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宇宙》洛北鸢

115、失败

　　“给亲爱的金卓阳同学……”

　　金鑫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学校，文思心灵意动了一下，这个开头他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上午背着金卓阳偷偷交上去的那一篇。

　　谁知道“过河遇上摆渡人——凑巧了”，正好一千米的比赛，正好决胜的关键，正好在全校面前读出来。

　　秋风吻过他的头发，打得头顶的合欢树叶花枝乱颤，十月份枝头还有几多粉色的合欢花未掉落，被风这么一吹，全都落在了人的肩头上，像是一场粉紫色的雪。

　　文思恍惚了一下，金鑫读什么他压根都没有认真去听。

　　同样的，跑道上面的金卓阳在广播里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心神也晃动了一下。

　　这个语言的风格，不需要多加猜想，一听就知道是文思写得。

　　“无论你是否取得第一，你跑过终点时会花团锦簇，你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会微风拂面。”

　　金卓阳重重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嘴里尝到一股类似铁锈的腥味。

　　比赛还未结束，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第一名还有可能是他的。

　　即便身体犹如快被拧干的海绵一样，使用更多半点的力气都困难无比，可是他听着文思的广播稿，他的意志力仿佛是一朵在阳光爆晒下干枯的鲜花重新获得了水分的滋润。

　　“你是我怎样都藏不住的骄傲。”

　　“高三四班文思同学来稿。”

　　金鑫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跑道上面的金卓阳开始面目狰狞，他的脖子和脸都变成了令人害怕的血红色，粗壮的青筋在盘满汗水的脖颈中凸出。

　　“文思！”

　　周围四班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文思身上，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班还有一张广播稿能被读出来。

　　文思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别处。

　　“你们快看！”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所有人又扭头放在赛场，金卓阳明明是一副劳累得不行模样，却又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拉进了与第一名的距离。

　　体育生挑了挑眉毛，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对手，他由衷的感到倾佩，对于金卓阳突然又有想要赶超他，他只能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既然身后的这名对手如此不依不饶，他也得给予对方最后的尊重。

　　他吐出一口气，脚下猛得发力，速度上升了一个档次，耳边的风都像是在呼啸。

　　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跑步了，呼吸开始紊乱，不再保持之前的平稳。

　　金卓阳在身后奋力地追赶，让他都有了不小的压力。

　　终点处就在眼前，五十米不到的长度，体育生心口松了一口气，身后的那名对手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便进行了二次爆发，此时此刻副作用也应该快上来了。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得一震，耳边的风声里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像是人的喘息。

　　况且这喘息声越来越响，代表着他的主人在不地靠近。

　　直到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团人形的阴影。

　　这小子，他什么时候赶上来的……

　　不容他多想，第一名眼看就要落在自己手里。想他也比这一届的学弟们多训练一年，结果再被来一个赶超，到时候丢脸真是丢到整个学校了。

　　他面部的肌肉都在用力，靠近了看甚至都在抖动，这也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金卓阳比他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可怕。

　　体育生卯足了浑身的力气往前冲，逐渐拉开和金卓阳的距离，他一脚踩过终点的白线，终点处的老师飞快地按下了秒表。

　　金卓阳眼里充满了血丝，在体育生跨过终点点的那一刻，比对自己失望更多的是解脱。

　　两秒钟之后他紧跟其后，跨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获得了升华，他爬到跑道旁边的草地里。浑身酸疼的躺在那，眯着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下了一场雨天空好像明亮了一点，太阳在薄薄的烟云里若隐若现，仿佛一个白色的圆盘。草地上挂满了水珠，鼻尖萦绕着青草味和土腥味。

　　“差一点就败在你手上了。”体育生缓步坐在他的身边，汗水打湿的脸上挂着笑容。

　　金卓阳苦涩地笑了一下，现在他抬起胳膊擦脸上的汗都费劲，两条腿更是没有力气。

　　“你得第一名是实至名归，我输的心服口服，第二名也不错。”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有没有想法来当体育生？我记得你还是四班的体育委员吧，虽然这个时候再提可能有点晚，也不是没有机会，和老郭头说一下就行。”

　　“体育生么……谢谢，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来，起来吧，一直躺在不太好。”

　　金卓阳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那张略显黝黑的大手，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又怕对方误会有气无力的翻了翻眼皮说道:“我再躺一会儿休息一下，你先走吧。”

　　“没事儿？”

　　“没事。”

　　“嗯，我看你们班同学也快来了。”

　　等等，同学？

　　他费劲地转了一下头，远远地看到跑道的另一边跑来四五个人，中间的男生满脸写满了担忧，正是文思。

　　文思两边分别是以身高出名的江边辰，另外一边是肌肉比较发达的朱晨阳，还有两个是任雪和黄天一。

　　他们看到金卓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文思，你慢点，走这么快干嘛？”

　　江边辰和朱晨阳对这个速度倒还可以接受，可对于两个小姑娘来说，她们的脚步有些跟不上了。

　　就连江边辰也是凭借身高优势才没能掉队。

　　“金卓阳，你没事吧？”文思冲到金卓阳面前，抱起对方的头担心地问道。

　　金卓阳把头枕在文思的大腿上，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文思的脸，他偷笑着摇了摇头。

　　“都这样你还笑得出来？”文思弹了弹他的脑门，看到朱晨阳和江边辰等人过来他又做小偷一样把手放回腿的一边。

　　“他怎么样了？”

　　黄天一和任雪假装没有看到文思刚才的小动作，急忙问道。

　　“应该是跑完没有多少力气，没什么大碍。”

　　文思说完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朱晨阳和江边辰走过来轻轻地把金卓阳扶起，文思还不忘偷偷摸了摸金卓阳的头发。

　　平时挺少有机会碰他的头发，手感一点都不好，像是被雨水刚刚打湿的松针叶。

　　“你们两个小心点。”任雪给文思一个眼神，示意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她来帮文思开口。

　　文思感激地点了点头，一直走在最后面，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拔了一根比较长的草，半黄半绿草茎一搭一搭地抽着身前虚脱人的是屁股，像是赶牛一样缓步行走。

　　趁金卓阳现在虚弱，他得多“鞭策”几下，这种机会难得一见，可要好好把握住。况且他力气用的也不大，金卓阳也一定发现不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概是怕金卓阳腿脚无力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可走了许久，才没多少步。

　　朱晨阳和江边辰二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办法，效率太过低下，他们干脆两人轮流背着金卓阳跑，一人跑一半路再换另一人接替。

　　文思觉得又可怜又好笑，平时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金卓阳如今成了一只弱鸡被两个男人来回背，这画面别提多提好笑了。

　　好不容易被送了回去，金卓阳软乎乎地瘫在座位上面，看这架势，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好不了。

　　“对不起，我这次没有拿到第一名。”

　　文思正在拧水，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说，不禁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第二名也挺好的，第一名那位什么实力这次你亲自领略过了吧，果然跳高得了个第三让你不要得意太早是正确的。”

　　“我也没有想到这次对手的实力有这么强啊……”看到文思递过来的矿泉水，金卓阳摆着脸小声说：“哥哥，我要你喂给我。”

　　“呸，你叫谁哥哥？我比你小了足足半年！”

　　这一声哥哥叫得文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手里矿泉水差点洒了出来。

　　果然猛男撒娇最为致命。

　　“你跑步用的是腿，又不是手，怎么的，跑了一个一千米把手也跑伤了？”

　　文思强硬地把矿泉水放在金卓阳的位子旁边，金卓阳的手就垂在不远处。

　　“哎，真是一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谁跑步的时候还在那边给我喊加油比爱心，如今看我这副样子，利用完终于暴露出你本来的面目了，是吧？”

　　“本来的面目？我本来的面目就是你爹！这水你爱喝不喝，反正我没盖上瓶盖，到时候灰尘全都掉进去你就等着喝灰尘吧。”

　　“我喝我喝，我这就喝还不行吗？”

　　金卓阳抄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就往喉咙里面灌，看来是真跑累了，没几秒大半瓶水瞬间没了。

　　“你慢点，小心呛到。”

　　“咳咳。”

　　金卓阳放下了水瓶，朝着地上喷了一大滩水。

　　“你这嘴巴真的开过光吧。”正在用餐巾纸擦嘴的金卓阳提心吊胆地问道。

　　“可能吧，不过我都提醒你慢点喝了，这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