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你在心尖》蓝砗磲

9、第 9 章

　　方芳给副驾驶的钱拍了张照片，发给温卿，随即打了一行字：【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发出去的消息，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好像是在质问指责他似的，又赶紧发了一个卡通人物叉腰哔哔的动态表情。

　　氛围瞬间轻松不少，方芳呼出口气。

　　对方回的很快，就两个字：【车费】

　　方芳在车里大声“靠”了声，有些不高兴，她飞快的回复：【知道你有钱，但是，把我当司机过分了！】

　　温卿这次没有打字，而是回的语音：“我觉得，是您先把我当成卖衣服的，我才不得不把您当司机，这……还是你教的好呀！”

　　他语气带着些陌生的调笑意味，背景声音嘈杂，好像是在地铁里。

　　方芳楞在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那边很快又回过来一条语音，带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方芳撇了下嘴，打字回复道：【这不是显而易见，酒吧里一掷千金。】”

　　温卿回了条语音，带着京腔京味：“嗨，你说那个啊，都是朋友埋单，我蹭点酒喝。”

　　温卿语气轻佻随意，这样的他，让方芳感觉陌生，跟记忆里的好学生的模样有些偏差。

　　方芳不禁浮想联翩，这些年在温卿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越发的摸不透他，看他行事做派，也不像是纨绔子弟随便找份工作玩玩，坐地铁通勤上下班不说，还有朱甜甜让他做那些无聊琐碎的杂活，他都做的毫无怨言，诚诚恳恳。

　　而他那几幅写生的水彩画，芳芳总觉得他有意遮掩，透着股藏拙的意味，芳芳盯着手机，其实很想把心中的这些疑问问个明白。

　　她沉吟了半晌，还是没敢贸然唐突，仅仅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她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车费给太多了，本司机下次请你吃饭吧。】

　　温卿简简单单回了个：【好】

　　——

　　方芳回到家中，推开门，屋子里热热闹闹的，爸妈从海南回来了。

　　妈妈戴着围裙在做饭，爸爸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的果盘里，旁边又多了个盘子，装的各式各样他们从海南带回来的零食。

　　家里多日来的冷清一扫而空。

　　方星海拿出一个苹果，边削皮边问道：“我们走的这几天有没有好好按时吃饭？”

　　方芳乖巧的点头，方星海接着问：“那有没有每天都吃水果？”

　　方芳撒娇着说：“这不是没人给削皮呢么？”

　　方星海笑的无奈又得意：“哎呦，你说你以后嫁人了如何是好？”他说着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方芳，方芳咔嚓咬了一口，脆甜。

　　厨房里忙活的唐画屏女士不忿道：“你就惯吧，整个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后铁定砸手里，倒贴都没人要！”

　　方星海不以为意，“以后找个跟我一样会伺候人的女婿，不就行了！？”

　　唐画屏边忙乎边絮叨：“得了吧，夫妻两个朝夕相处的，谁伺候谁呀？要互相照顾，她们这一辈都是独生子女……”

　　她嘚吧嘚吧的说着，然后端着一盘烤红薯放到餐桌上，说道：“这是你小姨送来的什么天山蜜薯，可真是从没吃过这么甜的地瓜。”

　　“别傻坐着了，饭好了，一个盛小米粥，一个去拿碗筷，赶紧的！”唐画屏下指令。

　　“得嘞！”方芳把苹果核丢垃圾桶，赶紧去厨房拿碗筷，方星海盛了三碗小米粥。

　　等方芳在餐桌落座，发现烤地瓜的那股甜香味异常浓郁，方芳舔了下嘴唇，小胖爪爪捏住红薯尖尖的两头，趁热咬了一口，果然是甜香无比。

　　爸妈两个人说着在海南的各种有趣的见闻，唐画屏看方芳光吃烤红薯，指了指她面前的那碗小米粥，叮嘱道：“就着粥吃，别噎到。”

　　她顿了顿，接着跟方芳说道：“就上次跟你提过的，我们学校新来的那个讲师，年轻有为还是个博士后，已经有好几个人拉着要给他介绍对象，幸亏我早就跟他说好了，他答应谁都不看，就看你，等哪个周末，你们有空见一面的。”

　　方芳听到这些话，瞬间觉得地瓜都不甜了，她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老张罗着给我相亲，合着您闺女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着啊？”

　　方爸爸把饭咽下去，打岔说：“哎呦，不是我说你们，一群老阿姨逮着一个年轻小伙子，饿虎扑食似的，别再回头给人家博士吓着。”

　　唐画屏给方星海添了一碗小米粥，这才坐下，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两个真是什么都不懂，这是优质资源，你看看人家专业红娘说的，太有道理了，”唐画屏女士拿出手机，找到短视频平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侃侃而谈。

　　唐画屏把手机塞给父女二人，“你们拿着好好看看，红娘的经验，一个33岁未婚的大龄女青年是怎么忏悔的，哎呦，去约会，男方连一杯咖啡就不愿意请她喝，还不是年龄大了，条件再好有什么用？”

　　方星海看着视频里的专业红娘侃侃而谈，沉默不语，半晌道：“相亲倒是……也没什么坏处。”

　　看着父亲临阵倒戈，方芳很想像金毛狮王那样咆哮嘶吼一下，但是面对唐画屏，她不敢，方芳委委屈屈的反驳：“我才26，而且，别说一杯咖啡，就是一天十杯，我都喝的起，用不着别人请！”

　　唐画屏不满道：“你还剩六年，所以你还有机会！相亲你必须去！听到没？还有……”

　　唐画屏谆谆教诲道：“这是能不能买起咖啡喝的事么？这是你在别人眼里是否有价值的问题！”

　　方芳快吐血了，论歪理，她绝对说不过她老妈！

　　唐画屏看着方芳偃旗息鼓的模样，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笑眯眯的不知从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摸出来一个东西。

　　她把护身符推到方芳的面前，“妈妈在海南寺庙求来的，很灵验的！”

　　方芳叹气道：“这又是什么？”

　　“护身符啊，能保佑你逢凶化吉，万事顺遂啊，驱逐霉运，总之求什么保什么。”

　　方芳苦笑道：“哪有这么神奇，你封建迷信吧！”

　　“你管那么多，你带着又不费什么劲！”

　　晚饭过后，方芳去厨房洗碗，方星海在擦桌子收拾垃圾，唐画屏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发型，拿出跳广场舞需要的扇子。

　　她想起什么，转身偷笑着小声跟方爸爸说：“这个符是求姻缘的，为了这个护身符，我对着南海观音又是磕头又是祈愿的，就希望闺女能尽快结婚生子。”

　　“这个能管用吗？”方爸爸不以为意。

　　“错不了，多少人都来还愿呢！” 唐画屏换好广场舞的衣服，拿出小姨送给她的奶茶色的口红，轻轻涂了一层，抿了下唇，唇妆颜色自然，显得气色很好。

　　她很满意的拿着扇子，走到门口换鞋，恰逢方芳刷完碗，唐画屏叮嘱她：“菲菲，你等有空让你小姨教你化妆，你看我就简单涂个口红，整个人气色好多了。”

　　她乐颠颠的要去跳广场舞了，临走不忘得意的说：“我得把身体锻炼好，以后菲菲结婚，还指望我给咱闺女带孩子呢！”

　　方芳深感无奈，目送妈妈出门，她这才回到房间，拉开书桌的抽屉，想把刚刚的护身符放进去。

　　抽屉里一些琐碎的物件下面，露出了一个铁盒子的一角，这个盒子有年岁了，带着些许斑驳的锈迹。

　　方芳把带着锁的铁盒子拿出来，她清楚的记得钥匙放在哪里，她鬼使神差的打开，拿出那个素描本，第一页是撕下来被重新装订上去的，那是一张素描小稿，笔法简洁生动，泛黄的纸上刻画了一双眉眼。

　　方芳盯着浓眉下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回忆拉回到高中。

　　十七中学是全国闻名的美术高中，因为是艺术特长类的学校，所以周一到周四那几天下午是美术课。

　　学校本着资源共享的理念，因此每个班的画室都是公开的。

　　高一的某一天傍晚，趁着别的同学吃晚饭，方芳飞速去楼下的小卖铺，简单买了一个三明治，她三两口解决完，就早早跑去三班的画室去看温卿的画。

　　时间还早，学生们都在食堂吃晚饭，因此画室里并没有人。

　　她放肆的踱到他的画架跟前，弓着腰，仔细的观看细节，由衷的感叹，这幅大卫石膏素描像画的可真好，不愧是专业成绩第一名考进来的优等生

　　她看的正入神，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一只好看的手径直从她前面，从画架旁边拿过水杯，正是这幅画的主人--温卿。

　　他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方芳余光能看到他的喉结滚动，她没说话，也没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并不是真的认识他，偌大的画室中只他们二人，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尴尬在蔓延，方芳轻舔了下唇，低头抿着嘴，缓缓的挪脚步。

　　她转过身，试图让自己离开的不动声色。

　　突然听到一声好听的男声响起：“七班的？”

　　方芳顿住，回头，男生并没有看她，而是拿着铅笔伸直手臂，他微眯着眼睛，量着石膏像。

　　她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点点头，解释似的恭维道：“画的真好。”

　　男生不置可否，半晌，皱眉道：“下巴这部分型不是完全准，”他擦掉一部分，进一步解释说：“这幅画的不算好，我画画有个毛病，爱较劲，所以这幅有些糊了。”

　　方芳完全理解不了尖子生的思维，明明是非常好的一幅画，明暗关系的处理算是神仙水平了。

　　他接着详细的解释了这幅画的缺点，他并不是像方芳印象中的学神那么傲，语气不疾不徐的，但是能看出来，这个人非常的追求完美，毕竟这幅画在一般人看来已经趋近完美。

　　方芳只记得他讲的超级的认真，后面还分享了一些自己作画的心得体会，芳芳看着他俊秀帅气的脸，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会傻傻的、不住的点头。

　　说了一会，温卿从画板后面拿出一本画册，指给方芳看，“这幅大卫画的堪称完美。据传闻是华夏美院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副大卫。”

　　周围都是他的味道，她心跳的好快，她和他一起静静的欣赏了一会那副画，陆续有同学进到画室，她才起身，讪讪的告辞。

　　回家后，平生第一次方芳失眠了，凌晨两点，她拿出速写本画老师布置的作业试图打发时间，但是画着，画着……画面上却出现了温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方芳心重重的跳起来。

　　她好像怕被发现似的，飞快的把这幅画撕下来，夹到一个崭新的画本中，匆匆的完成了作业。

　　后半夜，她睡的乱七八糟，梦里，她和温卿身处在一个画室，静物台上摆放的就是一个大卫的石膏像。

　　她没半点心思放在画画上，一直都在偷看他，因此画面呈现的一塌糊涂，温卿扭头看向她，桃花眼蕴着笑意，他很温柔的说：“你应该画的比这个好啊，”

　　紧接着他便坐到她的位置上，悉心的帮她改画，画好后，不忘冲她眨了下眼睛，亲昵的来了一记摸头杀：“专心点啊，小傻瓜。”

　　她蓦地惊醒，为了梦里他的这句话，心跳的跟擂鼓一般。

　　从那天起，那本崭新的画册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绘你在心尖》。

　　她用画笔在纸上记录着对这个男生的感情。

　　它成了方芳秘而不宣的秘密，承载着她高中时情窦初开后慌乱的心跳，和那种爱而不得的苦涩。

　　她仰望了他三年。

　　那一幅幅天马行空的画，是她不能告人的少女的心事，是她和他紧密连接的一方小天地。

　　方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拿出一只铅笔，想起了第一次重逢时他在酒吧和别人喝酒，疏离淡漠；也想起了在明启美校时，他一不小心把水撒了她一身。

　　他高高的模样，弯下腰，好脾气的把药塞到她的手中，笑着哄她道：“乖，吃了药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