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炫，玉树花》草凌

1、第 1 章

　　（一）
　　繁华的街头，叫卖声此起彼伏。火红的晚霞在天边燃烧，这若是天上不可触及的，那牵着红马轻然走在街头的安冰舞则是人间的骄傲。
　　殷红华衣媲美晚霞，丝绸流光。一层红纱隐去容颜，举止高贵得不容亵渎，又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这一切应与殷红毫不相关，甚至背道而驰，可在冰舞身上竟是如此协调。
　　抬头望望渐暗的天空，冰舞决定投栈。

　　（二）
　　纤纤玉手提着一只灯笼，微弱的火光摇曳欲熄，小巷的墙边投下女子柔和精致的影子。
　　“美女，怎么一个人那么寂寞？”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了冰舞的去路。
　　冰舞暗暗后悔，自己为何如此急躁。本想趁着夜晚的空闲到当地询问一下那老头的行踪，可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们……”冰舞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汉用个密不透风的麻袋罩住，硬是扛了起来，面纱无意间被扯落。
　　冰舞的眼前一片黑暗，恐惧与不安涌上心头，想挣扎，却无力。这味道……定是这袋子里撒了迷药！。
　　周围逐渐嘈杂。一丝丝的光线挤了进来，冰舞心安不少。
　　许久，周围安静了许多。冰舞被放了下来，解开了袋子。
　　冰舞用手遮住双眼，欲挡住刺眼的光线。
　　“小姐，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谦卑的声音响起。
　　冰舞适应了光线，睁开了眼。只见几个年轻的绿衣女子低头站在一旁，却又不时偷偷瞄了冰舞两眼。
　　“这是哪儿？”冰舞站起来，只觉得脚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回小姐，这里是意桃居。意桃居是这儿最豪华的地方，公子们可是夜夜春宵呢！”女子似乎知道她不是本地人，轻笑道。
　　青楼！冰舞苦笑。不过，只要她愿意，皇宫也能进出自如，区区青楼又岂能困得住她？
　　雕刻精美的门被推开了。走进一名花枝招展的妇人，虽上了年纪，但仍有几分姿色。
　　妇人走到冰舞面前，端详了半晌：“果然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当之无愧的招牌。”
　　“对不起，我要走了。”冰舞无视妇人的话，走出了房间。
　　房间内的烛光摇摆不定，妇人的嘴角上扬，若无其事地端坐在桌边……
　　冰舞来到大厅，喧杂吵闹声刺耳。她皱起了眉头，快速往大门走。
　　不知何时，身后如雷的吵声渐而消失。
　　又引人注目了吗？冰舞无心顾虑太多，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径直走出门，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挡住了。
　　冰舞黛眉轻皱，挥起右手，红纱迅起，几个大汉被气流弹出许远。她轻然一跃,便站在了几丈高的屋顶。
　　皎洁的月光下，红纱飞舞，如瀑青丝亦随风扬起。
　　忽然，冰舞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红色的身影从屋顶落下，如一只受伤的凤凰，决裂无奈。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闪过，接住了昏迷坠落的冰舞，再一跃，起身上了屋顶，消失在夜幕中……

　　（三）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曲歌尽，冰舞袖了手。敛身站在窗边。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
　　忽然，她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把剑，是冰舞熟悉的花纹……
　　门吱呀的被推开了，走进一名俊美的白衣男子。剑眉入鬓，黑发披肩，嘴角微扬，眸里尽是温柔与气度。
　　“姑娘，你醒了？”男子温柔地笑着，眼里参杂着关怀。
　　“昨晚，是你救了我？”
　　“是。”男子顿了顿，“我叫南宫炫，你可以叫我炫。敢问姑娘芳名？”
　　“安冰舞。——我怎么会昏倒?”
　　“你被下了迷药，意桃居的迷药绝世无双。”
　　“可那是青楼。”冰舞觉得莫名其妙。
　　“青楼就不能有迷药吗？”南宫炫笑出声来，灿烂如阳，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在这儿。
　　冰舞愣了愣，也笑了。
　　世间最美的女子也不过如此吧！南宫炫暗想。
　　“刚才的曲子，是《玉树□□花》吗？”
　　“嗯。”冰舞点了点头。
　　“这可是失传了的曲子！”南宫炫的眼里满是惊喜，“哦，对了，安姑娘，不如我送你回家吧，想必你的家人也担心了。”
　　也对，如果知道她的遭遇，哥哥恐怕再也不让她出门了。不过，玄忆岛那么远，哪能那么早回去？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回去，我还有事要做。还有，叫我冰舞就行了。”冰舞微笑致意。
　　“那我能帮得上忙吗？”
　　“我要找老头……哦不，玄善大师。”他欠的礼物还没给呢。这礼物可是把独一无二的剑，哪能放过他？
　　“玄善大师？你也在找他吗？”
　　“这么说，你也是？”冰舞兴奋起来。
　　“他是我师祖，是我师父叫我去找他的。”
　　“他是说过他有一个徒孙。”怪不得他有君子剑，这可是老头的心爱之物，后来送给了徒弟，如今想必是传到了南宫炫的手里， “哎，你是‘赏金猎人’吧？行侠仗义，家喻户晓的那个？”老头总是提起。
　　“见笑了。”南宫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玄善老头的孙女，我正找他还我东西。”
　　南宫炫觉得好笑：“他欠你东西？”
　　“算是吧。不如我们一起找他吧？”冰舞看着南宫炫，似是害怕他逃了一般。
　　“恭敬不如从命。”

　　（四）
　　两人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当冰舞的红马在低头喝水时，南宫炫的黑马却还待在原地不动。
　　只见南宫炫从行李中取出一个水壶，亲自喂黑马喝水。喝了几口水壶的水后，黑马才俯下高傲的身躯把嘴探进河水里。
　　冰舞目瞪口呆：“这马……”
　　南宫炫递过水壶，眼底闪过一抹不容察觉的诡异：“要不要试试看？”
　　冰舞接过，闻了闻：“这是酒！”
　　南宫炫笑着拍拍马的头：“这马，喝水前总要喝点酒，还无酒不欢。”说完，还帮冰舞的红马也喂了酒。
　　那红马也不认生，竟津津有味地开始享受。
　　冰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赛马吧！”南宫炫提议。
　　“好啊，我可不会输。”冰舞笑着。
　　一黑一红两马，分别载着一白一红两人奔驰在广阔的原野上。
　　白衣随风扬起，与黑马相得映衬。披肩的黑发，张扬跃动，眸子一改平日的温柔，眼底满是坚定……
　　跑了许久，还没分出个胜负，冰舞决定投降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一向倔强的她怎么会甘心投降？
　　冰舞轻轻跳下马，倚着一棵树喘气。
　　“是谁说不会输的？”南宫炫轻轻地喘气，微笑道。
　　“我是不会输，可是没说我不能投降。”冰舞红着脸狡辩。
　　南宫炫灿笑：“是是是，能投降。”
　　怪怪的语调使冰舞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南宫炫看着她，大笑。
　　好久没试过那么开怀地笑了。冰舞暗想。
　　忽然，冰舞觉得身旁有不妥。
　　南宫炫脸色一变：“小心！”
　　冰舞赶紧躲开。
　　南宫炫抽剑一挥。一条灰蛇从树上落下，瞬间断成两截。
　　冰舞觉得左手背刺痛，麻麻的。
　　恐惧感渐上心头。
　　低头一看，手背多了两个小孔。
　　南宫炫一把抓起冰舞的手。“被咬了，伤口里还留有蛇的尖牙。”顿了顿，“这蛇没毒，但尖牙必须取出。”
　　南宫炫深深地看了冰舞一眼，眸里的焦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关怀：“觉得痛就喊出来。”
　　他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划开了冰舞的伤口。
　　冰舞觉得钻心的痛，但摇了摇牙，忍住了。
　　尖牙取出了。南宫炫从行李中取出了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包扎。
　　白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冰舞的泪水都出来了，但仍一声不吭。
　　洁白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上。
　　冰舞抬眸。她看到了南宫炫眼里的专注与疼惜，似乎眼前的是一件心爱之物。
　　南宫炫抬起头，碰上了冰舞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两人尴尬地扭头。
　　冰舞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轻轻地为她擦泪。
　　“很痛吗？”南宫炫关切地问。
　　“嗯。”冰舞点了点头。
　　……
　　蔚蓝的苍穹，一对白鹭飞过，叫声悦耳，似在诉说着世上最动人的故事……

　　（五）
　　夜幕飞快地降临了。
　　在官差带走被两人抓获的江洋大盗以后，冰舞才发现，两人此时已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无奈之下，只好在一间破庙里休息。
　　柴被烧得吱吱呀呀地响，火苗跳跃。
　　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有老头的消息。冰舞虽明知找他的不容易，但还是禁不住地抑郁。
　　忽然，火莫名地熄灭了。
　　一片黑暗。
　　冰舞的心被揪得紧紧的。
　　一只温暖大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冰舞的心随即平静了下来。
　　“冰舞，你怕吗？”是她所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柔。
　　“不怕。”是的，此时此刻，真的不怕，尽管她自小怕黑。
　　“你们终于到了。”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庙里重新有了火光。
　　冰舞眯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头？”
　　玄善大师的头发如雪般苍白，古铜色的脸满是岁月留下的刀疤。
　　“师祖。”南宫炫的手已经松开了。
　　冰舞的心忽然空荡荡的，只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而他，就是这梦里的不真实的人。冰舞忽然埋怨起老头的到来，因为她舍不得这个梦的散去。
　　“丫头，不见那么久，漂亮咯。”玄善大师眉开眼笑。
　　冰舞也扯出绝世倾城的美丽笑容。
　　“你是炫吧？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孙，你师父没选错人啊！”
　　“谢谢师祖的夸奖。”南宫炫的脸上还是一贯的温柔笑容。
　　“别那么客气。呵呵，这次叫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看你‘赏金猎人’的实力。”玄善大师不知从那拿出一把剑，“冰舞啊，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礼物——淑女剑。”
　　冰舞接过剑，轻轻地把剑拉出鞘。剑锋并不锐利。
　　“你别看这剑不锋利，让懂剑的人用，这剑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它跟君子剑是同生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冰舞抽出淑女剑，舞了起来。红纱飘浮，黑发甩动，剑锋所到之处，木头一分为二，石头崩裂，四散开去。
　　优雅收剑，剑入鞘中。额头微微渗出些许细小的汗珠，银簪的流苏凭风生姿，青丝稍显凌乱，水眸流转，流露出欣喜愉悦。
　　“丫头，看来你掌握得不错，这剑，我也放心交给你了。我走了。”话音刚落，玄善大师便不见了踪影。

　　（六）
　　冰舞静静地坐在客栈的房里，头发散落下来，直顺黑悸的发披落肩上。
　　窗台上的迷迭香在夜色下怒放。
　　冰舞似要窒息在这淡淡的香气中。
　　泪水划过，泪痕闪亮。
　　怎么哭了？冰舞用手帕把泪水擦干。泪却更汹涌了，似要把全世界的忧愁都发泄出来一般。
　　南宫炫走了，她的世界似乎也塌了。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要分开的，为何如今如此不舍？当他说要走的时候，心就在那一瞬间变得空荡荡，所有的东西都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间黯然失色。
　　冰舞寂静地坐着，眼里凝成了犀利的冰，又在那一瞬间融化，荡然无存。恍若隔世，眼里添了水波荡漾的温柔……

　　（七）
　　回到了玄忆岛，冰舞重新过回了大小姐的生活。
　　或许，炫会渐渐淡出我的生活吧！冰舞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哎，你觉不觉得，小姐自从回来了以后，变了很多啊？”
　　“好像开朗了很多，还变得温柔，善解人意了，一改往日的叛逆冰冷，经常弹琴唱歌。可好听了。”
　　“话是没错，可是，你没发现吗？小姐经常忧郁地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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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里的冰舞面无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舞神情恍惚地回到房间，泪水决堤而出。
　　还是无法把他抹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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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褪去，暮色渐至。
　　侍女推门而入，惟见桌上留着一封信。
　　红衣珊然，红纱掩面，轻巧的身子跃上了最后一条回航的渔船。
　　冰舞决然离开了玄忆岛。

　　（八）
　　再次走在繁华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
　　冰舞沉默地走着。路人皆侧目，好奇于这珊然女子的面容。
　　“意桃居”的招牌映入眼帘。
　　冰舞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当晚，意桃居换了招牌——是一名卖艺不卖身的红衣女子—— 安璇，精雕细琢的眉目，倾倒众生的容颜。
　　冰舞一抚额头，几丝乌发挽于耳后，刹那惊艳。
　　手起，弦动。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丽华夫人的《玉树□□花》在意桃居唱响……
　　在这儿已经待了近一个月，冰舞已经看腻了男人惺惺作态的神情。但此时的她，已是名满天下。
　　“璇姐姐，”贴身侍女小翠捧着一把剑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男子叫我交给你的。”
　　冰舞接过剑。
　　这熟悉的花纹……君子剑！
　　冰舞欣喜若狂：“是怎么样的一名男子？”
　　“穿白衣服的，好像……是姓南宫的。”
　　“他在哪？”冰舞冲上去，抓住小翠的肩膀。
　　“姐姐，痛……”
　　冰舞赶紧放开。
　　“我去带他进来。”小绿走了出去。

　　（九）
　　“冰舞。”熟悉的嗓音响起。
　　冰舞猛地抬头，泪水瞬间冲破防线。
　　一席白袍，剑眉入鬓，黑发披肩，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笑容。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很难过？都是你害的！再也没人帮我给红马喂酒，再也没有人细心地为我包扎伤口，再也没有人随时随地对我温柔地笑，再也没有……”冰舞哽咽了。
　　再也没有人能让我尽情地任性撒娇，包容我的脆弱！
　　南宫炫走上前去，轻轻地把泪人儿涌入怀中，眼里溢满了柔情，笑容如白玉般温软，如阳光般灿烂……

　　（十）
　　安璇被赎，一夜间名动全城。
　　江湖则又多了一名身手不凡的赏金猎人，深受百姓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