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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素羽蓝衫 ...

  •   水风清,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
      烟水茫茫。
      一个人坐在楼顶,抬眼,冷冷的月亮,低头,冷冷的白雪。该看向何处?秦剑游挥开长袖,一把掀开锦布,看到了他久未弹奏的绝世好琴——冰琴。他将琴横放在膝上,十指微抚,冰琴之弦在他长指下微微颤动起来。
      琴是好琴,景是好景,唯有此时心境落寞、孤清。
      透视碧落云霄,看遍黄尘,没有人是凤儿的模样,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覆水难收!
      月色中的卧龙楼缓步走进来一个蓝衫女子,明艳的服饰却衬着一张绝致冷傲的脸。
      “秦公子对龙姑娘的一片痴心竟是此生难断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叹息声中,蓝飘絮一个点足轻飘飘掠上楼顶来,她冷冷瞧着秦剑游开口:“龙非凤不是要你这么活!”
       突然蓝飘絮俯身控制不住嗓音冷然喝出,然而裹着风雪气息的话语竟似激不起弹琴人的半分怒气。他只是淡淡开口问:“你又知道了?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下去?行尸走肉、权势纠缠、厮杀争斗势同嚼蜡……”秦剑游右手一阵痉挛,冰琴弦在他指下“铮铮”作响。他霍然抬头,两人都怔住了,他们竟只隔了寸许的距离!蓝飘絮冰冷的气息直直拂到秦剑游的脸上。她站直了身子默然不语。
       秦剑游蓦的狂躁,突然抓起古琴狠狠砸了下去!一击之下,青色的瓦在黑色的琴身下立即断裂飞迸,冰琴丝毫未损,他又抬手再次击落,却被蓝飘絮抓住了琴身。
       “如果你不向楼顶和你的琴一起毁了,住手。”蓝飘絮低着头,轻声喝斥:“该怎么活还要问别人么?”她松开琴抬起下巴,一贯冷傲的眼中竟泛出了说不出的迷离光芒,她萧瑟的语气在冬日的月夜中落落散开:“悲欢离合,原本就是轮转不息的事,何必太认真?”“哈哈哈……”听了她的话,秦剑游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狂放不羁:“人生难得几次认真?这种话,素羽蓝衫也会说吗?何必太认真?自己又怎能左右?飘絮……想必你还没经历过吧?否则,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陡听到他的称呼,蓝飘絮一下怔住了,旋即脸上一红,轻声道:“我明白,那种哀痛……我明白!”她微微扬着下巴,隐在黑暗中的眼眸中泛出凄迷的光芒。只听她轻声说道:“在我七岁那年,亲眼看着父母兄长被仇家所杀,好不容易躲开那些人的眼睛逃出来,婢女却把我一人扔在了大街上!那个冬天……大概和现在一样的冷吧?我只记得四处都是雪……都是雪……还有许多的恶少围在我周围狂笑。
      二十几许的女子叙述着从前,竟然没有了悲痛,或许当时绝望了吧?她坐在楼顶上,寒风拂起了她的长发,看着远处一片黑暗,蓝飘絮的双眸再没有半点光亮:“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子就这么站在大街上被一群人围着欺负,没有人来帮她,没有人向她伸出手来……你可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就不会忘却!所以多年之后我还是杀了当年那个领头的少爷!后来我得遇名师,承袭了飞雪剑,总以为安定下来了,却因为师姐们的谗言,师父竟要亲手了结我这个‘有心谋逆’的叛徒……因为一个失手,比试中我伤了师父……一切成了事实……”
      片刻的沉寂,秦剑游感觉到身侧的人在颤抖,她努力平复着心绪,继续说:“十八岁那年,六大门派的人把我视为眼中钉,打着为武林除魔的名号把我困在了北邙山……本以为会死去,可是,天让我在这时遇到了楼主,他救了我,这也是枫叶楼和六大门派结仇的原因,那时,楼主对我说,即使六大门派加起来也抵不上我的价值,所以,还在无极老者座下的他收留了我,直到萧姑娘出现……我才知道楼主不过把我当成难得的手下!很好笑吧?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杀人灭门从不眨眼的素羽蓝衫……竟也有这般脆弱的感情……”
      “江湖中生存,必须依行严酷的准则,这个江湖,原是那样的残酷,哀痛只会成为你的负担!何况即使痛裂了心肺也没用的……”
      秦剑游这才发现月光下的蓝飘絮面色竟然开始温柔。
      “飘絮,你在教一个后辈怎样在江湖上立足吗?听你的口气……”“抱歉,我忘了阁下是游戏江湖的绝顶侠客……”略带玩笑的话一出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和凤儿……很像。”秦剑游笑了笑,蓝飘絮语气突变的冷锐:“请注意一下,蓝飘絮永远是蓝飘絮,成不了龙非凤!莫混淆。”“可你们真得很像。”秦剑游笑出了声,伸手调了调琴弦,顺口问:“你没事不会来找我,说吧!”“楼主要我们去长安和清水宫算总账,顺便请药神女来。”“是吗?楼主的腿……很严重吗?”秦剑游手指一颤,涩声道:“清水宫……孤云那个人很难缠!”
      他擦擦冰琴细细端详,嘴里道:“方才真是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抓住琴,恐怕我现在要后悔了……这琴早晚会毁在我手里。”他叹了口气长身站起,扭头问飘絮:“这么冷,你不下去?”蓝飘絮抬头:“你不觉得在上面更能清醒?”
      秦剑游蓦的笑起来:“我已经很清醒了。”

      江南清水宫宫主娶亲,却是整个长安都被搅乱了。从不轻易出宫的孤云竟一反作风亲自来长安迎亲,足可见那“药神女”有多倾城。
      “药神女”沈玉寒绝对算不上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她师承“药王”老人,虽生在官宦人家却看不惯官场纠斗,冥冥中竟倦了。所以当清水宫牵绊父亲逼亲时,她为了沈家“光明前途”和安危不得不嫁孤云。
      “女孩子……早晚闯不过这种路子,为家族牺牲自己也可载入族谱,总强的过任她在外面给乱七八糟的人看病,还和江湖草莽打交道学武功?!哎,败坏了我们门声!有这样的小姐吗?趁早嫁出去好坏都是她的命!”她记得,家里的婶婶是这样说的,那日正午,父亲出现在她门口时嘴唇动了动,终没说出什么,反倒是她微笑开口:“我明白,请父亲去准备吧……三日之后……我走。”沈玉寒细细梳理着如墨的长发,头也不回。
      在父亲出门的一刻,她冷冷说了这样一句。
      “我不会再回来了,您周围那些人可是会吃人的,爹……您自己保重。”“玉寒……你恨不恨爹?爹……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谁都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人人都在求自保,而我不幸的站在最前面,所以,我不恨任何人。”沈玉寒透过铜镜看到了头发花白的父亲。
      “您请走吧……我要打点一切。”
      幽暗的阁楼中,沈玉寒已打点好了一切,她静静推开窗子,任凭月光和风灌进屋里来,月光下她的脸愈显柔媚清丽,她伸手拈起铜簪挑起烛芯,素装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
      错了……他们都错了……
      冰雪秉性,岂容尘埃湮灭?从来孤傲的她又怎会屈服于孤云?
      突然间反手,短佩剑声而出,迅捷凌厉的回斩颈侧,竟是半点不留情!她闭上了双眼,脸上浮出凄冷、苍白的笑来……就这样结束了呢……呵呵……
      “当……当……当!”一连三指激飞了佩剑,秦剑游一袭白衣顿在沈玉寒身后,他带着一贯怜香惜玉的口气笑道:“药神女侠傲弦剑,竟会和一般女子样选择如此结局么?”“你是谁?”霍然回首。沈玉寒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一男一女,男的清瘦挺拔,身上带着风雪般的气息与剑的凌厉,眉宇之间却又多了几分温柔倜傥,方才就是他连弹三指击在她的傲弦剑脊上,把那致命的一剑震飞!而他身旁的蓝衫女子则冷冷的打量着自己,冰冷的口吻散逸开来:“悄无声息的死去,然后等着你爹第二天发现你的尸体,最终你要的是这样的结局?未免有些让人失望啊……”月光下她的脸冷若冰霜,清秀纤丽却有着凌厉的锐气,简直不像是个年方二十的女孩子。
      “美人……如果你想解脱不用这样,我们可以帮你。”白衣清瘦的男子说话毫无遮拦,然而笑容却是极其有礼的。
      “在下秦剑游。”
      他看向蓝飘絮示意她报名号,然蓝飘絮却只是冷冷一笑:“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招惹谁呢?”“呃……呃……我……”秦剑游笑了笑道:“没有没有,回去了……不要向楼主说。”他此刻的表情竟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好看又好笑。
      “你们……你们……是枫叶楼的?”听他们报上名号,沈玉寒指间拈着的铜簪一下掉到了地上。
      红色的烛霍然落下了第一滴红蜡泪。

      长安的大街小巷已迅速传开,沈家千金沈玉寒被逼上花轿,一时间叹息声连连不断,红颜薄福。
      清越街上堆满了人,叫嚣声不止,唯有枫叶楼前冷冷站了四个侍卫,也没有人敢靠近枫叶楼,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枫叶楼在长安清越街的地位不弱于清水宫分部,对于那些危险到极点的江湖人还是避开的好。
      尤其是附近的人不住叮嘱孩童们不可在枫叶楼门前玩耍,甚至回家路过是最好都不要向里面看,并且告诉自己的孩子,里面住的人都是恶狠狠的,生气了会挖小孩子心肝和眼睛的!
      一大清早臃肿的胖夫人便拉着十岁的儿子匆匆路过枫叶楼,向着看热闹的人群走去,她照例深深低着头,却不妨脚下一绊,整个人都跌了下去,正冲着枫叶楼的正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门上方的牌匾。
      长安枫叶楼。
      因为她的摔倒,小男孩也被扯着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小心。”枫叶楼门内白影子一掠,温和的口气迅速散开,一只瘦长的手伸过来一把扶住了小孩子,“没摔到吧?”那人低下头来问小男孩,眼中泛着星星般璀璨的光芒,他轻轻抚摸小男孩的头,回头看属下,清俊异常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来,爽朗的笑声传入风中:“看!这小家伙可能是吓到了!”
      手下突然一空,那小男孩迅速跑到母亲身边躲起来,睁大小眼瞅着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他笑得比这里任何人都好看,难道他也会挖小孩子心肝和眼睛么?不过,他的眼睛好漂亮!
      “哈哈……这小家伙真有意思,不过,他好像怕我!”和身后的属下说着,白衣公子笑起来,有属下过来低声道:“沈家花轿出来了,正朝这边来!”“够胆量!孤云还真敢从我们楼前过……按我说的准备,一定要把他那些人一网打尽,漏掉一个提头来见我!”他收敛了笑容,脸色蓦得发冷,那样骇人的语气……
      胖妇人刚涌到嘴边的“谢谢”一下被寒气凝结……
      然白衣公子目光从她身上一掠,再也不看她母子二人。“秦公子,一切安排妥当,只等你……”“放心,我会亲手收拾孤云!”秦剑游一语说完,白衣一飘,轻灵的飞掠上了枫叶楼,宛如纵上云霄的仙人。“放心,我不会让洛阳的楼主失望的。”
      人群那里爆发出了一阵叫声,是迎亲队伍过来了,乐曲声荡满了整条清越长街。锣鼓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击穿冬日的沉寂,浓重的喜气却掩不住暗处一丝一缕泛活的杀意,清水宫根本不把枫叶楼的人放在眼里,竟要迎亲队伍从楼前过!
      不过,好大的排场。
      路过枫叶楼,孤云抬头瞧了瞧牌匾上的字,那时无极老者用清影剑刻下的字,朱砂糁之,苍劲挺拔,他蓦得发出一声彻底的冷笑,他才不相信枫叶楼主楚落枫会有传言中那么厉害。
      前面的队伍一下子顿住,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孤厉的清啸,数百只长箭如雨般激射而至!“小心!”孤云立即拔剑,走在最前的一干乐师已纷纷倒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群哄的一声鸟兽状散开。
      一阵美妙的琴声悠然入耳,仿佛是从云端落下,孤云打落一支箭,本能的循声抬头,枫叶楼的楼顶上赫然坐着一个英气逼人的白衣公子,那样清寒的面容与剑般的气息,一身傲骨,孤云险些就把他当成了枫叶楼主,但是他看见了白衣公子怀里的东西——
      琴。
      “秦?”他愕然。
      一阵又一阵杂乱的叫声中,围观的人已躲得没有几个了,清越街陡然变得空荡荡。
      白衣公子携琴展衣从楼顶一掠而下,直直落到了迎亲队伍前面挡住了去路,他眉峰凌厉,俊气的嘴角轻轻挑起,一派狂放不羁的模样,却又不可比拟的风度翩翩,垂落的发丝掩住了他的双眼,这样的一个人不似凡间该有的。就像传言中那样,楚落枫是神,让人无法接近,那么他则是人世间最出色的人。
      “凡枫叶楼外武林人士,不管门派大小,娶亲、出殡一律不得从枫叶楼三十步之内穿行,否则……杀无赦。”秦剑游冷笑着,整条街静得像脚下冰冻未化的雪,没有浮华、没有喧嚣。街巷两旁的青楼、酒楼上,窗口前挤满了红袖招摇的歌姬、舞姬和行客,他们争着看这个曾经以冰琴“倾城”一曲名满江湖的秦家公子。
      “你今天挡定路了是吗?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忠于楚落枫?难道为他卖命你不觉得屈才?”孤云皱眉,却听秦剑游笑了起来:“废话少说,新郎官,要不要我替你啊?新娘子貌若天仙,你这副模样可别吓坏人家!谁嫁给你才真是不幸。”“秦剑游!你找死!”孤云骂了一句这才发觉不对:“你怎知她长什么样?你见过她?”“不仅见过……而且天天都见得到……哼……她也是你能娶的?”秦剑游右手挥开,一拨琴弦,无怪非他敢自称“冰琴乐美人”,这样的琴技,足可倾遍江南。
      “秦公子。”轿内一声呼喊。孤云脸色蓦得发青,扭头大喝:“沈玉寒,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认识秦剑游?!”随着他的骂声,一只纤细的素手撩开了红轿锦帘,走出来的女子一袭蓝衫,不是沈玉寒。
      “你们把沈玉寒藏哪里去了?”孤云大怒,“洛阳,枫叶楼总部。”蓝飘絮厉声道:“在我面前大吼大叫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秦剑游随手把琴抛给了枫叶楼门口的属下,“叮——”一声拔出了龙泉古剑,三尺青锋一出鞘就闪过了清冷的光芒。孤云瞧着两人并没有动。
      “不对!”蓝飘絮眉头一皱,霍然出剑,却还是晚了,没有力道的飞雪轻易的就被孤云挑开,他一手卡住了蓝飘絮的脖子,邪笑:“其实,沈玉寒比你差远了,素羽蓝衫。哈哈……既然你这么愿意坐我的花轿,那么就嫁给我好了。”他的笑声让人无法忍受,蓝飘絮手中的剑摔落在地,她无力的倚在孤云肩头看向秦剑游,“孤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下毒?!”秦剑游冷喝一声再也提不上力来,周围的属下已同清水宫的人纠斗在了一起,孤云拖着蓝飘絮掠过来,一剑劈出直刺秦剑游心口!秦剑游眉峰一冷,却不知蓝飘絮哪里来的力气纵身挡在了他的前面,遮住了他的视线,遮住了那夺命的一剑!
      “你不能死。”蓝飘絮一个踉跄跌在秦剑游怀里,孤云迅速拔出长剑再次出手,冰冷的剑身没入蓝飘絮的身体,鲜血顺着长剑滴落,她目光一黯,紧紧抓住秦剑游的手臂,道:“我杀了那么多人……这才知道死又多痛……”“你傻么?!”秦剑游心里陡生出一种久违的疼痛,就像龙非凤死的那刻一模一样。本以为这颗心再不会如此痛了的……看来自己又错了。
      “孤云……”秦剑游使不出一点内力,只能看着眼前狰笑着的人再次挥落染血的长剑。他抬手一扬,一根银晃晃的细索“噗”一声勾住了孤云的脖子,没料到这种变故,孤云立时惊呆,手中的剑也被银索缠住,数根银索纷纷附上脖子来,慌得他连忙去扯,然而这细索却格外的结实,反而越扯越紧。
      秦剑游挽着细索,长指泛白,语音冰冷:“我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收拾的话早死了!告诉你,这冰弦还叫勾魂索,勾魂索你该听说过吧?”勾魂索,勾住了东西必不再放,天上地下你再也逃不掉,它总会拖着中意的共赴黄泉。
      “看来,它很中意你的头呢……该怎么办啊?”秦剑游只是一扯,那比剑都要锋利的细索狠狠切入了孤云的脖子,他双眼惊恐的睁着,怎么也没有料到快要胜的一刻会输得这么惨。
      “铮——”秦剑游尾指一挑,细索竟如同琴弦般清泠的弹响,“飘絮……”随着他的语音,蓝飘絮微微抬头,身上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印象中的蓝飘絮是那么冷傲锐利,严格恪守着一种生存准则,怎么会作出舍命相护的事来?
      他缓缓抬手,用尽了力气,随着孤云的倒下,细索赫然被蓝飘絮伸手弹开。“你的琴不只是为龙非凤弹得吗?”在她眼中掠过从未有过的忧郁和恍惚。十年漂泊,宛如飞絮。不管多困难她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神情!在她眼眸中有什么慢慢溃散……慢慢溃散开来。
      秦剑游抱紧了她,蓦然想起了当初第一眼见她时那个雨天她明媚的一笑,几年前,他眼睁睁看着龙非凤在他怀里死去,而如今又要发生同样的事么?这么顽强的枫叶楼女领主也抵不过宿命的残酷一剑?
      不……
      蓝飘絮抓着秦剑游手臂的手渐渐没了力气,甚至身上的伤也觉不出疼了……是要死了吧?她缓缓闭上眼,那白云渺渺的山谷、那红叶飘飘的北楼……怎会遥远的宛如前世……
      “属下领罪!”长安分楼主屈膝请罪,孤云下毒时,他离的较远幸免却没能及时救蓝姑娘,看来一顿责罚免不了了。秦剑游没有看他,只是紧紧抱住了蓝飘絮,手边的细索发着黯淡的银光。

      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几乎忘却尘世纷扰,久到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是钻心的疼痛让她醒了过来。
      “你醒了?”说话的是楼主,正站在床前对旁边翠衣女子微笑:“飘絮能够保住命多亏沈姑娘,药神女名不虚传!”“楼主过奖了……对了,楼主方恢复,不要站得太久。如果没有什么事属下告退。临风护法那边我还要去看看。”“有劳。”楚落枫微笑开口,大概是第一次用这么客气的口吻和手下讲话吧?
      “秦剑游呢?”蓝飘絮挣扎着坐起来,听楚落枫开口:“他去龙非凤墓边了。””不要乱动。”正进来的萧倾月看到匆忙来按她,楚落枫拉住萧倾月,笑道:“让她去找他。”
      龙非凤墓边。
      秦剑游静静弹琴,琴声幽丽柔和,就像是在柔声细语,一曲终罢,他起身将冰琴留在了墓碑前。转身欲走。他看到了眼前的蓝飘絮,她的脸色苍白得让人揪心。
      “飘絮……”秦剑游不知是用什么样的语调喊出她的名字,“回去吧。”
      墓畔的萋萋长草早已被雪覆盖了,白雪之下又隐藏着多少哀歌?曾经一川烟草俱化作满城风絮,但觉今是而昨非。冰弦已冷空余音,曾为何人弹?
      此生此世,此情难酬。但求来世,不见不休。

      南楼。
      萧倾月立在窗前怔怔望着月亮发呆,嘴里反复哼着那首相隔很远的“梨花落”小调,突然感觉脸颊边一暖,霍然一惊,她立即抬手拔剑,然而一只修长的手却更快地按住了她的手。
      萧倾月低低一笑,任凭楚落枫站在她身后。“你能站起来了,不必一天跑来几次啊……”
      楚落枫突然笑了起来,握住了萧倾月的手,不管以后还有何等悲欢,但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我们会在一起吗?会有那么一天吗?”萧倾月回过身来,微笑,窗外月色透进来衬得她的脸绝致美丽。
      “一定会。”楚落枫也是微笑,握紧了她的手。
      冥冥中仿佛有人在用轻轻、沙哑的嗓音吟唱一首古老的曲子,将重复了千万遍的故事连同明月、白雪定格在每个角落。
      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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