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眉一剑》悸诺

5、柳家

　　“小姐，你真的要带他回那边？”

　　林玉看着雨莜走远后轻声和杨晴说着。

　　那边，当然是指杨晴曾经的世家，那个逼着她出走他乡的柳氏家族，曾经在那里拥有着美好童年的家在母亲去世以后便逐渐消失了。

　　父亲大人早年在外染指女人无数，而母亲离开以后他就在外面接回了一位姨母并且带着个‘弟弟’，而这个弟弟就是将来接管柳家产业的传承人。

　　姨母表面上看着亲切随和，暗地里却是对杨晴不依不饶的打压欺辱，即便是父亲想要呵护却偏偏被那个可恶女人拿捏的没有办法，最终杨晴选择了离家而去。

　　而林玉自小被杨晴的母亲收留，之后更是受了不少恩惠，便死心塌地跟随杨晴一起离开了柳家。

　　年少的她们彼此照料，这些年来杨晴是把林玉当做姐姐的，只不过林玉一定要分出个主仆关系，杨晴也是很无奈，说过很多次都没有改变，也就由着林玉一直用小姐来称呼自己了。

　　“有什么问题么？”杨晴淡然道。

　　“可是的身份...”林玉说了一半，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杨晴半天也没有说话，回头看了看诺大的祖宅院子，喃喃道：“我想把我会的东西全都教给她。”

　　林玉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小姐这些年在外面除了武道剑术出类拔萃以外，商贾之术亦是不俗，仅凭自己就经营出数座酒楼客栈，只不过那些个代掌柜不知真正的老板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子。

　　林玉不敢想象，小姐把自己一身本事都传给那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是要收他为弟子不成，想着刚刚还要自己给雨莜送剑谱，传授武学也就罢了，如果商贾之道，术算天文也要教给那个臭小子，小姐付出的也太多了些，本身就是小姐救了她的命才是，居然还从小姐身上学到这么多本事。

　　杨晴转过身看了眼林玉，忍不住摇头，“当初叫你和我一起学你又不肯，现在别人学去你心里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我没有！”林玉还在试图狡辩，杨晴已经朝着屋内走去了。

　　横县中心区域，比柳家祖宅朱红色的大门更高大宏伟的宅门上依旧挂着白色花绸，看的出来是刚刚办过丧事的，只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访客却像是在办喜事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柳家老爷离世之后，夫人便开始安排少爷接管家业。

　　几天过去了，刚刚参加过葬礼的客人重新回来参加柳家少爷的掌权仪式，纷纷前来道喜，人人手捧礼盒，面带微笑，内心实则大骂不已，哪里有这种丧事没结束老主人还没入土，就换人掌权大肆收礼的荒唐事！

　　只可惜这些人只能心里咒骂，不敢有半点不满流露出来，毕竟柳家在横县财资雄厚，影响极广，可以说横县的经济命脉都掌握在根深蒂固的柳家手中。

　　甚至有传闻说：创立横县的便是柳家先人，想要在横县的经济贸易中生存，就必须看着柳家的脸色，如何不让人忌惮。无论是丧是喜，都要登门送礼。

　　雨莜离开以后自然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这座宅子安静地有些不像话，伴随着神秘感让雨莜很兴奋，雨莜像个探险者一样在一个又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东张西望，试图发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或者事情。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雨莜呆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双脚随意的蹬掉鞋子盘膝而坐，将两只白嫩的脚丫压在双腿之下。

　　石凳的面基并不是很大，如此盘膝而坐便只有臀部以及双脚交叉处贴于石凳，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坐姿看起来不太安全的雨莜歪着头闭上眼，像个不倒翁一样，靠着屁股与石凳本就不多的接触在那里摇头晃脑，长发被风吹动，一袭白衣罩着她瘦小的身躯，像个俏皮的精灵。

　　如果林玉看到这样的雨莜，一定又要取笑她小傻子，并且诅咒雨莜从石凳上摔下来，可惜的是林玉不在这里，不然还真的能够看到一团白云“咚”的一下栽倒在地。

　　柳家待客的大堂门口，柳玉铖穿着暗红色的华袍，侧身而立不停地鞠躬谢礼，说着客套敷衍的言语，表情淡漠。

　　身为柳家少爷，柳玉铖对接管家族生意丝毫兴趣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纪瑜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柳玉铖能够力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却不愿接受如此人生。

　　知道杨晴会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回来参加葬礼，柳玉铖心里是暗暗开心了一阵的，他和母亲对待杨晴的态度完全不同，甚至对杨晴还有着不浅的亲切之感。

　　早年初来乍到的柳玉铖对柳家其实很是惶恐不安的，没有居住过如此高墙内院，被母亲禁足在自己的房间中不得出入半步，终日面对各种夫子老师的教学，只有在习武健身的时间里才可以去演武场。

　　演武场就是柳玉铖唯一能够放松自己的地方了，也是在这里，少年遇到了同为少女的杨晴，
　　那个时候的杨晴名字还没改，柳荫荫才是她的名字。

　　那天，柳玉铖走到练武场的时候，每次练拳时都是空荡荡的石板院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在阳光下挥动着手中木剑。

　　额间汗水打湿了细碎的长发，女孩一丝不苟的将木剑翻来复转动作娴熟，每一次起跳落地都如同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柳玉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姐姐，柳荫荫却很清楚这个弟弟就是自己被纪姓女人针对的最大原因，

　　因为少年的出现，少女想要早点离开，于是五指篡动，不见如何动作便将握剑手势由正转负，木剑竖立于少女身后，剑柄被抓握在手。

　　收剑在后的少女转头望向少年，柳荫荫有点恼火自己练剑忘了时辰，居然遇到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只是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睛时，少女内心却忽然平静下来。

　　那双眼里的目光并没有纪瑜的狡黠，也没有成年人的那种打量，更没有心虚之下四处躲闪的遮掩，少女看的出那是真真切切的好奇，还有一丝惊喜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些亲切？少女不太确定，但不影响她向少年走近。

　　年少的柳玉铖看着少女缓缓走近，刚刚准备练拳的立桩的身姿愈发生硬，看起来下蹲也不是，站直也不是。

　　“马步要稳！拳架要正！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

　　少年柳玉铖听到后顿时有些脸红，要不是刚刚看少女舞剑太过专注，就不会搞出这么个尴尬姿势了。

　　“站直身体！重新来过！”柳荫荫再次轻喝着柳玉铖，看起来就如同姐姐呵斥自己的顽皮弟弟一样。

　　柳玉铖果真就站直了身姿，重新拉起拳架，顶着烈日习武练拳。

　　杨晴还在柳家的那几年里和柳玉铖其实是没有什么冲突的，虽然姨母纪瑜一直对杨晴排挤算计，但都是暗地里背着柳玉铖进行的，而杨晴居然也默契的隐瞒着这个弟弟，所以姐弟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很差，还可以说较为亲近。

　　在杨晴离开柳家，选择脱离关联的时候，与柳玉铖依旧有着书信来往，杨晴一直认为，那些她与纪瑜的争斗不该让柳玉铖受到波及，哪怕所有的起因都源于柳玉铖。

　　况且，杨晴本就没有对家产有任何的争夺之意，只是纪瑜对她难以放心罢了。

　　而逐渐长大的的柳玉铖也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之间发生过哪些事情，甚至杨晴离开柳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母子二人，这一点让柳玉铖更加不愿接管家族的生意产业。

　　所以就有了今天柳玉铖在大堂门口敷衍道贺客人的这一幕，接管家族只不过是母亲的想法，对于柳玉铖而言，更希望和杨晴一样，离开这个家族，在外面行走江湖。

　　柳玉铖又和几位道喜之人抱拳致谢后，随手拽来一位管事让他站在刚刚自己待过的位置，他自己则快步走向后院，早已有人等候。

　　“少爷！”

　　“老宅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动静没有。”

　　“前日正午时分有一队车马抵达旧宅，从大门进了几人，车马皆是走的后门入院。”

　　“前日之事怎么今日才报？不是跟你说了有消息就立即通知我的么！”

　　院内之人没有答话，过了半晌

　　“罢了罢了，继续盯着去吧。”柳玉铖有些烦意的摆了摆手。

　　毕竟不管怎样，即使昨日知晓此事，多半也是无法抽身过去的，况且，姐姐会不会见自己也很难说。

　　柳玉铖心中知晓，杨晴并不愿意来到这个柳家新宅，甚至过来祭拜父亲的时候，母亲可能还会对杨晴做出很过分的事，只是他在其中两面为难却毫无办法，这种头疼的事向来不是他所擅长的。

　　也不知姐姐变成了什么样子，虽说时隔多年再次见面的方式居然是因为父亲的过世，可柳玉铖依然有些忍不住激动，真的希望早一点见到那个严厉却温柔的女子。

　　傍晚时分柳家才缓缓闭门，院落中还有未来得及存放的礼品，柳玉铖路过主堂时看到纪瑜独自坐在堂上座椅处。

　　“母亲。”柳玉铖站在堂下向着纪瑜行了个晚辈礼

　　“铖儿，是不是觉得娘亲过于苛刻，将所有东西强加于你”

　　“孩儿不敢，只是...”柳玉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只是没必要对你那个姐姐小心防备是吧？”纪瑜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柳玉铖沉默的站在堂下，他不想与母亲争执什么。

　　“哎，走吧，去用晚饭。”

　　衣着华贵的妇人抬起胳膊，柳玉铖上前挽住，母子二人慢慢走出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