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庐州月(下) ...
-
第三十章
慕成箫本是孤儿,被方尚书收养,因其聪颖好学,渐渐成了方尚书的得意门生,不料,方尚书的两个女儿都恋上了慕成箫,甚至为此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姐妹反目。
方尚书气急败坏,只好禁止慕成箫出入尚书府,却不料,方柔仪突然向方尚书坦白,她已有了身孕,是慕成箫的孩子。
“若你明年能考中状元,求皇上赐得凤冠霞帔来迎娶柔仪,我便将柔仪许配给你。”方尚书搁下此话,便拂袖而去。
“师傅放心,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来迎娶柔仪的。”
第三十一章
“可有什么用?最后我心中苦苦祈求你来救我的时候,你人在何处?”方柔仪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慕成箫说。
“我很尽力地赶去了,可是,仍旧晚了一步。”慕成箫想拥住方柔仪,却被她一把推开。
“慕成箫,我那时目睹着爹娘死去,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痛苦?”
第三十二章
那日慕成箫上朝殿试,这边方柔仪便产下了孩子。
方柔仪体弱,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昏睡过去,直到一阵声音将她吵醒。
睁开眼,眼前是爹和娘,还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爹倒下了,背后插着一把刀,娘倒下了,背后也是一把刀。
“老大,要不,我们先试试,待会兄弟们把外面的大小姐玩够了,再让他们试试?”污秽的言语钻进了方柔仪的耳朵,方柔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方柔仪声泪俱下,想逃跑,却又身子虚弱,只好努力扯禁了被子,苦苦哀求着。
“将死之人,有什么能给我们的。”为首的黑衣人笑得轻浮,“这里的东西,待会我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也管不着了。”
第三十三章
“那时我刚夺得状元,便听人来报,尚书府着火了。我尽力赶去,只见满地灰烬,我以为你已葬身火海,便灰心丧气地来到庐州隐居,未曾想你还活着,更未曾想你受过如此折磨。”慕成箫后悔不已,将方柔仪紧紧地拥在怀中,无论方柔仪怎么推打都不肯放开。
“是啊,我那时动用了巫蛊大术,让他们以为我不禁玩,气绝身亡。所以他们只放了那场大火毁尸灭迹,而我得幸从密道逃了出来。我知道,父亲曾出手救过寒迟滨,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收留我的。”
“那为何你还要对我下蛊?”
“我就是见不得你们恩爱,凭什么我遭遇这种变故,全家灭门,口口声声讲深爱的人也没有救我,而你们,恩恩爱爱,相处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在寒宅就如肮脏之物,寒祁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对别人十分礼貌乖顺,唯独对我,戾气十足。”
“那你为何还留着啊泽?”奚襦婉反问。
“因为我的女儿也没有了。况且,那时,大夫说,我已不能受孕,我至少需要一个为我送终之人,甚至,为我昭家族之冤的人。”
“灵笙是你的亲女儿!”
慕成箫的话炸开在方柔仪身边,“怎么可能?”她全无刚才的冷静,“我女儿明明都葬身火海了,我都来不及找她。”
“当时,我丧气地回到居住的客栈,你的贴身婢女便破门而入,将灵笙交给了我,然后便毒发身亡。”慕成箫顿了顿,“可她,竟与你不像,也是怪哉。”
“怎么会……”
第三十四章
夜静,林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听似杂乱无章,却又整齐划一。
“上钩了。”许清欢心里想着,翻身下床,贴身丫鬟已起身,警惕地看着窗外。
“公主?”丫鬟小声地询问。
“嘘,先等等他们想干嘛!”
对门似乎传来了比较大的声响,然后传来的慕灵笙的尖叫。
“你们是什么人?别过来。”是慕灵笙的声音。
然后从两个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灵笙!”是寒泽。
“什么人擅闯民宅,可知我是新科状元,持有皇上赏赐的尚方宝剑。”是寒祁。许清欢忍不住了推门而出。
映着月光的白刃往慕灵笙刺去,寒泽拼过去挡下了剑,将慕灵笙护在身下。有剑欲往寒祁刺去,许清欢拾起一支枯木上前与其交战。禁卫军也赶来加入了战斗,怎奈寡不敌众,刺客人数太多,武力又绝不逊于禁卫军,一时间,禁卫军纷纷倒下,又只剩下许清欢。刺客将在场的人都围住,方柔仪脸色煞白,在慕成箫的怀中颤抖,不停地呢喃。寒祁抱着昏过去的慕灵笙,不停哀求众人给他一条路,他要救慕灵笙。许清欢紧紧地握着抢过来的刀刃,脸上已溅满鲜血,身上多处刀伤,梨花白的斗篷,已染了不少红色。
黑衣人目露戾气,举刀,狂笑着……突然,刀纷纷落地……交叠的声音中,黑衣人一个个倒地,许清欢松了口气,自己总算赌赢了。
“清欢!”白衣男子杀开一条路,直奔许清欢而来,“我来迟了。”
许清欢欣慰地看了来人一眼,支撑不住,倒下了。
“清欢!”白衣男子将许清欢捞上马,勒马回跑,“御医,御医!”
第三十五章
“清欢,你醒了。”许清欢醒来,第一眼便看到白衣男子笑得惬意。白衣男子,夏国三皇子,夏薄凉,亦是她的未婚夫。
“三皇子,谢谢你愿意出手相救。”
“你是我的准王妃,救你是应该的。清欢,别再叫我三皇子了好不好?叫我薄凉。”
“……好。薄凉,我得回去看看。”
“不用了,我刚刚看了,黑衣人打不过的都自杀了,没留下任何线索。我没用。”
“那薄凉,帮我请一下奚伯母和方夫人吧。”
“公主,不用请了,我们来了。”奚襦婉声音哽咽,“灵笙她……自尽了。”
“怎么会?那寒祁和寒泽呢?”许清欢想起身,夏薄凉急忙将她护住,不让她起身。
“阿泽当场就被刺死了,灵笙受了惊,孩子也没保住,她受了打击,我早些进她房间便见她悬梁自尽了。”奚襦婉哭得几近昏厥,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寒祁在灵笙的房间里,他已后悔不已。如果,如果我们没有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并不是。这批刺客的目标,是慕宅,真假状元,和我。如果我们没有回来,那他们也难逃一死,可能,方夫人要再经历一次,二十年前的惨案。”许清欢冷静地说。
奚襦婉止住了眼泪,错愕地看着许清欢。
“方夫人,当时杀害你方家的人,是不是也与此相似?”
方柔仪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一模一样的衣着和行为。”
“这是京中的神秘组织,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为谁效力,但我现在大概知道了。奚伯母和方夫人要随清欢一同进宫,清欢会为奚、方两家昭雪平冤。庐州这边也不用担心,我前几日已向父皇请调了他的死卫,可以保护好庐州这边的人。”
“公主此话当真?”奚襦婉和方柔仪没想到他们藏了二十年的冤案还可以昭雪。
“当真。奚伯母,带上你的七彩珠,那是主要证据。”
“公主何以见得刺客的目的是我们所有人?”奚襦婉突然觉得许清欢很不可思议。
“那群刺客,在我们的马车被卡住的时候便跟上了,但他们迟迟没有动手,所以我当夜在客栈歇息,便让人快马加鞭去请驻扎在附近找驻扎在附近的三皇子,所幸,三皇子来得及时。”
“所以公主已经知道幕后真凶是何方人物了?”
“八九不离十。我已经派人去查更详细的证据了。”许清欢看着窗外,眉上染喜,“看来证据也收到了。”
一只白鸽落在窗台,夏薄凉将其脚上的纸条取下,递给了许清欢。许清欢看完,眉间有点紧张。
“现在马上出发回京!”
第三十六章
御书房。
檀香缭绕,书卷列满了两旁的书架,宣告着睿智和森严。
皇帝端坐在椅子上,下边站着许清欢,夏薄凉,皇后,大皇子,二皇子,十五皇子,奚襦婉,方柔仪,以及一个产婆,一个被绑的黑衣人,一个大夫,一个出宫多年的老宫女。
“清欢,你有什么事想与父皇说的?”
“父皇,皇后和二皇子、大理寺卿蓄意谋杀奚相、方尚书及奚相之女奚贵妃,从此还欲刺杀儿臣及当科状元一行人。请父皇明察。”
“清欢可有受伤?”皇帝从椅子上站起,走下来看许清欢是否受伤。
“薄凉及时赶到,儿臣没有受伤。”
“皇上,臣妾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绝无半分不忠,请皇上明察。”皇后立马跪地,眼泪夺眶而出,仿佛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皇妹口中的奚相、方尚书为何人?”二皇子伏在地上,将头深深下埋,以示忠诚。
“清欢,你继续说。”皇上不予评论,只让许清欢继续。
“奚伯母,能否将七彩珠借我。”许清欢接过奚襦婉的七彩珠,对皇后说:“这个,皇后应该不会陌生吧?”
“七彩珠,不是后宫中每个皇子公主都有的玩物吗?不止是我,宫中的人都很熟悉啊。”
“但是,这颗七彩珠怕是皇后宫中特有吧?”许清欢将七彩珠拿在皇后面前玩弄,突然,七彩珠一分为二,掉出了一张纸条,许清欢将纸条捡起来,呈给皇上。
皇上霎时满脸阴霾,将纸条丢给皇后:“看看你做的好事!”
纸上写着:今夜,灭了奚家满门。
“还有证人!”许清欢挥挥手,他们抽出了塞在黑衣人口中的纸团。
“我说,我说,你们要保我家老小平安!”黑衣人神色焦急,“我们曾受过大理寺卿的恩惠,决定效劳于他,不曾想,他会训练我们,并让我们去杀害忠臣,据我所知,奚相一家,方尚书一家,都是我们这个组织动的手。”
“那是大理寺卿雇佣的人,与臣妾无关。”皇后一句话便撇清了关系。
“也与我无关。”二皇子也甩得很快。
“皇后,不急,还有别的证人。”
“大夫,你不妨说说你做了什么。”许清欢转过身对那个颤颤巍巍的大夫说。
“启禀皇上,老臣是二十年前申请回乡的木御医。”大夫毕恭毕敬地说。
“朕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医术极为高明,常常为朕缓解头疼症的木御医,症后来照着你的药方不断服药,疗理,头疼果然痊愈了。”
“的确是老臣。但这次老臣是来请罪的,请皇上赐罪。”大夫缓缓跪下,“二十年前,大皇子年幼,体质较为脆弱,老臣当时被钱迷了心窍,听从皇贵妃,也就是当今皇后的吩咐,在大皇子的补药中下毒,使大皇子长期卧床,慢慢虚弱,直至死去。”
“但是本王现在仍然身体安康。”大皇子纳闷地问木御医。
“老臣当时实在良心不安,最后偷偷撤掉了给大皇子的毒,下了准确的药,将大皇子医治好。只是老臣觉得无颜面对大皇子,也无颜面对皇上,便辞官回乡,免费救治病人,以此赎罪。”
“所以你是因此才救了阿祁。”奚襦婉从刚才便觉得这人熟悉,现在才想起来,是寒祁的救命恩人。
“罢了,你起来吧,朕不治你的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已知错,也有悔改,朕也不罚你了。”皇上摆摆手,转而又问皇后,“这件事你有何可说?”
“臣妾……臣妾……”
“父皇,事情还没完,请让我继续。”许清欢又叫上来那个老宫女,“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十多年前,奚贵妃之死,并不是众人所说的意外,更不是有小人说的,奚贵妃想害二皇子而自己反而失足。”老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二皇子,“而是,年幼的二皇子,将在池边赏花的奚贵妃推进池中,而他自己也跳进了水浅的地方,假装也是受害者。”
“你胡说,我没有,你也说了我当时年幼,哪里可能推奚贵妃下水。”二皇子像被揭了底气急败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但我当时就在那池中,修剪枯枝,隐藏花花绿绿的花中,二皇子没有看到我,而我却目睹了整个经过。也怪奴婢,当时胆小怕事,皇贵妃和二皇子一向跋横,奴婢不敢现身,不敢去救奚贵妃。但奴婢一直觉得良心不安,所以不久也出了宫。”
皇上已经瘫在椅子上,对皇后和二皇子已经失去了信心,“清欢,继续。”
“父皇,儿臣就是不服,为何他可以是太子,众人追捧,连清欢皇妹也只围着他转,而我只是晚了一日,就成了一个普通的皇子,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我明明比他优秀,比他聪明比他强,宫中大学士都夸我,可父皇的眼中还是只有他,我巴不得他早点去死,我就可以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奚相和方尚书是母后让大理寺卿让人杀的,奚贵妃也是我推下水的,怎么样?满意吗?但是做了这么多,我依旧扳不倒这个太子!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我们应该平等的。”
“其实,即使他倒了,太子之位也不会是你的。你心气太高,处事急躁,没有沉稳之态,难以让众人信服,你永远不会是太子候选人。”皇上看着气急败坏的二皇子缓缓地说,“其实,除了聪明能干,作为太子甚至是皇上,要有拉拢人心的能力,要善待百姓,不可以自我为中心,要处处为别人着想,还要提防小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这些方面,你皇兄确实很有天分,甚至比我当年做得还好。”
“其实,二皇兄,也未必是皇子呢。”许清欢又盯紧了皇后,“皇后,据清欢派去的人走访查得,皇后并不是大理寺卿的妹妹吧。”
“你……你别胡说,大理寺卿是臣妾的哥哥,这个大家都知道的。”
“是吗?但是据我所知,皇后本为烟花女子,青楼头牌,后与大理寺卿情投意合,大理寺卿为皇后赎了身,对外言为大理寺卿失散多年的妹妹。不久,大理寺卿就将皇后进献给了皇上,但两人仍是来往密切,直至大理寺卿突然逝世。那么,皇后,二皇兄真的是皇子吗?大理寺卿真的逝世了吗?”
“清欢你够了,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怀疑我的身份?”二皇子刚刚爆发了情绪,此刻已受不得打击。
“那么二皇兄觉得,为什么大理寺卿愿意冒一切风险为你做事?大理寺卿世故得很,若你与他非亲非故,于他无益,他定不会帮你一丝一毫。”
“母后,清欢说的是假的对吧?我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对不对?对不对?”
“皇上,一切事情由我与大理寺卿而起,请皇上责罚我与大理寺卿便可,他是不知情的,恳请皇上放过他。而十五更是无辜的,所有事情他都不知道,请皇上让他在宫中好好生活。”皇后哽咽着说,大势已去,她只能选择坦白。
“皇后,不是我不喜欢十五弟,只是,您确定,您当时产下的是十五皇子而不是十五公主吗?”许清欢看着皇后惊恐的脸,又看了单纯善良的十五皇子,心中有些不忍,遂转身指了后面的接生婆,“你说吧。”
“启禀皇上,老奴是为皇后接生的产婆,当时皇后的确是产下了一位小公主,当时老奴的姐妹刚好在为方尚书的二小姐接生,方小姐刚好产下一男婴,皇后便安排我们交换了婴儿。”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朕一直期盼的女儿啊。”
“因为当时二皇兄生命垂危,皇后自认为,自己应当有皇子才能巩固后位,便在产前就收买了全城的产婆,如若当天产下的是公主,便要偷偷换成男婴。”
“所以,我也不是皇子,是吗?”十五皇子呆呆地说。
“十五弟,对不起了,揭了你的身份。”
“皇姐,承蒙你照顾这么多年,我也很满足了,所以现在,我的母亲,是方夫人?”
“是的。”
“朕还有一个公主,在哪呢?”
“父皇,皇妹她,就是当科状元寒祁求赐婚的慕灵笙,只是她,自尽了。”
听到有女儿刚刚亢奋起来的皇上,又倒回了椅子上,“罢了,你刚刚问皇后,大理寺卿真的逝世了吗,是怎么一回事?”
“儿臣猜测,大理寺卿不过诈死,他还能和皇后接头,让手下杀人。皇后,齐柳木雕街,惶惶悠竹,铃七响,对吗?”
第三十七章
皇后处死了,二皇子处死了,藏在木雕街佯装木雕师傅的大理寺卿,也被拉出来斩首示众。
慕成箫、方柔仪和十五皇子团聚了。
寒迟滨、奚襦婉和寒祁,在庐州守着寒泽的墓和慕灵笙的墓。
许清欢选了个黄道吉日,穿上红色罗裙,坐着豪华舒适的马车,向夏国出发。车外,夏薄凉全程陪护。
“薄凉,到庐州了是吗?”
“是。”
“我可不可以,再看一眼?”
外头一阵沉默,许久,“好!”
“你放心,我就在车里,看一眼,当做告别。”
慕灵笙的墓冢,旁边盖了一间小草亭,寒祁坐在亭中,借酒浇愁。
许清欢放下车帘,“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