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泪》俊君

9、变化

　　诸葛老了，鬓间带霜。
　　深深的轨迹铺陈在慈祥的笑容上，苍白的手带着些许颤抖。
　　铁手跪在地上，抬起头深深看着授业恩师，看着看着，鼻子有些酸。
　　不过几年的光景，那个谈笑风生足智多谋的诸葛一去不复返了。
　　当年无情离开的时候，许下那照顾世叔终老的诺言终究没有实现。
　　铁手有些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世叔，我在来的路上取了千年灵芝，对伤势有好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诸葛上前几步，有所发现，“你怀里的是？”
　　念情伸出手，拉了拉铁手垂下的头发。
　　铁手起身，“世叔，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孩子，我的孩子。”铁手的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那神色，有些骄傲。
　　“奥，是吗？给我抱抱。”诸葛听闻第三代弟子出现，笑得皱纹大开，刚进来的追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念情很郁闷，其实他真的不小，至少外型上也有四五岁的样子了，但是在铁手包裹和照顾下，多数人似乎把他当成了婴儿。。。
　　听声音是个老者，还是木头的口中的世叔哦，算了，抱就抱吧。
　　诸葛接过孩子，未及细细打量，脸色就变得铁青。
　　诸葛颤抖着，仔细看着念情的脸，粗糙的手指轻点着那小小的鼻子，痒痒的，念情配合笑出了声，“呵呵。。”
　　诸葛跟着笑，“好孩子，好孩子啊。。。”高高举起念情，那笑容很沧桑。
　　诸葛笑着，笑出了眼泪。
　　察觉到不对劲，铁手接过念情，“世叔，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诸葛不舍得拉着念情白白胖胖的手，“没有，铁手，他叫什么？”
　　“哦，念情，我给取的。”铁手诧异的说。
　　“恩，念情，倒像是你能取出的名字。”诸葛品思道。
　　铁手有点发窘，“世叔还未告诉我为什么吃惊呢？”铁手问。
　　诸葛再次从铁手的怀里接过念情，“因为他和无情小时候一模一样。。。。。”
　　！！！铁手也吃了一惊，“世叔，你说。。。。”
　　“恩，一模一样。”轻拍着那尚且可以称之为襁褓的大包裹，诸葛逗弄得念情不胜其烦。
　　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样。。。。
　　铁手长叹，这是不是叫做孽缘？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孩子的？倒是把我惊了。”终于想到这个问题，诸葛开口，顺便打了追命一直凑过来的头。
　　“隐君洞。”铁手照实说。看着世叔恢复了平静，铁手心里打鼓，一会还有更让你吃惊的呢。。。。
　　“恩，真是个好孩子，呵呵。”诸葛送给念情一个痒痒的吻，后者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伸出小手擦了擦被亲的脸颊。
　　诸葛愕然，这反映，跟无情一般无异，不禁心情大好。
　　“世叔，”看着念情皱着的眉头，铁手见好就收，“世叔，他身子不好，累了，呵呵。”
　　接过孩子，铁手的发根一痛，果然，小鬼是在生气。
　　诸葛失望地看着空空的两手，哀怨地看着铁手。
　　铁手被诸葛和追命看得发毛，算了，死就死吧，“世叔，念情他，他和普通的小孩子不太一样。。。。”

　　念情很舒服，躺在宽宽的大池子里游来游去。
　　如果忽视池子周围那几双呆滞的眼睛，一切就完美了。
　　“哇，真的是龙啊！”追命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水里白色的影子，换来念情一个你是白痴的大白眼。
　　“。。。。。。”冷血保持沉默，但是不代表他不震惊。
　　“所以，世叔，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铁手结束了半个时辰的陈述。
　　神捕司的公共浴房，这个平时容纳几十个汉子洗浴的大浴池，此时，只有这只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之为龙的生物嬉戏。
　　诸葛的样子令铁手很担心，因为他似乎快要晕过去了。
　　“真是奇事!”似乎憋了半晌，诸葛终于找到了词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我刚开始也是很震惊，但是除却外型，念情，不过是个小孩子。”龙尾卷起了水，哗哗作响。
　　“恩，不过也好办，我去库房找找，无情小时候用的轮椅应该还在。盖住尾巴的话，应该无碍，你也不能一直抱着他。”
　　“谢谢世叔。”铁手欣喜若狂，这样，就能带念情出去玩了。
　　“也许是段好缘分啊，”诸葛俯下身子，撩起水花，看着白色的小人儿。
　　念情被撩了一脸的水，玩心大起，也向池边报复。
　　追命干脆直接跳下池里大疯特疯。
　　“哈哈哈哈。。。”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诸葛玩得像个孩子。
　　铁手与冷血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过来，情儿。。。。。”诸葛轻声唤着。
　　念情的动作停了，大大的眼一时间黯淡了下去，不知为何，天地旋转。。。
　　“念情！”耳边最后听到的，是铁手的惊呼。。。

　　“情儿，过来。。。”
　　“情儿，这是暗器，习武者以德为先，故暗器不可淬毒。。。。”
　　“情儿，百卷书三日之内习完。。。”
　　“情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情儿，过来。。。。”
　　眼前的长着是那么的亲切，不同于铁手，犹如父母般的温暖。。。。
　　情儿，是在叫自己吗？
　　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什么人在呼唤？
　　情儿，过来。。。。

　　念情平时低温的身子忽然滚烫起来，铁手担忧，在床前寸步不离。
　　擦拭着不断滴下的汗珠，铁手心中一阵绞痛。
　　自念情忽然晕倒在水中，整整两个时辰了，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把不到脉搏，念情与正常人的差异令诸葛急昏了头，本就带伤的身子禁不起折腾。
　　在铁手的坚持下，追命冷血送走了诸葛。
　　说是说，铁手此时真的没了办法。
　　换下念情额上的毛巾，铁手起身出去换水。
　　无人的屋子静静的，昏暗无光。
　　忽然，华光大作，五彩的光芒自念情颈间的珠子上四散而开，映红了整个屋子。。。。
　　流光变换，那珠子摇晃起来，将悬绳蹬得紧直。
　　然后，转瞬即逝，那些光归回了珠子，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世叔。。。。”一滴泪滑落枕畔。

　　铁手推门而入，用新换好的热水帮助念情降温。
　　忙忙碌碌，三更已过。
　　似乎终于将热度退了下去，从踏入神捕司就未曾休息的铁手疲乏至极。
　　轻轻移动身子，铁手小心躺在床的外侧。
　　如往常一样，拥抱住念情，沉沉睡去。
　　希望明天，还是活泼调皮的念情。。。。。

　　金鸡报晓，催醒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铁手。
　　明明想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看过一眼，纵使铁手也难控制。
　　翻身落地，狼狈起身，铁手失声，“你，你是。。。。。”
　　床上人渐渐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失态的铁手。
　　铁手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调整好语气，郑重问道，
　　“你是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