕把头都洗掉吗？”
“怎么会？你知道这两个星期，我洗澡加洗头居然只要十分钟。天哪，这头还是两天前洗的，我忍不了啦！”贺颖抱怨着，话快的像子弹一样突突地扫射:“果然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我刚想回她，就看到王姐拿个文件夹敲了敲她的头，“少抱怨，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啦。”
贺颖揉着头，“是，王姐说的对。小的错了。”
“油嘴滑舌，好了，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现在呢，需要你们下午去对方公司对接，具体方案你们两个按着之前的安排，如果需要我们进一步配合，让他们跟我们这边再详细谈一谈，如果搞不定call我，可以吗？”王姐把文件放到我的桌子上，冲我笑了笑:“做的好，我就大出血，请你们两个去吃饭。”
“哦哦哦，我听到什么啦，你偏心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对桌的梁叔就从成堆的纸页里冒出头，故意扯着嗓子，“果然是我们人老色衰啦，有了新宠，连看都不看我们了。”
“去去去。”王姐嫌弃地摆摆手，“你们都吃过多少顿啦，人家两小姑娘进来都一年多了，也没吃过我几顿饭。”
“唉，老臣心痛啊。”梁叔故意锤了锤胸口，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知道他是装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多日连续工作带来的疲惫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消失了许多。
*
面见客户，衣物总是要干净，整洁，利落。
上午跟他们前台确认好见面时间，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我回家稍微梳洗了一下，整理好仪容。
下午两点一十分，我准时到了客户公司在的摩天大楼门口。
十二月没有下雪，寒风却很凛冽，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没过几分钟，我看到贺颖从马路对面，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我迟到了！！堵车了！我一点五十就出门了！！！”
“你慢点，休息一下，我们还有十分钟，先进去吧。”
“好……”
进入大楼，功率十足的暖气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大厅里来往的人个个光鲜亮丽，步伐匆忙却不狼狈。
贺颖偷偷跟我咬耳朵，“我偷偷打听了，我们合作这家公司是华锐注资，听说之前他们一下拿了五个亿，怪不得给的报酬这么高。”
“华锐注资？你说这家公司是华锐注资的？”
“我是刚刚才知道的，之前王姐也没说，还是今天中午梁哥在群里说的，你没看吗？”
“……没有，我也没有注意。”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沉下心来，反问她:“我记得我们交上去的方案不是和远航公司合作推广宣发吗？”
“这个不是电视台的对外项目吗？本来说是远航的，但是他们好像突然负责别的项目，就换了，然后他们老板看了我们的方案觉得很好，就说定下来啦。”贺颖脸上一脸喜色，“他们老板真有眼光。”
“……那你知道这次对接的负责人是谁吗？”
贺颖思索了一下，“名字，好像是，安娜吧。”
我心里有些硌得慌，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
推开玻璃门，印入眼眶的，是格子铺一样的办公桌，桌子上散落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物品。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区域里竟没什么人。
“我还以为他们公司是电视上那种，原来跟我们公司差不多。”贺颖嘟囔着，“他们怎么没人啊。”
“你想太多了。”
这来回对话的功夫，一个穿着蓝裙，齐耳短发的姑娘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找哪一位啊。”
是悦悦。
看习惯了手机屏幕里的她，一时间我竟然还有一些不适应。
“我们是联娱传媒公司公关部的，来和你们谈下这次《心动之路》的合作推广方案。”
“哦，请等一下哦。”悦悦了解地点点头，快步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欢快地敲门:“安娜姐，联娱的工作人员来了。”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来，你先招待一下。”
“好。”
悦悦将我们带到会客室，一边从储物柜里拿茶叶冲泡，一边和我们说道:“因为老板出去汇报工作了，所以的事就落在安娜姐身上了。对不住两位了，刚刚突然来了个急活，可能要两位稍微等一等。”
热水流入茶杯里，原本卷曲的茶叶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散发出一阵特有的清香。
为了不让我们显得无聊，悦悦时不时和我们说些有趣的事，我和贺颖都被逗笑了几回。
大概过了十分钟，安娜过来了。她拍拍悦悦的肩，“交给我，你去工作吧。”
悦悦冲我们眨眨眼，走出了会客室，顺便带上了门。
“抱歉，我迟到了10分钟。”安娜脚上蹬着一双恨天高，微卷的短发，银灰色的西装在她身上格外亮眼，她分别与我和贺颖握握手，略带歉意的说:“耽误二位的时间了。”
“哪里哪里。”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谈合作的事吧。”安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的强势不容拒绝。
面对这样强势的安娜，我也打起精神，用十二分谨慎的态度，将今天王姐给的文件夹，在桌上摊开，开始陈述我们的方案:“首先我们公司方案谈到的……”
《心动之路》是恋与电视台新推出的一个大型恋爱真人秀，电视台对这个节目很重视，给足了经费，不仅是我们公司，还有至少三家公司一起联合推广。
有压力也有动力。
我和贺颖连番上阵，安娜不慌不忙，几个来回，终于初步达成了一致。
“那么，我们就按这个计划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怎么说呢？不愧是老板不在公司还能把企业做到世界五百强的女人，安娜真的优秀。
谈完合作，安娜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我和贺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期待与你们公司合作。”安娜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了闭着的会客室的门，回头对我们说道:“下次有机会一起喝茶怎么样？”
“好啊。”
还没走多远，就有一股烟味飘了过来，安娜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股呛人的味道，她伸手挥了挥，“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烟？”
“也许是别的地方飘来的吧。”贺颖也跟着挥了挥手，“排风系统一开就好了。”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悦悦就跑过来，着急地道:“不好了，6楼着火了，现在通道都被堵了。外面都是烟！”
“6楼不是在装修，今天工程队休息，没有人在啊？怎么会着火呢？”
“我们也不清楚。”悦悦着急地跺了跺脚，“楼下公司的人跑上来说的，现在在前头呢。”
安娜一听，也顾不上别的，连忙赶了过去。我拉了拉贺颖的袖口，也跟了上去。
事到临头，大家都走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时间之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