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瑜》晚风凉

9、登基

　　宫变的消息来的太突然，景微瑕却丝毫没有惊慌，撑着浅香的手站起来，问：“黄羽不过是个小小的统领，虽然掌管禁军，但绝没有胆量逼宫，幕后可有主使？”
　　浅香答：“小九在禁卫中看到了乔装的大皇子。”
　　看来景琮是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夜夜守在朝晖殿，选择此时行事，自然是要将她和父皇一同除去，乔装是怕事情败露而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景微瑕嗤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是不是殿里出了内鬼？”齐逢缘有些担心。昭宗日夜忙于国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宿在朝晖殿的后殿，因此他将殿内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人，可人心难测，谁敢保证没人背叛。
　　景微瑕摇头否定，“应该不是，集结禁军需要时间，且他们丝毫不见急躁，显然是还不知道父皇的死讯，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杀咱们。”可惜景琮棋差一招，她和昭宗早就商议着在这朝晖殿四周暗藏了一百精兵，虽然人少，但胜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能以一当十，对付一队禁军不在话下。更何况擒贼先擒王，她只要抓住景琮就够了。
　　事态紧急，齐逢缘从袖内取出一只哨子，吹哨调动人马。暗军顷刻间便从各处涌出，将朝晖殿紧紧护住。
　　月色寥寥，军士们手中的武器仍然在宫灯的映照之下闪着寒光，杀气毕现。
　　景微瑕提起裙摆刚要出去就被齐逢缘叫住，他拿出一块玉佩交到她的手里，“公主，皇帝亲卫只认信物，这双龙玉佩您戴上，他们自然会保你无虞，浅香也会护着您的。老奴就不出去了，我得在这守着皇上，守着传位圣旨和玉玺。”纵然今日安排的妥当，但他还是不能放心，因此早就已经将圣旨和玉玺藏起来了，地点也告知了景微瑕，若是真的被景琮逼宫得逞，没有这两样东西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朝晖殿外，禁军已经与亲卫对峙起来了。黄羽自恃人多，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叫嚣着让景微瑕出来。
　　景微瑕在浅香的陪同下款款而来，虽然不是绝色，可骨子里的高贵让她显得格外明媚，纵然黄羽见多了美人，却还是被她的气场惊艳，甚至心中已经盘算好了景琮论功行赏时自己想要的赏赐——当朝公主。
　　他的心思表露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景琮瞬间便了然于胸。他向他低声许诺，等自己登基，他就是驸马，大齐唯一的驸马。
　　黄羽一喜，抬起马鞭指着亲卫之中的景微瑕，说道：“有人来报，说公主有不臣之心，意欲谋害皇上，臣特意前来护驾。”
　　直指公主罪同谋反，他却丝毫没有收敛，可见景琮对他的吩咐必然是斩草除根。
　　“景琮许了你怎样的高官厚禄？黄统领竟敢做出逼宫这样的事情。”景微瑕问。
　　“这就与您无关了，只要您束手就擒，自然是能有个好下场的。”黄羽被揭穿了谎话也不心虚，看着面前众人的犹如看着蝼蚁一般，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景微瑕不屑继续与他交谈，将头转向了一边。尽管用面巾遮了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景琮，出身行伍的人哪能像他那么弱不禁风呢。
　　任谁看这都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黄羽没有耐心和她闲叙，直接下令进攻。但是很显然，他低估了暗军的实力。尽管人数上他占优势，但是还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关键时刻，黄羽被一支利箭射中心口，倒地而亡。败局已定，景琮深知留下也不会有好下场，抬手就将副统领拽到身前，让他掩护自己离开。虽然仓皇之间被流矢射伤了腿，但他还是趁乱逃脱了。
　　首恶伏诛，剩下的士兵们很快就缴械投降。战事刚起时景微瑕就让人制住了庆妃和宫外的赵崇裕，如今除了景琮，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丧钟响起，群臣连夜进宫，却都被朝晖殿前的景象震惊了。宫门口遍地的尸体和鲜血，景微瑕身着缟素站在高台之上，面色冷肃的看着他们。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众人都缄默不语。
　　言沉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景微瑕，眉头微皱。他隐约察觉出一些端倪，但又不敢确定。
　　沉默良久，还是齐逢缘率先出了声，公布了昭宗的遗诏，立灵慧公主景微瑕为帝，众臣一片哗然。几位老臣当即出来反驳，说先帝有皇子在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公主即位，并要求检验圣旨。
　　齐逢缘大方的将圣旨交给他们，众人反复验看，并未找出有何不妥，便又提出要见景琮，重新议定皇位。
　　齐逢缘答复说禁军见势不妙冲撞各宫，景琮和庆妃也被劫持，如今下落不明。
　　群臣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正在混乱之际，丞相左翀站了出来，示意众人安静。左翀其人向来一心为公，从不结党，亦不枉法，因此颇受大家信服。
　　众人停止议论，等待丞相主持公道。
　　左翀走出人群，对大家说道：“先皇圣明，绝不会置大齐于不顾，这遗诏大家都看了，确实是先帝亲笔所书，且公主师从几位太傅，才学心性俱佳，即位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便再次引起轩然大波，人群中有人质疑，“自古哪有女子为帝的道理？”
　　左翀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回答：“现在不就有了。”
　　景微瑕和齐逢缘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左翀对昭宗遗诏并不知情，没想到他会出来说话，他们早就做好了独战群臣的打算。
　　而安国公作为唯一在朝中有实职的公爵，亦走了出来，大声道：“虽然大皇子不知所踪，也不能叫一个小女子即位，否则岂不被他国耻笑。为今之计，只有由几位重臣暂代朝政，同时积极寻找大皇子，待他回来再还政。”
　　景微瑕掸了掸裙摆，哼笑一声，质问道：“不知这代政的大臣里有没有安国公你呢？若是景琮日久不归，群臣又惟你马首是瞻，到最后，这大齐还姓景吗？”
　　安国公被呛得一滞，拂袖不语。众人见此情景也闭了嘴，毕竟没有人想被扣上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又无奈景氏子嗣单薄，无旁系宗亲可以扶持，只好暂时让步，勉强同意景微瑕即位。
　　一夜的闹剧这才散场，言沉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高台之上的景微瑕，这样的小姑娘，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他以为她会高高兴兴的做一辈子公主，一如当年，却没想到她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言沉随着人群离开朝晖殿，走出几步后回头望了一眼，恰好与景微瑕的目光交汇，二人远远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各自转头。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景微瑕并未回藏玉阁，而是在朝晖殿的偏殿歇了脚，与齐逢缘和浅香商量事宜。

　　天色刚亮，一队人马便疾行出宫，去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赵崇裕还在家等着景琮的喜讯，就被景微瑕派来的人软禁起来。及至天亮，庆妃也被送了过来。景微瑕将二人囚在一处，对外就称宁国公突染疾病，不便见客。
　　朝中大臣表面上臣服，实则暗地里派了不止一拨人去寻找景琮。景微瑕权当做不知道，任由他们去寻。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念想，他们也不会认真替大齐做事。
　　左翀是在她即位第三天被单独召进朝晖殿的，君臣二人第一次私下见面，倒是都没有感到拘谨。
　　“朕有个问题困扰良久，想问问左相，为何您会支持朕即位？”景微瑕率先发问。
　　左翀温和的笑笑，“老臣浸淫官场多年，别的不敢说，倒是识人的本事练了几分，当年臣曾与大皇子有过一面之缘……”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是言语之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为人臣子，他只希望大齐能长治久安，至于做皇帝的是不是个女子，他不在乎。
　　景微瑕也没再继续问，反倒是左翀说道：“臣年事已高，想来不能在这丞相之位上待太久了，皇上也该早做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该退位让贤了。
　　昭宗在位时曾和景微瑕说过，待她即位便任用言沉为相，只是那晚的一个对视，叫景微瑕起了忐忑之心，她看的出来，言沉并不认同她做皇帝。
　　左翀看出她的犹豫，便说：“言大人可担此重任，只是还需历练，不如皇上将他交给老臣，臣定当倾囊相授。”
　　景微瑕闻言一喜，便将言沉从刑部调任到左翀身边做尚书右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