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英里》羊笔笔羊

59、第二十四章：魔鬼和疯子的交易

　　一场古怪的“冷战”在家里蔓延了开来。

　　乔默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聂之远也难得一见地怂了，在乔默门口来来回回八十多趟，愣是连门都没敲下去。

　　而唯一有可能破冰的那位，居然玩起了人间蒸发，派了个自称是亚当助理的人取走了他的行李，只留下了一个小摆件玩具，说是给乔默的小礼物。

　　但不是他之前说的耶诞塔，而是一个手里举着爱心箭，背后长着翅膀的丘比特。

　　这无聊的老东西。

　　魔鬼卷铺盖滚蛋了，聂之远得以能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但却并没觉得有多惬意。

　　一想到白天卧室里那些旖旎的画面，那声让人心跳加速的“聂之远”，他就在床上翻来覆去，连个勉强舒服的姿势都找不着。

　　明天一定得找乔默谈谈。

　　聂之远这么想着，终于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没等聂之远去找乔默，他就先被乔默用一阵催命似的敲门声吵醒了。

　　打开门，乔默脸上整个一大写的尴尬，眼神满地乱飘，就是不看聂之远，但她的着急也肉眼可见，语速快的好像连珠炮：“你能去对门看看吗？我听到那屋里咣当响了一下就没动静了，可能出事了。”

　　事实上，结合昨晚听到的动静，她觉得可能出大事了。

　　聂之远受乔默情绪影响，眼神也下意识躲闪起来：“对门？他们不是有两个人吗，能出什么事？”

　　但他嘴上这么说，眉头却自作主张地皱了起来，那个和乔默长得很像的林盛夏如果真在这种时候出事，会是巧合吗？

　　乔默摇头：“现在只有一个人，我隔着门听着他呼吸声不太对劲，有可能是犯了什么病。”

　　聂之远低头吐了口气，转身去找手机：“那先打个电话问问，我没有对门的钥匙，就是想看也没办法。”

　　但聂之远手机里只存了林盛夏的电话，打过去一直无人接听，拨了两回之后，乔默彻底没法淡定了：“我去看看。”

　　然后转身就往阳台上跑。

　　聂之远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大步跟了过去：“喂，那边是阳台不是大门。”

　　他们公寓楼是露天阳台，乔默看了看，林盛夏家的阳台跟他们隔了也就三米不到的距离，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应该……可以跳过去的吧？

　　聂之远站在阳台门口，却没进去：“乔默，你干嘛？”

　　乔默朝他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楼下，先是被那高度晃了一下，随后放了心，这地方离地面二十多层，除了鸟没人注意得到。

　　跳过去应该没问题。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正打算爬到矮墙上，就被聂之远一把薅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挪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别跟我说你是打算飞过去。”

　　乔默触电似的甩开了聂之远的手，干笑了一声：“我，那什么，从这儿过去方便。”

　　聂之远又伸手抓住她胳膊：“太危险了，不行！”

　　要是换成平时，乔默还能和他讲讲理，但现在……她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尴尬在呈指数增长，只好言简意赅：“我是妖，这点距离一点都不危险。”

　　聂之远简直要被她气笑：“真是失敬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老鹰成的精？”

　　乔默索性变成了个锯嘴葫芦，猛地甩手想要挣开，谁知道聂之远的手劲居然大得很，她挣了几下都无济于事。

　　她担心林盛夏那边有什么生命危险，几乎有心一掌把聂之远劈晕，又怕手底下不知轻重地伤到他。

　　尤其是昨天之后，这种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事情干一回都嫌多，又怎么还能再来一次？

　　……算了。

　　最后两个人总算达成了妥协——乔默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系在聂之远腰上，万一她技术不行栽下去，聂之远还能用绳子把她拉上来。

　　聂之远拽了拽绳子打出来的死结，目光牢牢地跟着乔默，隐隐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呼吸不畅——早在之前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打从他知道乔默跳楼的事儿之后，就有点恐高症状，坐飞机回国的时候还发作过一回，差点人家的机载紧急医疗设备都动用了。

　　可真是够讽刺的，他在封印里囚禁了三百年都没闹出幽闭恐惧症来，但这恐高却偏偏像跗骨之疽一样，赶都赶不走。

　　来到这个任务世界之后，他都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二十三层楼的露天阳台一步。

　　结果现在倒好，恐高症患者被逼着看高空飞人，飞的这人还有“坠机”的黑历史。

　　聂之远攥着绳子的手心里全是汗，只觉得喉咙发紧，连气都叹不出来了——他可不是上辈子欠乔默的吗？

　　乔默没注意到聂之远的状态，她也有点紧张。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普通人类，她深知这么远的距离自己从前是绝对跳不过去的。

　　万一到时候业务不熟练掉下去，她一个人也就算了，搞不好聂之远也得一块自由落体，越想越紧张，心上平白多出了老大一块负担。

　　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欺她。

　　乔默爬上了阳台的外墙，并不敢耽搁太久——要是被楼下行人发现以为她要跳楼，再喊来警察“救她”，到时候可就丢大人了。

　　于是乔默在心里简单算了一下要跳的距离和落地的点，就猛地发力跳了过去。

　　她运气不错，腾空和落地没有发生意外，虽然因为用力过猛，脚拄得有点疼，但这次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整体过程还算是顺利。

　　乔默把绳子从腰上解下来，扔回了聂之远那边：“我去开门，你过去吧。”说完就拧开林盛夏家的阳台门跑了进去。

　　聂之远没说话，他攥着绳子的手都有点麻，两条腿直发软，后背的衣服汗湿了一大片，冷风一吹凉意直透后心。

　　他几乎有点不敢回忆刚才的情形。

　　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乔默站上阳台外墙的刹那，聂之远眼前蓦地闪过了一幅画面：

　　乔默站在医院的楼顶，长发被夜风卷得扬了起来，她的一条腿迈出了栏杆，另一条腿还拄在原地，低着头，好像是在看手机。

　　有一瞬间，聂之远觉得自己像是幻听了，空气里回荡着《五百英里》的旋律，唱歌的声音却莫名的熟悉。

　　是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大学的时候他教过乔默弹吉他，《五百英里》是乔默出师前学会的最后一首曲子，最后她弹他唱，录出来当成“谢师礼”便宜送给他了。

　　他还嫌这谢师礼太糙，又讹了她一顿火锅才算完。

　　悠扬的旋律在手机屏幕的碎裂声里戛然而止。

　　聂之远看到，乔默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整个人朝前一倾，就直直地摔了下去。

　　聂之远不知道是自己意志力强还是单纯的运气好，居然没被这一幕幻象吓疯，也没因为一瞬间的冲动去拉住幻象里的乔默。

　　——那样说不定会把现实里的乔默撞得和自己一起从二十三层掉下去，而他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聂之远狠狠地咬住舌头，逼着自己从惊慌中挣脱出来，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看到乔默已经稳稳当当地在对面阳台落地了，虽然落地动作不大好，可能会震得脚疼。

　　聂之远喘了口气，后退一步倚在了门框上，心跳得像是要撞断肋骨，耳朵里嗡嗡的响个不停，根本没有听到对面的乔默跟他说了什么。

　　倒是有另一个讨人嫌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游戏开始了，感觉怎么样？”

　　又是那个老东西。

　　冷汗顺着眼角滑落，扎得聂之远眼睛生疼，他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魔鬼正靠在阳台外墙上，他还穿着之前来“拜访”时的那身浅色高领毛衣，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一起，半长不短的黑色头发被楼顶的风吹得直舞。

　　像个自以为潇洒帅气的傻逼。

　　“你又在搞什么鬼？”聂之远总算喘匀了气。

　　魔鬼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趁你刚才发呆的那会儿，跟我们的游戏伙伴简单地聊了两句而已。”

　　聂之远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提了起来：“顾岑舟？你跟他说什么了？”

　　魔鬼回答：“我跟他做了个小小的交易。”

　　他似笑非笑地撩起眼皮，伸出食指虚虚地朝聂之远点了点：“我答应再给他三次控制你这具身体的机会。”

　　聂之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问题是——顾岑舟居然不能随随便便控制这具身体，魔鬼果然是有办法阻止他的。

　　第二个问题是，这老东西脑子被驴踢了吗？既然有办法阻止他，那彻底封杀他不是一了百了？
　　也是，这对神经病二人组一心只想玩游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喊停？

　　聂之远无奈地摆了摆手：“那你得到什么好处了？”

　　“好处当然是给你了，”魔鬼挑了挑眉，“顾岑舟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那三幅画，你看反顺序了。”

　　“然后呢？”聂之远眼角一抽，感觉自己血压又有要往上蹿的趋势，“没了？你拿这疯子三次控制我的机会，就换了这么一句话？”

　　这要是手边有趁手的家伙，真想扔到那老东西脸上。

　　魔鬼倒是心情很好，笑着说道：“这句话里面的故事可是很多呢，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够，我也可以送给你一句。”

　　“是你想了很久的乔默的任务，我想大概是时候告诉你了。”

　　魔鬼冲聂之远挤了挤眼睛：“她这次的任务是‘阻止爆炸，救林盛夏’。”

　　聂之远心砰地一跳，震得胸口几乎有些发疼：“什么爆炸？”

　　“啊，剧透不能给太多，否则就没意思了。”

　　魔鬼摇了摇手指，他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仪器，看着上面的数据咋了咋舌：“顺便一提，你的恐高症是心理问题，我建议你对症下药，治病除根。刚才那段幻象，就当做免费的治疗礼物送给你吧。”

　　他说完朝聂之远矜持地弯了弯腰：“年轻人，我们待会儿见。”

　　说完朝后一仰，整个人从阳台倒栽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阳台外墙后肯定有个传送门接着他。

　　聂之远吁了口气，靠着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喃喃地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