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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丑 ...

  •   学生们陆续到学馆中,前后左右正交头接耳闹作一团。朱清宝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闷气,见江慎、邢渊并肩过来,对江慎最初的一点好印象蒸发得干干净净。没好气地奉送一个白眼旋即扭过头来,心想:看着仪表堂堂,却原来也是沆瀣一气,败絮其中!
      江慎毫不理会,只自顾坐了。
      其他学生似乎和他隔着一层屏障,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招呼。
      邻座一个学生却十分热络,见朱清宝初来乍到,善意地介绍道:“我是郑丰,你刚来还不知道吧,先生向来要提问昨日所授,你可提前温习温习。”
      朱清宝一惊,不知书院还有这等规矩。在家塾的时候唯有他爹承担过这项职务,却也是偶尔抽查,先生是从来没有提问过的。当即向郑丰道过谢后慌乱翻起书来。
      先生或许已经提醒过了,可自己完全没有往那儿想。昨日下学神思倦怠回到小院就睡了,现在肠子都要悔青。
      正惴惴,先生到了,大家拜过圣人像,早课开始。
      朱清宝低头默记文章,百忙中偷看先生一眼,见那老头儿正慢条斯理地翻看一本书册。
      要教授新篇么?那太好了,朱清宝自己心里祈祷。见先生以食指指向册中某处:“姜敬”。
      朱清宝心里一惊,花名册?
      “背诵一下昨日文章。”
      完了,真的要提问。
      朱清宝心里泪流满面,胸中默念文章,脑子却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那被提问的学生背了一段被先生止住,然后抽查下一位。
      朱清宝睁大眼睛却奈何越急越看不进去,一颗心砰砰直跳,头上似像悬着一把刀,只恐怕下一刀就要挥过来。
      江慎泰然坐在位上,看前面小人儿身体僵硬,头压得低低的,肩背佝偻着越显单薄,丝毫不见了刚才路上怒斥邢渊的那股子气势,心下不免好笑。
      原来只是薄薄一层壳啊,纸老虎吹起胡子也是个兔子。
      学生挨个被提问一圈,到得郑丰时,那提醒别人温习的善良少年自己却卡壳了。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则,则......”圆滚滚的肚子却再挤不出一个字。
      朱清宝替他着急,也顾不上担心自己了,张着嘴轻念,恨不得一阵风把下一句吹到郑丰的耳朵里。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修不得身,如何去治国平天下!” 先生气急,“去廊檐下站一炷香!”
      郑丰屁滚尿流的去罚站了。
      估计是怕再气出失心疯,快到朱清宝的时候先生停了抽查。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朱清宝逃过一劫,心下一松,呼出一口长气,背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
      朱清宝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哼!等我背熟了,看谁还能看我笑话?
      好容易挨到中午下学,一上午的课业简直要骇掉半条命,虽如此却也结识了自来书馆后第一位朋友—郑丰。
      郑丰为人和善,同窗缘颇好。无奈身材颇为丰腴,在一众学子中唯有他挺着个将军肚,被笑称比传闻中告老的先生还有官相,他对此一笑了之从不在意。只是他虽心宽体胖但功课着实差强人意了些,这点倒是同朱清宝很有的话聊,两人还在花园寻了个磨牙的好地方。
      某天下了学,两人又躲在老地方吃点心,“朱兄,你多大啊?”
      “十五,你呢?”朱清宝正往石凳上铺垫子,虽说是热天,但这蚂蚁爬来爬去的地方他闭着眼也坐不下去。
      “比你虚长一岁。”郑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朱清宝:“……”
      “你为什么来书院啊?”郑丰开始吃第二块儿。
      “家塾没意思。”
      “哦,父亲说这儿先生教得好,让我来这里读,万一今后考得个进士呢。”
      “进士?”朱清宝不以为然,“这几年京中学子里又出过几个进士?”
      “沐风、鹤青、陈华都是先生口里的好苗子呢,还有你后面那个江慎,据说陛下都曾赞他文笔好!”
      “陛下?!谁?”
      “你在那坐了两天居然不知道,就是你后面那个个子很高的,江候府的小公子江慎啊,他父亲乃是陛下钦封的疆武侯,刚迁来西京的,这么大的事你竟未听过?!”
      “……”朱清宝嘴巴张大,目光里满是震惊和迷茫,他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平日除了逃逃课,听听小曲,斗斗蟋蟀,哪会打听这档子事。
      然而矫情心理作祟,脸色马上又恢复不屑,心道:江侯府的小公子又如何,和那恶霸一路会是什么好人不成?又随口问道:“哦,那个傻粗壮又是谁?”
      “傻粗壮?”郑丰从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就是跟在白饭小侯爷身后那个黑蛋!”
      “……”郑丰被这一连串绰号砸得一脸惨不忍睹,“那是西京城守的弟弟,邢渊,”又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平日仗着他哥权势,逞凶斗狠,没人敢招惹他,在书院他也就跟江慎有点儿交情。”
      朱清宝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冷不防最后一块点心已经被郑丰拈起。
      郑丰见他瞧过来:“你还吃么?”
      “你吃吧,”朱清宝看着那胖手上的墨汁儿心里叹口气,想着下次得多带些。
      用过晚饭,朱清宝倚在塌旁看书,不一会儿就看岔了行,眼皮打架哈欠连连。勉强记完这两日的文章,倒头便睡了。
      翌日朱清宝一早到馆,端坐案前信心十足地等先生。果然,先生一到就开始抽查。
      “朱清宝。”
      !想不到第一个就被抽到,不怕,本少爷昨天晚上回去也是下了功夫的,虽说只看了一会儿,但是要记住那几篇文章还难不倒我!
      江慎抬眼见朱清宝慢条斯理起身,一副心有成竹的气势,层层叠叠的锦缎将那把瘦腰束得极细,禁不住唇角勾起,饶有兴味地看着。
      先生出题:“赡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朱清宝正要往下续:“瑟兮涧兮……”
      “你来释义!”先生提高音量,抬了抬眼睛,角落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学馆显得极为突兀。
      先生瞪一眼邢渊,不少学生都看向这边。
      “……”朱清宝面皮一热,昨日背完文章就睡了,哪来的及看释义?昨儿先生也没说要考意思呀,胡乱答道:“有一位君子,如打磨……”
      “前面,前面!”先生连拍三下桌子,“‵赡彼淇澳‵作何讲!”
      馆里一众学生顿时变得好奇起来,抬头看着这新生究竟有几斤几两。朱清宝顶着那些灼热的目光一张脸酱成了猪肝色。
      “回去抄十遍释义!”先生忿忿道,又一指座下“江慎,你来答。”
      朱清宝宝怏怏坐下,没有让他去廊下罚站已是极大的照拂了,但谁继续回答,答了什么,一概听不见了。
      这一整天他都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江慎在后看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软,几次竟生出冲动想伸手去摸那圆圆的后脑勺。
      “少爷,床塌理好了。”印儿收拾好房间,回身对朱清宝说道。
      “先不睡,把油灯挑亮些吧。”
      夜里,印儿趴在桌上打了半天的瞌睡,朦胧中一个身影伏案于前,他揉揉眼睛见自家少爷还在书案前抄写,惊讶中不免心疼起来。
      比起别家,他们府里这些下人的待遇算得上是很好了。虽说自家少爷平日里有些娇气,但伙计们做错了事,他从不苛责打骂,得了些稀罕吃食,也常分与他们尝鲜。更不用说底下人家里有事知会一声便放了回家,时间简直宽松得不得了。
      他今日听郑丰的小厮说,少爷学堂上受了委屈,还有人嘲笑他,心里为他抱不平。且不说体罚,家里的先生就是连呵斥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少爷虽玩闹懒怠些,但是心却是一等一的好,又很聪明,还从没见他如此愁眉不展,挑灯夜读呢。想到此,又拿起空杯去续了茶,并湿了条帕子放在案几一旁了。
      接下来几天,朱清宝收敛了娇贵性子,学堂上正襟危坐,竖耳恭听先生教习,连半路碰到邢渊单方的挑衅也强压火气,懒得去理会了。
      江慎眼瞅着小孔雀变成小书呆,暗恨这四书五经残害人。
      这几日,朱清宝发奋学习,硬着头皮聆听圣人隔空千年的谆谆教诲,但学到策论的时候就一个头变作两个大。非是他不够用功,而是他就没长议政这根筋。且不说平日里吃穿用度从来不愁,柴米油盐更不是他考虑的。开春盐价涨了几成、皇帝又发了什么新政,就连西京搬来了白饭小侯爷他都没有听说过。对时事政闻、朝堂民意之事也从来不去打听。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些事情能写出个甚么文章?
      第一次月试,朱清宝得了个“差”和郑丰成了一对难兄难弟。这次他倒没有太难过,毕竟也是用功学了的,只是结果不遂人意罢了。但唯一让他不平的是江慎得了“上”!非是他不能容人,只是这人明明是和邢渊那样的坏蛋一起,却诗、书、经、文、策样样精通,简直没天理!平日见他的眼神便更加怨怼了。
      朱清宝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得罪他的人是邢渊,泯香院的事江慎也没有参与,人家平日对他更未表露过任何恶意,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气江慎。
      气这人明明这么优秀,还和恶霸混在一起。戏本子里的雄以群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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