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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南山忆(上) ...

  •   南山,是萤火虫的聚集地,这里仙气缭绕,最适合修行。
      半山一间小木屋缓缓开了门,一名白裙女子轻轻走出,素白的脸,倾城容颜,漠然的神情,倦倦的眼神里却似乎有满满的思念。
      “姐姐,你要去何处?”另一名女子相继而出,粉色的衣裳,稚气的脸庞,灵动的眼睛,也是难得的美。
      “下山看看吧。”白衣女子轻轻地开口,顺着山路往下走去。
      “姐姐,你又要去凡间。”粉衣女子紧跟其后,“他……他都已经不在了,你又是何必?”
      “萤宁,那儿……有他的气息,就够了。”
      暮色苍茫,江边渔火星星点点,映出些许热闹的气氛,不远处竹林中,肃穆的禅院,百万僧侣,环环绕绕,口中的诵词周而复始,似乎在阐述着人间轮回。江上扁舟,那单薄的白色与粉色格外引人注目。
      听得有人热情相邀,她抬眸,只见江边红亭,其乐融融一家人,正招呼着她们共乐,她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远处的拐角逐渐显现出长长的一队人,披麻戴孝,黑色的棺木触目惊心,由远及近,一声声哭号碎了人心,一阵风吹过,几张黄纸飘落在小舟。
      “萤宁,他走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吧。”白衣女子潸然泪下,滴滴泪珠落入江中,泛起层层涟漪。
      白萤宁怕她又更加伤情,忙驾驭轻舟,离开这渔岸,回到南山边。白衣女子离舟而去,直往南山之巅,白萤宁也只能紧随其后,她们轻轻落在山头的岩石上,看着这山水,不言不语。
      晨光熹微,江上氤氲笼罩,白衣女子轻叹:“只怪我,当初那趟凡间,害了他也伤了自己。”
      时光倒流,未知几百年前,白萤清经过千年的修行,终于幻化成人形,她迫不及待地想去一趟凡间。
      “姐姐,姐姐,你这是要去何处?”白萤宁却仅仅是一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在白萤清的旁边。
      “萤宁,我要去一趟凡间,你尚未修炼成人形,就在这山上好好修炼吧。”
      “可是姐姐,你的修行尚浅,刚能幻化成人形,你这样贸然下山,恐怕不妥。何不等萤宁修炼成形了,再一同前去。”
      “不行,等你修炼成人形,还要近百年,我已经等不及了。”白萤清再不顾白萤宁的劝阻,擅自下山去。
      她泛一叶扁舟,几缕青丝被挑起,似是用一把蓝玉簪别在脑侧,余下长发如瀑布,泼泼洒洒,盖在她白色素雅的衣裙。
      “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儒雅的词附庸在诱人的嗓音飘入耳中,白萤清抬眸,只见江边红亭,覆着青瓦,公子手持酒杯,嘴角含笑,与她相视。
      “真是好诗呢,不知是否为公子所作?”
      “小姐真是抬高小生了,此诗并非小生所作,而是南朝诗人萧绎的《咏萤》,刚才小生见那萤火虫一直在小姐身边泛着绿光,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此诗便脱口而出。”
      白萤清低头一看,白萤宁不知何时跟着她,此时正停在船头,微弱的绿色光芒,闪闪烁烁。白萤清嫣然一笑,无奈地伸手,白萤宁便飞到她手上。
      “看来小姐也是个爱萤之人。”公子看着这一幕,十分欣喜,靠在亭边朱栏,笑问白萤清,“不知可否请小姐赏脸陪小生小斟几杯?”
      “小女酒量不佳,这小斟就免了吧,但这赏月吟诗还是尚可的。”
      “如此,小姐请。”
      白萤清将小舟泊于亭边,就着台阶徐徐而上,白萤宁停在她肩头,似乎成了她白色罗裙上的耀目点缀。
      “小姐,请。”白衣公子嘴角含笑,风度翩翩。
      白萤清坐下,刚才的酒器已换成了石桌上的清茶。
      “今晚夜色倒是极为赏心悦目,可美中不足,往日若海上星辰的萤火虫,今夜都不知何处去了,只剩如此一只。”公子痴痴望着江面,满脸惋惜与无奈。
      白萤清低低笑了一声,心底暗笑这家伙真是痴狂。
      “不知小姐为何而笑?”公子一脸诧异,清澈的眼神向她询问着缘由。
      “我笑公子啊,怎会对萤火虫如此痴情。”白萤清巧然一笑,纯净的容颜不染纤尘,看得他失神。
      “公子,萤火虫出来了。”老管家的声音将公子拉回神。他举目望向江面,只见远处点点绿光,而后愈来愈多,绿色的萤光霎时映亮了江面。“今夜萤火虫来晚了,却多得难有,果然是小姐和萤火虫有缘。”
      听得他的夸奖,白萤清微微地笑了,的确,这些萤火虫都是她招来的,南山上的萤火虫,一只不少地来了。
      “熠熠与娟娟,池塘竹树边;乱飞同曳火,成聚却无烟。微雨洒不灭,轻风吹却燃;旧曾书案上,频把作囊悬。”见萤又吟起,公子嘴角扬着弧度,望着这满江的萤火虫,似是见到了久别的心上人,眼中熠熠生辉。
      “水殿清风玉户开,飞光千点去还来;无风无月长门夜,偏到牖前照绿苔。”白萤清也轻轻吟出一首诗,只是她也不知她为何会知道这首诗。
      “好诗,原来小姐也读诗。”
      “小女知道的也仅此一首,仍不知其源。”
      “此乃大唐诗人罗邺所作的《咏萤》,也是绝世妙诗。”
      片刻间,江面上的萤火虫渐渐散去,白萤清方觉得该回山了,“公子,夜已深了,小女该告辞了。”白萤清起身,拂拂袖子便欲离去。
      “请留步,小姐,小生还未知小姐芳名。”
      “小女姓白,闺名萤清。”
      “白小姐,小生姓辰,单名一个衍字,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辰公子。”白萤清立在船头,朝辰衍回头,嫣然一笑。辰衍立于红亭,目送白萤清,直到她近于南山边,熙熙攘攘的野草掩盖住了她的身影。
      “公子,老奴有句话想言。”
      “但言。”
      “公子如今已是有婚约之人,请公子自重。”
      辰衍心头一沉,是啊,自己已是有婚约之人,虽不知为何要娶那位蓝颜鸢小姐,可似乎从一出生,他就是带着这个名字来的。他轻声叹气,吩咐管家收拾东西,回府。
      翌日,辰衍以静读诗书为由,不许任何人近他的萤熠轩,然后,他悄悄翻身出了墙院,来到江边,泛起轻舟,直往南山而去。拨开人高的野草,辰衍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走,想寻觅白萤清的住处。忽见半山有一间木屋,木屋虽然陈旧,可看起来却十分坚固,辰衍走过去,觉得有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却又想不起何曾有这种感觉。
      “有人在否?”辰衍轻扣门扉,轻声询问,半晌,没有回音。
      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便映入眼帘——白萤清伏于木桌上,睡颜似仙,长发垂下,慵懒软糯,甚是可爱。辰衍环顾四周,见旁边的睡榻上有一床蓝色的被子,便捧来轻轻为白萤清披上。感觉到身上似乎有重量增加,白萤清醒了过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抬眸,便看到了坐于一旁的辰衍。
      “辰公子?”她脸上浮起害羞的绯红,低头笑了笑,“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白小姐睡颜真若仙!”辰衍又浮起一抹暖心的笑,“白小姐为何一人独居于此?”
      “萤清自小便于此长大。”
      “白小姐没有家眷么?”
      “唯有这一只萤火虫相伴。”白萤清纤手指去,只见旁边一个素雅的锦盒,里头躺着昨晚那只萤火虫,“或许,此生只能与萤相伴吧。”
      白萤清低头去看白萤宁,耳朵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回头却见辰衍皱着眉头:“饿了!”白萤清又是一阵轻笑,起身走向后院,不一会,端来一碗汤,汤里头只是一些可下汤的药材野草,辰衍浅尝,吃腻了往日辰府的恶肥油脂,今日这碗清汤,竟格外清甜,似乎于一瞬间洗去凡间红尘、功名利禄,令人只想于此,有知己相陪,安度此生。辰衍一口喝下,似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此后多日,辰衍常翻墙至此,或捎带一些粮食,或带一些小饰物赠于白萤清。两抹白衣,常于蓝天白云下,他手持书卷,细细品读,她或倚于树下,在暖阳中,与白萤宁嬉戏,或卧于绿茵上,伏于他身边,酣然入梦,安静淡然,看得他失了神。偶尔,她也会调皮地假寐,偷偷瞄着他认真的样子,只觉时光静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辰老爷,不对不对,亲家公。”一日,辰衍刚从南山回来,从萤熠轩来到大厅,便听到如此对话。
      “蓝某会将小女遣至灵庵七日,除戾气,蓄灵气,恭等辰家花轿来寒舍相迎。”
      “如此甚好,免得夜长梦多。”
      辰衍退于转角处,等那班人离开,才踏入大厅,“父亲,为何要替孩儿作这主张?”
      “衍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亲了,再说这蓝颜鸢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么?”
      “孩儿……不想娶蓝小姐了。”
      “放肆!你自己定下的婚姻,是想罢就能罢的么?老程,这几日你看好少爷,没有允许,不许他离开辰家一步。”
      “是,老爷。”老程便是上次于红亭上陪伴辰衍的老管家。
      翌日,白萤清调好一碗清羹,清羹乃此南山上的灵草灵药煎成,凡人喝了往往有延年益寿之效。她于日出之时,等到红日西沉,仍不见那白衣,“早该知是如此吧,他不过一介凡人,而我是千年萤妖,怎能有奢望,他总不会每天与我相伴的。”白萤清轻叹,将清羹倾倒,幻化成萤火虫,蜷于锦盒中,不言不语。
      辰衍立于萤熠轩旁,月光覆于湖水之上,粼粼白光,仿若只只萤火虫盖满湖面。辰衍想着白萤清,想着他还未曾与她相别,她是否会在山中的小屋翘首企盼。
      日子一天天逼近,辰府也换了一番样子,处处张灯结彩,囍字红纸映伤人眼,辰衍整天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第七日,白萤清似是想通了一般,从锦盒中飞出,幻为人形,下山去了。山下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唯有白萤清格格不入。
      “姑娘,你怎可一身白衣出现在此?”听得有人训斥,白萤清回头,只听得那人言,“今日可是辰公子与蓝小姐的大喜之日。”
      “哪个辰公子?”
      “这方圆百里间就一处辰府,辰家也只有一位公子,姑娘觉得还有几位?”
      白萤清霎时觉得世间万物都乃假象,那袭白衣英俊,本与她相伴多日,似是愿与她共度此生,可才七日未见,他却要身穿喜服与别处胭脂结为连理。
      “姐姐,我知道辰府在哪!”耳畔响起声音,白萤清发现白萤宁停在她的肩头,白萤清晶莹的泪珠簌簌落下,此时此刻,她只想去找那个负心的人,她可是妖啊,怎能被区区人类玩弄。
      辰府来客络绎不断,热闹非凡,满处的红艳刺伤了白萤清,辰府两个字似是在嘲笑她的孤身一人。白萤清一袭白衣,一身寒气,不顾家丁劝阻,毅然走进了辰府,大厅之上,辰衍一身喜服,眉目之间,温柔犹存,她身边立着一女子,身材窈窕,覆着头巾,揣测不到的容貌与神情。
      听到有异响,辰衍回头,见到满身素雅的白萤清,满脸欣喜,而后又垂下头,由喜转为伤心与无奈,“萤清,对不起。”
      “辰公子,恭喜啊。”白萤清冷笑,“是萤清自作多情了,如今又一身白衣出现于你的大喜之日,真是对不起了。萤清知道辰公子的意思了,告辞了。”白萤清转身欲离开。
      “大胆萤妖,站住。”一支暗器飞向白萤清,白萤清欲闪躲,怎奈心伤身钝,仍是被击中了肩膀,众人看向暗器的来处,却见是蓝老爷,“她是萤妖,不是人。”
      白萤清再次冷笑:“萤妖又如何,总比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人类更胜一筹。”未等白萤清的话落音,又是一把降妖暗器飞来,白萤清已负伤,躲闪不及,被打回了原形。
      “萤清!”辰衍一声疾呼,眼神中有难以置信与满满的担忧,白萤宁见白萤清伤得严重,急忙带她逃离辰府。
      地上一滩朱红,触目惊心,辰衍扔下红绳,褪下喜袍,只剩一身白衣,夺门而去。蓝颜鸢掀起盖头,望着那白色的背影,暗道了一句:“白萤清,你终究还是来了,我,终究是又低估了你们的情缘。”
      南山上的小木屋,辰衍推开门,只见一只闪着微弱蓝光的萤火虫伏于桌上的锦盒中,“对不起,萤清,是我害了你,我会让你变回来的。”
      锦盒中的萤火虫蓝光一闪,再次幻化成人形,只不过,弱不禁风,岌岌可危,“辰公子不必再虚情假意了。”白萤清说话声音十分虚弱,“从此你有你的蓝小姐,萤清与公子再无瓜葛,再言,这一场相识已损了我几百年的修行,萤清想再化为人形,也得等几百年后了,那时,你们这些尊贵的人类都不知轮回几次了。”话刚说完,她又变回了萤火虫,伏于锦盒中,微微的蓝光似明似灭,令人担忧。
      “不管,我一定要救你。”辰衍捧起锦盒,抬头看到了白萤宁,“我想,带着她去找南山老仙,你愿意跟我走吗?”白萤宁绕着锦盒盘旋了几圈,停下。“好,现在就走,刻不容缓。”
      “不要丢下我。”身后传来女声,辰衍回头,见是一女子,鹅黄色罗裙,长相姣好,不似白萤清的若仙无尘,她颇为妩媚,与白萤清相比,更像是妖。
      “请问小姐是否乃萤清的好友?”辰衍此刻的生命中,除了白萤清,再无他人。
      “我是颜鸢啊,辰衍。”蓝颜鸢的眼泪嗒嗒地落下,冲刷着脸上浓厚的胭脂。
      “对不起,蓝小姐,我知道是我负了你,可是,可是,我的心里只有她,不管她是人是妖。蓝小姐如此倾国倾城,定可另寻一处好人家。”辰衍满脸疚色,却将手中的锦盒往怀中抱了抱,眼神中对蓝颜鸢充满警惕,毕竟刚才伤白萤清的就是蓝颜鸢的父亲。
      “颜鸢与南山老仙也算相识,辰衍,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蓝颜鸢恳恳切切,辰衍一时竟有些迟疑,毕竟,他也只是听闻这南山之巅居住着一位成仙的老者,但其实也未曾见过其面目,不知要往何处去寻。“相信我,辰衍,我只是想帮你,毕竟,这是我捅出来的篓子。”
      思忖再三,辰衍只好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对辰衍这样的肉体凡胎来说,欲登上南山之巅并不是多轻巧的事情,他双手攀于嶙石上,磨出一道道血痕,脚踏于那不盈尺的险石之上,精致的鞋子早已散开,不知从何时落下了,衣衫褴褛,已看不出那手捧诗书,儒雅清幽的样子。
      天空的颜色由蓝变黑,南山的萤火虫甚多,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一体。
      不多久,远方天色又已泛白,蓝颜鸢劝说辰衍休息一会再赶路。
      “再多呆一会,萤清就会多一点痛苦,多一份危险。”他已累得精疲力尽,却仍将锦盒紧紧地护在胸前。“啊……”一时分神,辰衍踩了空,脚下的石头崩解,他单手攀住一块惊险的凸石,悬于半空,岌岌可危。可即使如此,他仍是将锦盒揣于怀中,拼死护住。
      眼见着石块已渐渐松动,辰衍的手也渐渐支撑不住了。幸好此时,一道灵光出现,将他和蓝颜鸢托上了南山之巅。
      “凡夫,历经此险来寻我,有何贪念?”南山老仙睥睨着辰衍,一脸不屑,转而对着蓝颜鸢,“我的蓝小姐啊,你怎可助纣为虐?”
      “请仙人救救萤清吧!”辰衍双膝覆地,顾不得其他。
      “白萤清?”南山老仙诧异地望着辰衍,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还是又回来了啊,不是我不想救,只是这代价诸多,望可容缓些时间,待老夫再思考妥当。”
      “可是萤清她危在旦夕……”
      “辰公子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白仙子的。”南山老仙将手一挥,辰衍怀中的锦盒便随他而去。经历太久的疲劳,一时松懈,辰衍卧地而眠。
      “南山老头,救白萤清吧。
      “连你都无策的事情,要我怎样努力?况且这不是正合你意么?白萤清死了,你可以独占辰衍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么?”
      “我放弃了,他在成亲的大堂上将我甩下去追白萤清时,我才看懂他的心一直都在白萤清身上,无论我做多少努力。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将白萤清救回来。”
      “蓝小姐,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的事情还不都乃你造成的,你要他人怎样收拾残局?刚才老夫也与辰衍讲了,代价是沉重的。”
      “要何物?”
      “真意一份,阳寿七十载,还要你以千年妖力相辅。”
      “那辰衍岂不是毁了?”
      “还救吗?”
      “辰衍此生阳寿不过九十八,现今也已二十余岁,若救了萤清,辰衍所剩的寿命不过六七年。”
      “让辰衍自己定夺吧,若你愿意付出那千年妖力。”
      “我已毁了白萤清不知几千年的妖力了,如今,这件事也是我惹出来的,千年妖力赎过,我,有何不舍?”
      翌日,天已大白,辰衍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毕竟,蓝颜鸢燃了促眠烟,促进深眠,她不过是想再认真看看辰衍,等白萤清醒来她就要离开了。
      “大仙呢?”辰衍醒来,不见南山老仙,有点慌了,毕竟,白萤清还在他那里。
      “辰衍,你真的要救白萤清吗?”
      “不救她我也活不了了。”
      “可是,救她之后你照样活不了多久啊。”蓝颜鸢急得都快哭了,真真切切,依依不舍,“救她,要你阳寿七十,你真的愿意吗?”
      “愿意。”
      “果然是辰衍,这么久了,这感情一丝未变。”南山老仙从虚无中走来,如云雾一般不真实,手里托着锦盒,“如此,我也只好尽绵薄之力为白仙子效劳了。”南山老仙挥袖,锦盒悬于半空,辰衍又昏昏睡去,南山老仙开始运行法力……
      再度醒来,已不知是何时。辰衍挣开眼睛,只见满天繁星,但又觉得那是满山闪耀的萤火虫,侧望,身边的人一身白裙,仙意盎盎,三千秀发,散若溪流,美不胜收。是萤清!辰衍欣喜若狂,想开口唤她,却又怕她转瞬即逝,只好那般默默地看着。
      天色渐白,辰衍守了一夜。白萤清轻轻挣开眼,动了动身子,似是稍微伸展了一般,眼神对上辰衍欣喜的眼光,她心中顿喜,片刻,又渐生悲凉,“辰公子不是应该在府上与蓝小姐完婚么?为何在此?”
      辰衍知道她心里还不舒服,哂笑,将她拥入怀中,“辰衍才不知道有什么蓝小姐,辰衍只知此处有一位白萤清姑娘,是辰衍接下来的日子要陪伴的人。”是啊,他的阳寿只有七年了,这七年,他一定要好好与她在一起,生活在林间的小屋,只顾今朝,不管明日。
      “那蓝小姐呢?你不会丢下她不管吧?”
      “萤清,你只需好好陪着我,至于其他的,你无须多管,一切安好,你放心。”
      “对了,萤宁呢?怎么不见她?”
      “萤宁?是何人?”
      “我妹妹,就是另一只萤火虫。”
      “应该是跟着南山老仙修行了吧。”
      ……
      南山半腰的小屋中,从此又萦生着温暖的味道,辰衍依旧一袭白衣,常捧书久读,仿佛是一味癖好,白萤清倚在他怀中,细细端详他的容貌,听着他儒雅的声音,将所有困扰置于一旁,只愿融入君的世界。蓝颜鸢立于远处的林中,看着这一对如仙似神的鸳鸯,有难受也有欣慰。
      转眼已过十载,南山的灵草终是为辰衍多续了三年的寿命,辰衍这几日已恍恍惚惚,白萤清也感知辰衍的心跳越来越弱。终于,辰衍如一纸白书,飘飘然倒于白萤清怀中。此时,刚好是除夕子时,南山旁的渔村燃起了烟花,空中绽开一朵朵奇艳的烟花,美不胜收。
      “辰衍,你怎么了?”白萤清十分着急,眼眶水雾氤氲。
      “萤清,你看那烟花多美。”辰衍指着一朵刚刚绽放的烟花,白萤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泪水模糊的一片嫣红。“萤清,最后这十年,有你陪,我便知足了。我怀中有一封信,你将这封信与我一起送至辰府,他们会处理的。”闭眸,垂手,嘴角却还扬着笑。
      眼泪一滴、两滴、三滴……颗颗坠下,她原以为的此生相伴,不过才十载时光。
      “辰衍如此又是何必?”
      白萤清抬起头,妖冶的面容打扮,陌生的面孔却又有些熟悉的感觉,“不知小姐是何方神圣?”白萤清以其灵敏的嗅觉,知道对方也是一介凡妖,不过似乎是可以成仙的了,看来也是尘情未断所以依旧是凡妖。
      “我叫蓝颜鸢,也就是十年前要与辰衍完婚的人。”
      “你要来做什么?”白萤清下意识地将辰衍抱紧。
      “来告诉你真相的,十年前,辰衍以他七十年的阳寿换你平安,所以,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
      江边红亭,依旧覆着青瓦,却不见翩翩白衣公子,不闻公子儒雅咏萤声。白萤清依旧一袭白裙,立于红亭之中。远处拐角处,披麻戴孝的一群人,中间的棺木压抑了空气,泛着重重的肃穆感,那是辰衍。“他又要经历一次转世么?”白萤清喃喃自语,“我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再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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