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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玉簪等故人 ...

  •   一
      大盗无是非在江湖中很有名声,贫穷百姓提起他是赞不绝口,而那些总敛不义之财的人说起他就咬牙切齿。
      为何?
      这大盗神出鬼没,专门劫富济贫,劫富也劫得很有技巧,劫的都是那些腐官贪民。
      而大盗所到之处,总会留下“无是非”三个字,所以大家便叫他无是非。
      听闻最近大盗连劫了八座大城的城主,这些城主平时仗着天高皇帝远,贪得无厌,压榨人民,民间多是怨声。
      大盗不仅将城主家洗劫了大半,还在城主床前的屏风上写着:为官不仁,小命不存。
      每个城主早上醒来都是被这醒目的红字吓得半死,甚至都不敢将被盗的事情张扬出来,只是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大盗给大家送来了许多东西。
      今早又有一个城主看着“为官不仁,小命不存”哭天喊地,吓到失禁,毕竟那几个红色的字突然出现在美好的早上,实在很刺激。
      另一边,城中许多人家发现自己家凭空出现了些金银,缓解了手头的拮据,不禁向天下跪,感谢无是非的相助。
      此时,一位穿着整洁的男子大大咧咧走出城门,左手牵马,右手提酒,看着相当快活。
      迎面走来一个姑娘,姑娘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些野果。
      男子盯着姑娘看了许久,看到那姑娘低下了头仍不罢休,接近姑娘时,男子喝了一口酒,然后竟低身撩起了姑娘的裙摆。
      姑娘气恼,用力将男子的酒壶拍开,“流氓!”她骂道,然后急身离开。
      “姑娘,我不叫流氓,我叫许非臣,言午许,是非之非,姑娘的裙下臣之臣,姑娘可记住了?”许非臣回头对姑娘一本正经地说,只是姑娘已经害羞,不再理他。
      二
      许非臣又在酒家遇到了那位姑娘,这次许非臣没有牵马,于是左手紧紧抓住姑娘的手:“敢问姑娘芳名?”
      “许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那位姑娘似乎是已经经历过许非臣的一次骚扰,这次变得镇定多了,不羞不恼,只是背对着许非臣,想要挣开他的手。
      “若姑娘不说,许某便不放开。”许非臣看着变化巨大的姑娘,戏谑之心又上来了。
      那姑娘似乎转变了想法,转过身,委屈巴巴地看着许非臣:“许公子,你弄疼我的手了。”
      许非臣马上撒开,不料那姑娘却突然笑了,抽身而去。
      许非臣也笑了,因为姑娘离开时那莞尔一笑,是那么动人。
      “公子,你不知道吧,这是城主的小女儿,白芷昭。”店家看许非臣如此,不禁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城主的女儿何以需要自己摘野果来果腹?还有,我记得你们城主并不姓白吧?”
      “公子有所不知,这白芷昭算是城主的风流债,当年城主还不是城主的时候,有一次替老城主跑腿,回城路上遇到了多年未回乡的白娘,白娘的确好看,城主的魂便被勾了,陪着白娘四处游玩,不知不觉俘虏了白娘的心。”
      “那白娘甘心给城主做妾?”
      “公子且听我慢慢讲。当年城主跑腿跑了一年多仍然未归,且杳无音信,这不禁让人不踏实,城主夫人便决定自己去找城主,不料在不远的小镇便遇到了陪着白娘游玩的城主。”
      “然后呢?”
      “然后白娘独自回城生下白芷昭,但不再与城主来往。”
      “这白娘性子也甚是刚烈啊。”许非臣感慨。
      “其实这白娘很受百姓欢迎,当年白娘不和城主一同回城是因为不想做妾,也觉得城主欺骗了她,后来老城主仙逝,这个城主真正成为城主不久,一直在努力将白娘哄回去,好不容易白娘勉强答应了,接回白娘当天,有人拦下城主的轿子喊冤,却被城主一脚踢开,白娘当下便下轿回家了。”
      “原来白娘是这样一个人,那这白芷昭应该也不错。”
      “没错,白芷昭性格像极了白娘,虽然城主一直用各种东西想将白芷昭哄回去,但白芷昭拒绝承认自己是城主的小女儿。这位公子看起来也算配得上我们敬爱的白芷昭姑娘,我且与你提个醒,不要白芷昭是城主女儿这件事情,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多谢店家。”许非臣拿起桌子上的酒,放下一袋远超桌上菜品价格的银子便走了。
      “多谢公子,公子慢走。”店家拿起钱袋,满是感谢。
      三
      白芷昭最近真的被许非臣烦得要死,走到哪跟到哪,就差茅房没跟着去了。
      但相比白芷昭的态度,白娘反倒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非臣来了啊,来,一起吃饭哪!”白娘看到许非臣拎着两只活鸡出现在自家大门,便开始招呼许非臣过来吃饭。
      “伯母,芷昭姑娘呢?”许非臣左右张望看不到白芷昭。
      “她刚刚喝了碗粥,去摘野果了,这个时候的野果是最好的。”
      “哎,这种事情我做就可以了。”
      “你过来,我跟你说芷昭喜欢什么,她这姑娘,是很容易满足的。”
      “好嘞。”许非臣将鸡放入鸡笼,便坐到饭桌边陪白娘吃饭。
      “她这姑娘,不爱胭脂,偏爱簪子,各种发簪她都很喜欢,无奈家中清贫,她至今也没什么发簪。”
      “发簪么?”许非臣心下思索着,“这倒不难。”
      “娘,你怎么又和他这种流氓这么要好?”白芷昭回到家就看到自己的娘亲和许非臣两个人边吃边聊可开心了。
      “芷昭过来一起吃,你今天的粥煮多了,我让非臣一起帮忙吃嘛。”
      “芷昭姑娘,吃。”许非臣帮白芷昭打好了粥,递到白芷昭面前,白芷昭嫌弃了他一眼,但仍旧是接过来开始吃。
      四
      自那日起,许非臣来找白芷昭时,手中总会带一把簪子,虽然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是都挺有特色,不俗众。
      白芷昭虽然嘴上说着他烦,但无奈这些簪子实在很得人心,最后还是一一收下了,相对的,对许非臣的态度不知不觉便好了许多。
      一日许非臣离开之后,白芷昭将今天许非臣送来的簪子取下,细细查看。
      月光之下,簪子仿佛镀了一层银光,这支簪子较之前的簪子有所不同。
      这支簪子乃白玉所做,价值至少应该是之前簪子的总和,簪尾雕的荷花精巧,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枯萎,但簪子并不止于此,仍弯曲地往后绵延着,在真正的末端,小孔上的红绳连着几颗红豆,似乎是精挑细选,颗颗饱满,光泽熠熠。
      白芷昭本不愿接受这支贵重的簪子,但许非臣说如果白芷昭不要这支簪子,许非臣便当着白芷昭的面摔掉,白芷昭舍不得,便任由许非臣将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芷昭,你是心悦他的吧?”白娘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白芷昭在摩挲着簪子。
      “不喜欢。”白芷昭迅速将簪子插回头发,“我这辈子都不想喜欢人,更不想出嫁,只想陪着娘。”
      “傻姑娘,娘才不需要你陪,娘只希望你幸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最满足自己的事情。”
      “那娘呢?娘也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我们在一起过,当初遇上他,和他在那个小镇游玩时,我是幸福的。”
      “那娘如今也是自己一个人。”
      “因为啊,在我看到他踢开那个喊冤的人时,我喜欢的那个他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为官不仁的城主罢了。”
      五
      许非臣仍旧一日一日地来,带来的基本是些木簪,白芷昭收下时倒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只是两人的关系在悄悄变化。
      白芷昭从见到他就给他摆脸色,到现在见到他会眉开眼笑;从抗拒许非臣带来的东西,到若无其事地接下他的簪子;从不喜与许非臣说话,变成了两人常言笑嬉戏。
      白娘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伯母。”一日,白芷昭去河边洗衣,因为那里女子众多,许非臣不适合去,所以没有跟去。
      “非臣何事?”白娘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看着许非臣。
      “我想娶芷昭,但我现在不配。”
      “有何不配?”
      “与您坦白,我就是个盗贼。”
      “盗贼?”
      “无是非伯母可曾听过?”
      “无是非......是你?”
      许非臣点点头,没有回答。
      “虽说是盗,但比许多人都要好许多了。”
      “但盗终究是盗,以盗贼身份,我配不上芷昭。”
      “那你此番和我坦白,想必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了。”
      “近来边关告急,我想,以我如此身手,应能立下一些战功,到时,我将会回来迎娶芷昭。”
      “不可以!”白芷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亦不知听到了多少。
      “芷昭。”
      “你是盗贼我也不介意。”
      “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漂泊。”
      “那我们便先完婚了你再去边关,反正迟早要完婚。”
      “不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要守寡了。”
      最终白芷昭还是争不过许非臣,只能随他去了。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白芷昭将许非臣送到城外,眼睛红红地对他说。
      “我一定会的,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相信你。”
      “那就行啦,回去吧,我走了。”许非臣跨上马,绝尘而去。
      六
      许非臣的能力的确非常大,虽然他并不懂什么作战技巧,亦或是有什么军师的才识。
      但许非臣非常擅长潜入,以他多年当盗贼的经历,潜入敌营,杀死对方主帅,让敌人乱了阵脚,是许非臣在军队中最大的用武之地。
      多亏有了许非臣的加入,一直僵持不下的战局很快便有了转变,两三年时间军队势如破竹,将盘踞了十几年的敌人全数驱赶出境。
      敌国见势不妙,急忙派了使者前来求和。
      朝廷本也不愿见生灵涂炭,便应允了。
      “非臣,你立了大功,到时候赏赐肯定少不了。”主帅十分喜欢这个中途突然投奔军队却又能力了得的人,常常会和许非臣交谈,就如此刻,回朝途中,主帅也将许非臣叫到身边聊聊天以解路途之闷。
      “我只想要一样。”许非臣目光坚定,忽然又像想起了谁,嘴角带笑。
      “哦?你不妨说说你想要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可能。”主帅第一次看见这种立了功劳却只要一样东西的人。
      “听闻公主有一颗夜明珠与众不同,非臣,只想要那个。”
      “这......或许没有那么容易,那夜明珠是公主心头好,宝贵的要死。”
      “只能一搏了。”
      “非臣,要这明珠,可是送人?”
      “是,送与心上人。”
      “原是如此。”
      七
      两国议和,皇上甚是高兴,于是在后花园宴请此次功臣并赏赐,当然,许非臣也在其中。
      一位一位地赏赐,大家听到赏赐都是高兴地叩谢皇上隆恩。
      许非臣很忐忑,如果,自己拒绝了皇上的赏赐而提出要公主的夜明珠,会如何?会惹恼皇上吗?
      “许非臣!”
      “草民在!”一不留神就轮到自己了,许非臣赶忙到前面跪下。
      “许非臣,此次退敌,你功不可没,朕一时也不知道要赏你些什么,你不妨渐渐你想要些什么?”
      “草民想要......”
      “公主殿下驾到。”许非臣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参见父皇,儿臣来晚了。”公主殿下在许非臣旁边跪下,许非臣想着待会就要当着公主的面要她的夜明珠,心里更加忐忑了。
      “无妨,起来吧,来父皇旁边坐。”皇上对这个女儿真的是温柔至极。
      虽有耳闻皇上宠爱公主,今日一见,的确如此。
      公主起身,轻盈走到皇上身边坐下。
      “许非臣,刚刚你说你想要何物?”皇上看到跪着的许非臣,想起刚刚被打断的赏赐。
      “草民斗胆向皇上和公主殿下求一物。”许非臣心里想着白芷昭,豁出去了。
      “是要我的东西?”公主听到许非臣求她,突然有点愣,想着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有利的东西给这男子吧。
      “是何物?”皇上问许非臣,“我看看我能否做主。”
      “公主殿下的夜明珠。”
      “这我就做主不得了。”皇上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哦?你要这夜明珠何用?”公主虽十分喜爱那夜明珠,但也是个大气之人,不会马上就翻脸,这是皇上十分赏识自己这个女儿的原因,明事理,懂进退,顾大局。
      “草民有一深爱许久之人,想娶那人为妻,却发现自己实在配不上她,所以决定退敌立功,求得夜明珠为她铸几支簪子,当做迎娶之礼。”
      “是个痴情种啊,如此,在朝为官的话,便有了莫大的软肋。”皇上似乎觉得这样的许非臣有些不妥。
      “草民不愿在朝为官,只愿与相爱之人埋没于市野,但若朝廷有需,草民还会义无反顾地回来当一个潜伏的。”
      “如此么?”
      “不必勾心斗角不必劳心费神,只做人间鸳鸯仙,也是羡煞旁人。”似乎是触动了公主的某种心事,公主脸上颇有些不悦,“那夜明珠,我送你了,那个人,她该会很快乐。”
      “草民叩谢公主殿下。”
      八
      许非臣带着从公主那里求来的夜明珠往熟悉的地方快马而去。
      想着不能一身风尘去见白芷昭,许非臣又调转了马头往一家酒家而去。
      “店家,来间厢房,给浴桶满上水。”
      “好嘞!你是......许公子?”店家看了看眼前的人,迟疑地问。
      “正是许非臣。”
      “许公子......可是还未去见过白娘?”
      “还未,想着洗去风尘而去,怎了?发生了什么?”看店家如此神色,许非臣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许公子去见过白娘便知,有些事情,还是白娘亲自告知公子较妥。”
      “多谢店家,不必准备了,我这就去见白娘。”
      许非臣出了门,翻身上马,直往白芷昭家飞奔而去。
      白芷昭家安安静静的,似乎和平时白芷昭去摘野果时没有什么两样。
      许非臣推开庭院的门,如以往一般擅自进入。
      “白娘?”站在房子前,许非臣试探地敲着门,并叫着白娘。
      “来了。”房子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接着,门便打开了。
      “白娘。”许非臣看到了眼睛红肿的白娘。
      “非臣?”白娘揉了揉她刚刚睁开的眼睛,“真是非臣?”
      “是我,我回来了,白娘。”许非臣心里看白娘如此样子,心下有些东西渐渐了然,但仍觉得无法解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娘拍拍许非臣。
      “白娘,芷昭呢?”许非臣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希望能在白娘口里听到芷昭相安无事的消息。
      “她去了自由的地方了。”白娘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就在你走后不久,似乎是逃兵,路过了这边,那时芷昭和平时一般去摘野果,却不料遇上了那样的人,就被......”
      “怎么会?”
      “那日芷昭回来满身污泥。我还责怪她,不知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是第二日起床时,我喊了芷昭却一直没有应答,我进她房间发现了她的遗书才知道她于昨晚已经去跳河自尽了。”
      “怎么会......怎么会......”许非臣呢喃着,转身便往外跑,边跑边喊叫,往城外的河跑。
      “非臣,不要想不开,要好好活着啊。”白娘也跟上了他,“芷昭说希望你好好活着。”
      九
      “店家,上碗面。”
      “好嘞,公子稍等。”
      面很快便上来了,热腾腾的蒸汽中,许非臣仿佛看到了对面的白芷昭,她正举着筷子将许非臣碗里的肉夹到自己的碗中。
      “你怎么吃那么多肉啊。”许非臣循着记忆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爱吃,怎么,你夹回去啊。”白芷昭夹完了肉,停下筷子,对许非臣说。
      烟气被风吹散,白芷昭也消失了。
      “你回来吃肉吧,这些肉我都不爱吃的。”许非臣对着空气说,可是没有回应了,再也不会有了。
      吃完面,许非臣一人独自往镇外山间走去那里有一个简陋的小墓,上面刻着“许非臣之妻——白芷昭”,是许非臣亲手所刻。
      许非臣在墓前放下了一支簪子——是白玉的,墓前已经有了许多簪子,各种材料的,都蒙了灰。
      “这次我去得有点久,主要是那几座城的城主都不太像话,所以我多周旋了一下。”
      “我在想,夜明珠就不给你做簪子了吧,就我每次办完事才来这里看你的频率,那些簪子——我遇到你之前做的——这辈子恐怕都用不完。”
      许非臣取下腰间的袋子,将一颗雪白的有巴掌大的珠子取了出来,这珠子白天看着和一般的珠子无异,但夜间却能发光。
      远处有山雀飞过,许非臣将珠子一扔,山雀应声落下。
      “就让这珠子随有缘之人去吧,你想要的话也可留着。”
      “你说我当时要是听你的劝,留在你身边,现在说不定还能盗那支你很喜欢的簪子送你。”
      “白娘很好,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便会将白娘当亲娘照顾。”
      “你说,你会不会转世来见我呢?”
      会的吧,你那么喜欢簪子,一定会来取这些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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