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传说》遗梦不是梦

3、时空之门

　　论近身格斗，我还从没怕过谁！
　　大胡子似乎没料到竟还有人敢主动向他发起攻击，即使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多年养成的战斗本能也让他瞬间做出防卫，讥诮的嘴角上扬，粗狂蛮横的手肘弹射间就要重击我的腹部。
　　可这般惯熟于心的伎俩岂能难倒我？我身形迅速变换，眼眸微眯，下一秒，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右拳狠狠的向他的腰椎轰了上去。
　　\"嗯……\"
　　那大胡子闷哼了一声，身体随之向前飞了出去，我置于他身后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也大致能晓得他的情况，我的身体异于常人，普通人受这一拳早就粉身碎骨了。
　　在他即将倒地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同伴们脸上露出的震惊之色，眸色一深，趁这个空档我猛然向头等舱的位置飞奔而去。
　　此时不过更待何时！
　　只要离了他们七米开外的地方，我就绝对有信心躲过枪击，拿到王冠后，自然有办法带着它顺利脱身。
　　砰——
　　枪声响起，木质板块被瞬间撕裂，离我不近毫厘的甲板之上赫然被击穿了一个不规则的洞，男人逆风而立，黝黑的枪口堵住了我唯一得去路。
　　\"好久不见，九夜！\"
　　我冷冷勾唇，心道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那个男人怎会容我轻易逃脱。
　　\"是啊，又见面了，我的手下败将。\"
　　世上最了解自己的，永远都是你的敌人，他早在我跃起的那一刻就清楚了我的用意。
　　目光环视一周，我已经被团团围住，不愧是为黑豹佣兵团，团队协作出乎意料的强。
　　\"啧啧啧，这么狂妄，难道你还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
　　仿佛是我这句话激怒了他，他怒极反笑，但眼涡里深不见底的寒气已经蔓延周身，转过头对其他人道:\"你们看看，这位啊，就是位于悬赏令首位的九夜啊。\"
　　语调上扬，其中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的同伴们斜着眼一声嗤笑:\"呦~听闻第一杀手九夜向来行踪诡秘，容貌不为外界所知，没想到，今儿能被我们给碰上！\"
　　我冷漠的看着周围的一丘之貉，即便在这般挑唆下心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晓得九夜这个名字对外究竟有多大的震慑力，就像一样不明白，为何所有同道中人都在几乎痴迷的仰望着通缉令上靠前的数字。
　　思衬间，我的目光不禁游离在每一位黑豹佣兵团的佣兵身上，寻找着一丝可能突出重围的可能。
　　许是我的沉默让男人看出了我的意图，他把玩着手中的枪轻轻擦拭，不甚在意的神情仿佛只是在摆弄一个毫无威胁的玩具。
　　低沉邪肆的声音重重踏进我的耳畔。
　　\"别想了，你现在的处境，寡不敌众，无论玩儿枪还是近身搏斗，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九夜，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死的体面一点儿。\"
　　说着，投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而我在那其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轻蔑什么？我吗？
　　嘴角掀开一抹淡淡的弧度，剪瞳中如冰冻三尺的寒潭，\"只有弱者才会妥协，很显然，我不是。\"
　　四下的空气骤然安静，我听见自己掷天掷地的声音回荡在深葳号之上，那些残余的属下似乎在刹那间明白了我是谁，一个个拼了命般向包围我的佣兵冲来。
　　正对我邪之一笑的男人嘲弄的转过身，手指微动，子弹就在他们脑袋上开了花。
　　机会！
　　瞳孔紧缩，我极速跃起抬起一脚冲男人身后踹了过去，除非有意放水，否则没人能在与我肉搏的时候挨过三招，所以这一脚威力自然不俗。
　　空中回旋后稳稳的落在地上，那些佣兵似乎也被我们组织那些人近乎不要命的举动打的措手不及，不经意疏松开了对我的围泄。
　　\"跟我对阵，也敢分神？\"
　　见男人面容朝下一动不动，我轻哼了一声，心底不知从哪儿滋生了一团邪火，正准备径自掠过他去取王冠，错过的那一刻，却并没发觉此时应该早已魂归黄泉的人，手指在轻微颤动。
　　下一刻，在寂静无声的海风中，青丝再不受控制的肆意飞舞，甚至于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我的脚步倏的停下，黏在原地无法动弹。
　　胸腔后知后觉才传来的撕裂感，终于让我明白刚才电光火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低头，不由费力抬手抚上那块血流不止的地方。
　　子弹力道强劲，几乎贯穿我整个身体，普通的枪击绝对打不出这种程度的子弹。
　　是那个大胡子，他没死，并且还给了我一枪！

　　我喘息着回眸，看见他拖着破败的身躯，对着我疯狂的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仿佛在无声的说。
　　下地狱，也要拉上你……
　　我踉跄了几步，紧紧抓住外围的把杆，干涸的双唇早已失去血色，即使强行让自己挺着，却也掩盖不了体内生命力在不断流逝的事实。
　　突然一个阴影将我覆盖。
　　\"嗯……\"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我受不住向船尾的位置退了退，眼前重影虚晃，甚至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在哪，有多少人，强忍着倒下的冲动，凭借感觉勉强接下了几招。
　　但犹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还是让人防不胜防，我的气力越来越小，便硬生生的用身体抗下。

　　\"不愧为传说中的杀戮机器，还真是顽强呢。\"

　　混乱中，不知是谁如此说着，似乎还带有一些欣赏的意味，我已然看不清，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可惜，这一枪已经打穿了肺叶，成败已定。\"

　　我被迫狼狈的来到甲板，足下就是永无尽头的深海。
　　对方显然已经被磨平了耐心，不时有人吼道:\"快把钥匙交出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无路可退……
　　巨大的痛感让我眼前出现幻象，我低低呢喃着这话中的意思，不晓得从哪儿生出了几分力气，目光越过所有人望向他们身后的汪洋大海，忽而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腼。

　　对方怔了怔，十分费解我的反应。

　　\"第一杀手九夜，岂能无路可退？\"

　　足跟悬空，不去看身后海浪究竟有多汹涌，身躯后仰，在众人反应过来向我扑来时，我已经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娃娃，从甲板一跃而下，划出了一道干净的弧线。

　　世上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如果有，那便是执行者的不称职。

　　这样一来，唯一能开启保险柜的钥匙也将跟我一同永远尘封在海底，算不算，也是另一种圆满。

　　风声呼呼从耳畔掠过，我看到蓝蓝的天空形成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图案，碧空相连，这一刻，仿佛天地融为一体，什么都不再重要。
　　海水将我完全噬灭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开始恍惚起来。
　　顾睿笙……
　　都说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生平最重要的回忆会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般的重新放映一遍，原来当真如此，我仿佛又看见了与顾睿笙相遇时的场景。
　　所有人都说我就是那个把阿婆逼得倾家荡产的女骗子，只有他，拿着一块面包微笑着递给我。

　　一块不起眼的面包，却让我冰封了二十年的心，头一次感受到丝丝温暖。
　　眼皮沉重的快要支撑不住，我看到海水被染成暗红，剩下的，是我再也触及不到的东西。
　　九夜这辈子终究没有那个福气，下辈子，顾睿笙，我一定干干净净的去找你……
　　海水无孔不入的渗入我的四肢百骸，外面的光明已经越来越远，我安然阖上双眼，松了最后一口气。
　　天命如此，那，就这样吧……

　　漂浮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我不知道的是，在失去意识后，胸前那三颗伴随我与生俱来的黑痣竟连成了一个奇异的三角形。
　　海水的压力骤然减轻，天象惊变。
　　似是在与其相互呼应，附近所有的海底生物全都像受惊了一般四处逃窜。

　　\"老……老大！\"
　　海浪翻涌，乌云压顶，天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恶劣，几个佣兵举头望去，心底不由生出丝丝不安。
　　\"钥匙……该死的，她把钥匙带走了！\"
　　大胡子被抬着躺在担架上，只顾望着九夜跳下去的甲板一个劲的咒骂，煮熟的鸭子竟然给飞了，金主一怒，他们这趟都要白来了！
　　\"老大，雾……起雾了！\"
　　\"什么？\"
　　大胡子神情一凛，抬头望去，何处都仿佛布上了一层迷蒙的面纱，雾气萦绕将包裹其中。
　　深葳号船体猛的一颤，海底似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拉扯着下沉，想要将所有人吞噬殆尽，船上的佣兵们再也控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狂躁的吼叫再也无人应答，凶恶的海浪很快将整个船体噬灭。
　　海面波光荡漾，所有的海风全部都朝一个源头汇聚，时空定格，凝聚的空气中银光乍现，仿佛穿越几个光年，踏碎虚空。

　　\"自从厌倦于追寻，我已学会一觅即中，自从一股逆风袭来，我已能抵御八面来风，我静静伫立于群星之巅三百年，你终于，回来了……\"

　　万丈光芒中包裹的身影步步走出，每一脚都隔着时空的界限踩在轻柔无垠的海水之上。
　　一朝既出，四海臣服。
　　九夜缓缓下沉得身躯被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臂托起。

　　万丈云海翻腾，所有的海底生物重新聚首，围绕二人卷起一个巨大的深海漩涡，似悲似喜的声音响彻整片海域，无人清楚，那亘古而来的叹息究竟蕴含了多少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