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天下》风琦君

3、破灭的幻影3

　　“若儿！过来啊！”

　　红灯笼掉在地上，火舌迅速攀上灯壁变得更加壮大起来。白若捂住嘴，两股眼泪像洪水一样倾泻而来，她的腿在发抖就要跪倒在地，那是外婆的声音和脸，可是，可是此刻他们却都在那怪物的身上。

　　“外婆在叫你呢！快过来啊！”

　　那东西居然像人一样伸出一只手臂一样的触手向她招手。和平时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是她知道那不是外婆，她感到恶心和恐惧。

　　“若儿！若儿！你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

　　白若的身后那怪物大吼着冲破木屋追来，白若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怎么办？怎么办？外婆真的？怎么办？她现在就靠着身体的求生本能拼命奔跑，她以后会怎么样？也会被吃掉吗？

　　“若儿！你在哪？回家了！”

　　树上，白若紧紧的将脸埋在双手间，她怕她一忍不住就会回答，明明知道的，但是她就是会忍不住回想起每一次外婆的呼唤，外婆就站在门口等她的画面。

　　可是外婆好像已经！想到这里她其实特别想大声的哭一场，但是她怕，那个吃掉外婆的怪物听到了就会找到她的，她也得死。

　　外婆！外婆！外婆！

　　白若在心里大喊，她每次害怕的时候外婆都会把她抱在怀里的，这次，她再也没有外婆了。

　　“找到你了！”

　　啊！

　　她疼的大喊，肩膀被咬着，被撕裂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全身冰冷，这使得身体里往外涌出的血淌在皮肤上感觉格外滚烫。

　　她尖叫着被怪物撕扯着一起掉下来砸在地上，这时她才看清原来那怪物的嘴在嚼着什么，外婆的脸已经陷进了那烂肉般的身体里，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撑着身体爬起来，但是她的左手却没有感觉了，为什么啊？她偏过头，眼里再次涌出泪水，她的左手已经被扯掉了，那怪物在吃她！

　　那怪物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张开大口满嘴的尖牙，冒着腥臭味。

　　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她就要被吃掉了？

　　她忽然又想起外婆和外公来，他们就站在家门口冲她招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啊！对呀，外公和外婆是很温柔的人啊！

　　她感觉被什么东西夹起，身体里面的骨头好像是断了，她根本不能动了。湿润的东西包裹着她，腥臭的气味熏得她不能呼吸，她想，大概是被吞下去了……

　　当黎明来临，这座原本尽是青灰色的小城已经变得赤红，连着那太阳都鲜红如血。面对会灼伤他们的阳光，魔物们退进荫蔽处，躲藏在残破的房屋里。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她想知道是谁？

　　啊哈哈哈哈哈！

　　她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城墙之上，她癫狂的大笑着，但是又忽然哭了，眼泪向下，流到了鲜艳的嘴角。

　　“你是谁？”

　　她问她

　　她一身红衣，脸上带着泪和微笑。

　　好美！她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你又是谁？谁允许你闯入了我的幻境！”

　　她看着眼神清澈如同白鹭一般的姑娘，面上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我，我不知道！我在找一个人！”

　　“谁？”

　　“啊！他，不！她？”

　　她顿住了，哎！她要找谁来着？她开始变得支支吾吾，“我，我找，我！”

　　“你连找谁都说不出来？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笑，像是一个风韵十足的女子看着还在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女孩那样。

　　“你喝个酒吗？”

　　“酒？那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什么可笑的？简直像个疯婆子！”

　　她像极了一个被大人捉弄了的小孩子，有几分不自在，躲避着她的眼神。

　　“跟我来吧！”

　　她经过时暗香浮动，那种味道令她感到非常舒适，像是吸食成瘾的瘾君子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仙品。

　　脚下的城在坍塌，她吓得不轻，可是她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坠落，然后粉身碎骨，她们的脚下变成了宽阔的河面。

　　转瞬之间，这里已经变成了罗刹地狱，无数双眼赤红的鬼魂在漆黑的河岸中挣扎着，可是每当他们在即将抵达岸边时，一股巨浪就会立刻将他们席卷回去，反反复复。

　　“他们的眼睛呢？”

　　她望着那些眼框中已经变成黑洞的“人”机械的行走在漆黑的土地上，她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的感觉！

　　“自是被挖掉了！”

　　她跟在她身后，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惊讶，可是她却在心里暗自惊讶自己的平静。

　　“他们惹我生气了，所以挖了他们的眼睛去喂我的宠物了呀！”

　　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像是在责怪着别人做的不对，里面居然还包含了些许委屈。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哦？为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这样的话！”

　　“啊哈哈！你过来！”

　　她们穿过灯火明亮得如同白日一般的街道，狐女们在高阁之上招揽着来此寻乐的客人。

　　“你是这里的主人？”

　　“傻子才会看不出来，对吗？”

　　她的反问着实令她有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说是人间皇宫也比不得的辉煌内设令她有些眼花缭乱，她甚至感觉到四处都是金色的光泽，随处可见的各色珠宝华服开始变得不再夺目。银铃悦耳的笑声充斥着她的耳朵，曼妙舞女摆弄纤细的腰肢从她身边旋过，柔顺的绸丝划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伤口。

　　有些发痒的疼让她有几分不悦，她顺着雕工精湛的楼梯而上，回眸轻笑。
　　呵！又是这样的眼神，她更加不悦，踢开挡在她面前的妖娆舞女跟上去。

　　楼阁的最高处，推开门居然是一片雪白。

　　狂风夹着细雪，一丝清凉钻进她的衣领里，她踩在雪上，雪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来！喝这个！”

　　浓郁的血腥味让她胃里翻腾了起来，她问她，“这是什么？血吗？”

　　“这是酒！”

　　她喝下去，便立马跑到亭外忍不住开始干呕，那东西喝下去就像消失了一样，她感到头晕无力，最后感觉到了地上真的好冰……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看到他那张变得黑瘦了的脸，他在雨中和很多人一起推着马车。清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让她感到了一丝清凉，让她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她激动的想要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可是她发现她难以驱动她的身体。她的手脚都没了，她只有一条尾巴，她吓得笨拙的从他的衣襟里掉了下去，还好他一下子伸手接住了她，将她重新塞了回去。

　　她在水洼的倒影被踩破的一瞬间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一条白色的小蛇。

　　那么自己曾经的一切都是一条蛇关于变成人类的幻想吗？

　　还是是因为自己死了，幻想自己还以一条蛇的身份陪在那个相遇的男孩身边呢？

　　不管哪一个是真正的现实，这都是破灭了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