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代理人》冬客白

19、我信你

　　头顶的弯月高悬于天空，香江市的空气污染倒没有那么严重，因此，抬头便可以看见嵌在墨蓝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徐徐晚风吹着，可惜沈问却并无意欣赏此等美景。

　　他扭头盯了一眼旁边从酒吧出来后再也没说话的迟归，搞不懂对方又想干嘛，但又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况且今天的事情也有些繁杂，让他一时失了耐性。

　　他到底是没忍住，“迟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吧。”

　　迟归沉黑带着些许意外的眼神向沈问望过来，随即又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轻轻一笑，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把你拉到我包厢吗？”

　　沈问停下脚步，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不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吗？你怕是也想早早从你们那局上退了吧。”

　　迟归讶异道：“挡箭牌？”

　　“不是吗？”

　　迟归笑容一转即逝，又恢复正经的脸色说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单纯想让你和我队员们混个眼熟。”

　　这下轮到沈问惊讶了：“混个眼熟？有那必要吗？”

　　迟归停顿了一下没说话，然后又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沈问没听清，只依稀听见了“将来”两个字，其余都散在了空中。

　　将来什么？

　　沈问拧眉，面前的迟归却已经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忽然间他严肃地看向沈问，一字一字像是斟酌良久后才慎重吐出似的：“那天的事情具体怎么样，我不问你；我只问你，陈利和他所犯下的事，和你有没有关。”

　　他的眼神像是支利剑一样，牢牢钉到沈问的身上，让沈问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他的眼里，看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审视他的眼睛，沈问的呼吸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没有。”

　　他轻轻摇头，像是不惧面前这个男人的任何施压，主动看向了这个男人，面上不带一丝波澜地吐出俩字。

　　“行。”

　　迟归那锐利的眼神瞬间收回，面上又恢复了轻松之意，他将身子翻过来，手插兜慢悠悠地倒退着往前走，却面朝沈问懒洋洋地笑看着他朗声道：“我信你了，沈弟弟。”

　　这时空气仿佛在沈问的周围瞬间凝固，将他牢牢包裹在那里面，好像他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了，又好像都一样，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这里的感觉玄之又玄，沈问刚想去捕捉，却又很快溜走了。

　　他有些怔忪地望向在夜色中朝他笑得灿烂的迟归，心跳声却砰砰如炸响的雷一般，持续在他的脑海中作响。直到后来，沈问回想起这里的记忆，他蓦地才发现这次是迟归第一次对他说“我信你。”

　　无论将来如何，沈问却并不知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收拢起平地起波澜的心思，抿唇往迟归那个方向迈步时，眼睛猛地睁大了，身体总比脑子快一步，于是在迟归不解又错愕的眼神中，他向迟归猛扑过来。

　　迟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又见沈问迅疾地侧了个身，挡在迟归的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们的斜前方。

　　如果迟归摸一下沈问的身体，就会发现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住了，而此时沈问当然不是无故做这么一出。

　　他冰冷地看着离他们五六步远的模糊身影，它并没有人的实体，身影飘飘悠悠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消失一样。

　　他刚刚就是看见这个影子回头冲他诡异一笑，而后就想往背对着他的迟归扑去，所以沈问来不及思考这一抹笑到底是什么意味，也担心迟归会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急急想把迟归撞离原地。

　　沈问面色冷硬且强势地看着这鬼影，而这鬼影看没扑到人却也并不扫兴，在‘看’到沈问强势的姿态反而笑得更邪恶肆意了。他那嘴的位置呈一道艳红色的线条，像是红油漆刷上去似的，并不完全像个嘴唇形状，只是弯成了嘴的弧度，线条曲曲折折类似于锯齿的形状。此时这‘嘴’向沈问咧得更开了，像是要挂到耳朵旁。

　　沈问看着这一幕却并不感到恐惧，只是紧紧盯着面前这鬼影的动作，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两三秒后，那鬼慢慢往后退，嘴角笑意弧度不减，渐渐融在了这夜色中。

　　看到它走了，沈问在口袋里紧紧捏着纸符的手突然松了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沈问。”迟归顺着沈问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心存疑虑却能感觉到沈问由一开始的紧绷冷硬到现在放松下来的状态转变。

　　沈问转过身看着对方关切的目光，随即垂下眼睫微微避开，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没事，我刚刚看到了个黑影，还以为他要向你扑来，没想到是我看错了，虚惊一场。”

　　迟归听着这话又瞟了一眼斜前方，低头不动声色看着这小子半阖的眼睛线条，又调侃道：“是吗？没想到沈弟弟原来这么关心我的，不顾自身安危就向哥扑来，真叫哥感动。”

　　沈问无语了，这怎么随便给个杆子这男人都能顺着往上爬。

　　“行了，那既然没什么事情了，迟先生咱们就此别过。”

　　“嗯？如果你一直叫我迟先生的话，那咱们就不用别过了。”迟归挑眉往左一跨挡住沈问要走的动作。

　　沈问顿了下，他刚刚说的不准确。

　　这男人不仅想顺竿爬，他还想把杆子抽走做成梯子。

　　他也不想跟他在这里耗，毕竟怎么称呼又不会让他少块肉，于他来说没差。

　　“迟归。”

　　迟归满意地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沈问道了声再见便踏着这夜色越走越远。

　　——

　　高洋的生日会一眨眼已经过去了一周，而他们在警局也勉强达成了和解，听高洋给沈问电话里描述说是他一进警局又差点没和柯奇打起来，后来还是一身材魁梧的警察硬生生把柯奇按在那，才没有让矛盾恶化。

　　而导致柯奇暴躁的原因却是元佩欣，沈问一听便明了了，那日元佩欣把高洋叫到包厢外面是要表白的，而高洋说他并不喜欢她，只能委婉的拒绝了她，谁知女孩就开始淌眼泪，高洋吓了一跳，又顾忌女孩子的自尊心，说是他先进包厢，等元佩欣缓过来感觉好点了再进来。

　　结果没等元佩欣缓过来，柯奇就冲出了包厢，看见了眼睛通红，不断流泪的元佩欣，这下子算是点炸了他这个炮筒子，以为是高洋欺负了她，这才出现了后面那事。

　　而在警局里，看到双方闹得这样难看，元佩欣也不遮遮掩掩了，干脆说明了事由，柯奇听了却不怒反笑，因为他确实也不想看到高洋和元佩欣在一起，这下子正好合了他的意。

　　沈问只能以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总结这个事情，可再听高洋说的下一件事，他立马就又头疼了。

　　高洋说，赶到警局时，双方虽然被按着不能靠近，但是言语上的讥讽也是过了几十个来回，而就在这话间，柯奇讥讽高洋没见过世面，生日会就这等排场，还就请这么几个朋友是如何如何上不来台面等等，高洋等人自然来气。

　　柯奇又说自己也在两周后过生日，到时候会包一个游轮过生日会，顺便挑衅高洋一众人怕丢份，见惭形愧，并不敢前来，高洋他们一听，更怒了，当即拍桌，他偏要去，这一下，高洋身边的哥们也顺带捎上了。

　　因着晚上大家都喝了点酒，此时在警局里又比以往的火气更大些，即使想冷静下来，也架不住柯奇这个挑事精三番两次地用他那破嘴轮番轰炸众人，仿佛柯奇他整个人就是从小泡在战火区的一样，极其能煽动众人情绪。

　　高洋等过了那天冷静下来后也有些后悔，干嘛要跟柯奇这个脑子有病的置这种气，但是他们当时话都撂那了，倘若到时候不去，谁知道柯奇又会拿这事做什么文章。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问听完只觉得即使未到眼前一黑那种程度也快差不多了，他想到那天在酒吧包厢里柯奇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黑气，一个头两个大，这黑气表明若并非是柯奇本人惹下的一些命案，就是和柯奇时常有接触的人惹下的事然后给他沾染上的，不管哪种，这种黑气出现都表明，那受害者的鬼魂要回来索命了。

　　可想而知，如今再和柯奇接触是一件不算安全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鬼魂是只索杀害他的人的性命，还是复仇心切，想要铲除掉所有和凶手接触的人的性命呢？

　　即使不是柯奇干的，单看那天柯奇身上浓郁的黑气，也就知道他定然和那凶手接触过密。

　　沈问烦躁地扶了下额头，他才不管柯奇去不去死，可高洋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我跟你一起去。”他深呼吸了下，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虽然他格外讨厌这种不可控的危险，但是他如今也只能暂时压下了这种不虞的情绪。

　　“啊？？？”高洋在电话那头登时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问冷哼一声：“时间地址都给我发过来。”

　　高洋呆呆地看着手里被挂了的电话，不理解怎么说到最后沈问要和他一起去了。

　　难道，是怕他被柯奇欺负？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可能，就是来自沈问朋友式的关心？

　　高洋一个激灵，眼泪汪汪地想，终归是这几年的时间捂热了沈问这块生人勿近的寒冰。都说烈女怕缠郎，虽说放在沈问身上不太贴切，但是好歹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这下子要去参加柯奇所说的豪华游轮生日派对也不再让高洋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傻笑两声，心底竟还有一丝温暖，要是这副景象让沈问看见，恐怕他就要再仔细思考一下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答应这件事，然后跟他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