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朝思》茴香面

7、第 7 章

　　云上影要回来了，江天暮早早就在等了，可是只看到两个人。
　　安王跟云上羽安全回到营帐，唯独没有见到云上影的身影，忍不住捉住云上羽问，“你二哥呢？”
　　“被大哥捉回去了。”
　　“没了他也好，安静。”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江天暮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云上影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犹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你不说话？至少让我心里有个明白啊。”
　　不是他不说话啊，他要说点什么？说想他？两个大男人的，这样不合适啊。而且云上影还是个大麻烦，他走了该庆幸的，可是思念却日益疯长。两年的时间，他故意不去想，以为他可以就这样淡出自己的记忆，可是当看到娟秀的字迹，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云上影的字，还有那环绕的香气，就连他的一个眼神都从未能忘记。
　　这不就代表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了么？不愿承认的事实就放弃思考，江天暮都看不起自己了，懦弱的男人，当什么大将军？但是江天暮不敢思考了，在战场上宣泄着自己疯狂的思念，杀红了眼睛，带着军队一直杀入了燕京。浴血奋战，盔甲全是血迹，像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头发凌乱，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用剑抵住地面，借力支撑住自己沉重的身躯。无数御林军在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汗水早就模糊了他的双眼，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云上影。
　　“喂，你清醒点。”
　　气急败坏的声音，真的是云上影。
　　“你又离家出走？”江天暮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云上影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是不是离家出走。
　　“你的命是我的，不要食言啊。”云上影捡起地上的利剑，挡在江天暮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来帮我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向洪水一样涌来的敌人，云上影一手拎起江天暮把他扔上台阶，捡起另一把剑，双手持剑。云上影的武功深不可测，就连在武林大会上都没人能让他使出真实的实力，他很少使用武器，但是他很擅长使用武器，而且他左右手都一样灵活，他双手使剑，说明他现在很生气。
　　挥舞着长剑，每一剑都刺中要害，鲜血四溅，妖艳的脸庞沾上了鲜血，犹如一朵在血海中绽放的雪莲，妖异，高贵而清凛。士兵们都被他周身的煞气吓得不敢贸然前进。
　　云上影嘴角微微上扬，身体瞬间移动冲进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的人早就一剑封喉见阎王爷去了。上千人，吓退了一大半，即使如此，云上影脚下的尸体也已经堆积如山，青灰色的地板都染上了炫目的红色。
　　云上影把剑用力往地上甩，剑身完全没入地下，继而缓缓转身向江天暮走去。
　　“你没事吧？”
　　“没事。”江天暮站起来。
　　云上影这才发现他的背后被砍了一刀，在这寒冬之中，鲜血都凝固了。
　　“你受伤了。”
　　“没事，我要去找王爷，很快就能结束了。”
　　云上影看了一会，然后搀扶着他走。
　　皇宫里尸横遍野，两人一直杀过去，江天暮即使受了重伤也依旧勇猛非常。来到大殿，安王已经控制了局面，一切都已成定局，安王一剑把赵眠杀了，所有的事情都随着赵眠的死持续多年的内战告一段落。
　　江天暮重伤加上感染风寒，一直躺着床上昏迷不醒，云上影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他。
　　“二哥，你休息一下吧。”云上鸢劝道。
　　“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虽然高烧已经退了，但是要醒过来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背部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内力过度消耗引至严重内伤，他还在腊月的寒冰里浸泡了两个时辰，一般人早就死了，江大哥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造化。”
　　“你一定会有办法救他的是么？”
　　“小命可以保住，但是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二哥你要有准备。”
　　“醒不过来就算了，这样陪着他也挺好的。”
　　江天暮身强体壮，而且每天都有个厚脸皮的家伙盯着他看，这么火热的视线，想不醒过来都不行，所以在他昏迷一个月之后他就醒过来了。
　　“醒啦。”
　　江天暮想说话，但是张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云上影给他倒了杯水。
　　“小鸢，天暮醒了，你快来看看。”云上影大喊。
　　云上鸢闻声赶来，帮江天暮详细的查看了一番，点头道：“醒过来就没事了，只要再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大难不死啊你。”
　　“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得安宁。”
　　“你很了解我嘛，你要真敢死，我就把你的尸首挂在燕京的城楼上让人欣赏。”
　　“你怎么恶毒，我怎么敢死呢？”
　　江天暮休养了三个月，伤口愈合了，可以活动自如。
　　同年三月，赵桓登基，更改国号为安庆，云上羽为丞相，江天暮为镇国大将军。
　　江天暮收到他爹的信件说有重要事情要他快马加鞭赶回十荒，同时皇帝也召见他进宫接受封赏。江天暮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就走人了，所以公公来到将军府的时候，下人告诉他将军已经走了。
　　赵桓得知后无语，难道江天暮真的注定了只能当一个万民心中敬仰的大将军，还是有实无名的。
　　回去的马车上，江天暮各种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带上云上影一起回去，他收拾好行李准备上马的时候，云上影刚好睡醒，当时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点进风了，居然让下人把马换成了马车，还问云上影跟不跟他回去，云上影欣然答应了。如果现在让云上影自己回凤凰城去，他肯定会杀了自己。
　　“你做什么一直皱着眉头？”
　　“没什么。”
　　“是你自己问我跟不跟你走的，现在你又不高兴。”
　　“我只是在思考我爹这么着急叫我回去是为什么。”
　　“你肯定不是在想这个，老实点。”云上影双手捏住江天暮的脸“严刑逼供”。
　　“我还能有什么好想的？”江天暮拿下他的手，但是云上影还一直想弄他，江天暮只好单手把他两只手都紧紧捉住，把他按在马车上。
　　这姿势很暧昧，江天暮看着他的脸出神，然后云上影的脸蛋渐渐染上一层粉色。江天暮有点口干舌燥，凑上去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幽香，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有点头晕目眩。微张的红唇是无声的邀请，江天暮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大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舌头灵巧的在他的口腔内窜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扫荡了一遍，口腔都是两个人的味道，云上影被他吻得腰都软了。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把云上影的嘴唇都蹂躏得红肿起来了。
　　“你这样算是轻薄我了。”云上影笑道。
　　江天暮没说话，只是把云上影紧紧抱进怀里，云上影一愣，以为他会推开自己，意料之外啊，然后微笑着伸出手回抱。
　　江天暮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他，虽然江海信上面说让江天暮赶紧回去，但是江天暮仍然放慢了路程，陪着云上影游山玩水。云上影出奇的安分，居然不闹事了，江天暮觉得很奇怪，云上影安分点是很好啦，可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太舒坦，居然开始怀念以前帮云上影收拾残局的日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贱了。
　　云上影走哪儿都是套着光圈，引来无数人的侧目观望。江天暮很不高兴，反正他每天都让云上影呆在马车上，云上影居然毫无怨言，江天暮担心他是不是被他大哥困得太久，开始出现毛病了。
　　“吃饭了。”江天暮就拿给他几个馒头决定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嗯。”云上影接过就吃了。
　　晴天霹雳，如果是以往，他这个馒头刚拿出手就被云上影给扔掉了，还会加一句：狗吃的东西也敢给我吃？可是他居然吃下去了！还没有任何意见。
　　马车一进城江天暮就带着云上影去看了大夫。
　　“伤势还没痊愈么？”云上影问。
　　“痊愈了，我是怕你不舒服。”
　　“我很好。”
　　“你娘子说的对，她身体很健康。”老大夫赞同摸摸胡子。
　　“你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带我来看大夫。”
　　“没，我们继续上路吧。”
　　回到十荒，江天暮带着云上影回家，江海看到云上影之后愣了半天，然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前辈好，在下云上影。”
　　“你随便坐，天暮，你跟我过来一下。”江海把他儿子拉出去院子。
　　“爹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带了姑娘回来呢？”江海瞪眼。
　　“爹，他是男的。”
　　“少来糊弄你爹，那个男的长得比姑娘还好看。”
　　“他真的是男的。”江天暮很认真。
　　江海的嘴巴张了又合上，才相信江天暮的话，然后松了口气。
　　“爹还以为你在外面娶到媳妇了，居然不告诉我。”
　　“你想太多了。”
　　“爹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
　　“没事了，外伤基本痊愈了，内力也回来了。”
　　“没事就好，快点进去招呼你朋友。”
　　江天暮虽然贵为镇国大将军，但他也是西南大将军，当初军中的事务他全部丢给了陈塘，多年没回来，他肯定要去看看。
　　云上影无聊，就每天陪着江海下下棋，聊聊天。
　　“云公子。”
　　“前辈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那，我叫你小影吧，你也叫我一声江叔叔。”
　　“好，江叔叔。”
　　“你真是越看越好看。”
　　“我比较喜欢别人说我英气。”
　　“哈哈，对对。”
　　两人对弈了一会，江海就说带他出去十荒城玩玩，繁华的景象，络绎不绝的人流。江海跟他讲这里能有今天的平安繁华江天暮功不可没，讲起自己的儿子，江海更加是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英雄事迹。
　　“你会不会听得很无聊？”
　　“不会，挺有意思的。”
　　“哎呀，到时间回去吃饭了。”
　　饭菜刚好端上桌江天暮就回来了。
　　“吃饭。”
　　“吃这个。”江天暮给云上影夹了块鸡肉，又给他勺了一碗汤，“小心烫。”
　　“嗯。”
　　“……”江海。
　　吃饱饭，下人已经准备好热水给云上影洗澡了。云上影泡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啊影，醒醒。”
　　云上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是不是泡晕了？水都凉了。”
　　“啊？突然有点困。”
　　“去床上睡。”
　　“嗯。”云上影站起来，雪白而纤细的躶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江天暮眼前，江天暮赶紧拿起衣服给他挡住。
　　“你流鼻血了。”
　　江天暮一抹，满手猩红，“我回去了。”狼狈的逃跑了。
　　云上影若有所思的笑了。
　　查看了一下军中事务，一切都井井有条，江天暮也乐得清闲，带着云上影到外面去逛逛，带着他玩了几天，一点都没有闹事。
　　两人再次泛舟湖上，上一次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云上影出奇的安静。
　　“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即使我脸皮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云上影提醒。
　　“我以前看你，你也没说什么啊。”
　　按照习惯，云上影肯定会讽刺回去的，但是！他居然沉默了，还别过脸，耳朵染上了一层粉色。江天暮放下手中的桨，坐到云上影身边。
　　“你最近很奇怪。”
　　“哪里奇怪？”
　　“嗯……整个人变得温柔贤惠了。”
　　“不好么？”
　　“不好。”
　　“为什么？”
　　“本来的你比较好。”
　　“我决定从良了。”
　　“脑子真没毛病？没傻？”
　　“很正常。”
　　“我不信。”
　　“那你跳下去我就告诉你原因。”
　　江天暮当即脱衣服，云上影拉住他的手，把头靠在江天暮宽阔的肩膀上。
　　“最近你对我态度好了很多，我就想你是不是喜欢温柔贤惠的。”
　　“温柔点是很好啦，可是你这样我感觉怪怪的，一点都不像你啊。”
　　“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江天暮纠结了，温柔的云上影让他很省心，却让他没有踏实感，这个人一下子变得陌生。捣乱的云上影虽然很麻烦，但是每一次帮他收拾残局，都觉得他是需要自己的。唉？不对啊，这样不就是自己承认喜欢他了？可是每次轻薄他都是自己先动手的……
　　“回去吧。”云上影打断他的思考。
　　“啊？好。”
　　那天游船之后，云上影就有意无意的跟江天暮保持距离。
　　“天暮。”
　　“爹，什么事？”
　　“你跟小影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前两天看你们还是出双入对的，怎么这两天就变得这么客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笨小子，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你赶紧去哄回他，好歹人家过门也是客啊。”
　　“好。”
　　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但是在战场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从来就没有哄过人啊，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
　　“啊影。”
　　“嗯？”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云上影失笑，“你大将军不回去军营，天天跟我混，真的好么？而且我已经从良了，我会很安分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老是躲着我。”
　　“你想太多了，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江天暮拉住他，“那个，你以后不要再躲着我了。”
　　“想要得到就一定要有付出的。”
　　“啊？”
　　“你自己慢慢想，我睡觉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天暮还没想明白，云上溪就来了。
　　“大哥？”
　　“跟我回去。”
　　“……”
　　“江前辈，这几天舍弟打扰了，我来接他回家的。”
　　“其实他在这里多玩几天也是可以的。”江天暮不是很想他走。
　　“我接下来会有点忙，所以我要带他回去，不然迟些会没有时间来接他。”
　　“没关系，我可以送他回去。”
　　“不用麻烦了，大哥，我们回去吧。”云上影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跟他大哥回家。
　　“打扰了，再见。”
　　“路上小心啊。”
　　江天暮送他们出城，马车渐行渐远，连影子都没了江天暮还站在那里。
　　“人都走了，你还愣着干嘛？”
　　“没有。”
　　“没有就赶紧回家，我们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你成亲的事情。”
　　“成亲？！”江天暮惊讶，“跟谁成亲？”
　　“李大人家的千金，李月茹。”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之前不是让你赶紧回来的，李家派人来说媒，我想战乱都结束了，国泰民安，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你又没有心上人，我就帮你答应了。而且李家小姐可是十荒城里大美人啊。”
　　“有没有啊影那么漂亮？”
　　江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那么高要求做什么？五官端正就行了，李小姐可比很多姑娘都好看啊。”
　　“我回来这么多天，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因为李大人的儿媳妇生了个儿子，正在操办满月酒，所以你们的婚事就暂时放在一边，现在办完了就开始办你们的喜事了，双喜临门啊。”
　　“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不是上军营就是跟小影出去玩，你当然不知道。”
　　“那你也要事先告诉我一声啊。”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好了，快回家，今天李家就要派人来详谈婚事了。”
　　“你自己去谈吧，军营有事，我回去一趟。”
　　“放心，婚事爹会帮你办好的。”
　　“……”
　　得知江天暮成亲的消息，云上影还被他大哥禁足在家里。
　　“溪，小影不见了。”宋祁急急忙忙去告诉自己相公云上影消失的大事。
　　奈何坐在书房里看账簿的男人依旧沉稳，不动如山。
　　“你怎么没反应？”平时他二弟不见了，这人都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急吼吼的去找他弟弟，怎么这次这么反常？
　　“随他去吧。”
　　“你转性了？”
　　“怎么这么说你相公呢？”
　　“就是惊讶，反差太大。”
　　“我让他任性这最后一次。”如果那个人回头的话，家里最大的麻烦从此就不需要他再烦，如果那个人不回头那他就把云上影一辈子禁足在家里，免得他出去祸害世人。
　　云上影策马赶到十荒，江家已经是红灯结彩，布置得非常的喜庆。云上影在门前逗留了半响，调转马头离去，来到李家门前，翻墙进去直奔李小姐的闺房。
　　李月茹是十荒城里可算是大美人，可是对比云上影她还是逊色太多。
　　李月茹本来让下人给自己梳妆打扮的，可是突然闯进来一个异常艳丽的美人，打晕了她的侍婢，还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李月茹被吓坏了，花容失色。
　　本来他不想把江天暮逼得太紧，保持点距离，让他看清楚对自己的心意，所以他跟他大哥回家，还满心期待着江天暮会想通，会来凤凰城找他，结果他要成亲了。
　　他费尽心血都得不到的男人，将要成为这个女人的丈夫。他跟江天暮经历过生死，最后这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朝思暮想的男人，以前他以为什么都要自己争取，争取就一定会是自己的，可是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就算拼尽全力，到头来不属于自己的始终是不属于自己的。他该放手么？还是掐死这个女人，让江天暮恨他，记住他一辈子？
　　李月茹被掐到不能呼吸，拼命挣扎也没有用，眼睛开始泛白。最后云上影还是放开了手，李月茹已经昏死了过去。
　　云上影低笑几声，喃喃道：“江天暮，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