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梦境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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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体会过这种美妙的感觉。
身体轻的就像一片羽毛，在一片白雾中随风而动。
白雾忽的幻化了，变成了泥淖，每一个炸破的气泡里都含着一张曲扭的脸。尖利的爪子抠着她的脚，使劲往下拉。
她随着这力度渐渐沉下去，心中无喜无悲，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从头顶上渐次浮过，好似一尾尾翻白的死鱼。
她的手腐烂了，蛆虫在她的肉里钻来爬去，皮肤就像只手套一样松松垮垮的蒙在手骨上，在水中漂游就如一张破烂的渔网。
她日复一日的看着蚊虫蝌蚪一类的小东西在她体内进进出出，偶尔会生出一丝丝欣喜。
她还是被需要的不是么？
火。
浓烈粗犷的色彩，焦肉的味道在火舌上翻腾跳跃。
她的发被热流撕扯的向上飘扬，胸口被洞穿的伤口像是一张何不拢的嘴巴，歪斜的咧着，露出一口横七竖八的牙齿。
她回过头去。
那个身影目眦欲裂，手中的剑血痕斑斑。
她伸出手，却再也无法碰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
颊边暗含着两个小酒窝，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沉思的时候习惯以手支额，手指在长发上缠绕打转。
时常偷偷坏笑，再飞快的换成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目光相接时会递给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笑容，舒心而美好。
一个个凌乱的片段，扎进她的脑海，画中人或是蹙眉叹气，或是执笔挥毫。那一颦一笑隔了百年，依旧生动鲜活、栩栩如生。
那双眉眼波光流转，里面的风情万种亦是她所熟悉的，瑕。
这个名字好似一个咒语，当她轻念出口，雾气散去，泥淖和火光也都不见了。
颖跪下身，与自己对视，温热的呼吸给脚下结冰的湖面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张脸没有戴面具，一双眸子安静而忧伤的看着她。
两人近的触手可及，仿佛只是隔冰相望。
“是你么？”颖用袖口擦拭着冰面，喃喃自语。
那个女子，那个传言中与瑕相爱甚深的女子，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子。
她的生母。
曼殊。
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方才见到的，都是她的记忆。
她想起水底那日复一日的冰冷和绝望，不禁打了个寒噤，是怎样的爱恋，才能令这些沉寂百年的思念翻飞涌动，再次打开时尚可闻当初的馨香？
曼殊的容颜素净而苍白，已经尽失了血色，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滴落一枚血泪。
冰面上洇开了一朵血花。
颖的脸火烧火燎的痛起来。
瑕看到小鬼头的那一瞬几欲站立不稳。颖被绑在火刑柱上，一条铁链贯穿了琵琶骨，一身玄色长袍都已经浸成了红色。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使救活了也只能做个废人。
谷旺掸掸衣袍，笑得云淡风轻：“这地方埋汰，瑕祭祀可要注意着脚下。”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遍布她全身，颈后的伤势尤为严重，瑕束手无策，几乎不敢伸手去碰她。
“颖只是蹭破了点皮，不碍的，但她体内的毒却极为霸道，将她带回去后可要细加调养，如若有差遣，只需将这扇子派人送来，在下自会前往。”谷旺动手将锁住颖的铁链卸下，眼中盈盈带笑。
瑕二话不说搭起颖走出了地牢，本以为外面会是层层的明枪暗箭，却不想这一路走的颇为平静。连鸟雀都不见几个。
瑕抱着颖一路疾行，顾不得旁人的指指点点。到了落脚的客栈，直接一脚踢碎了柴房的木门。伙计先是瞪眼便要破口大骂，但看见瑕手中黄灿灿的一锭金子两眼就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烧一壶热水送来，再去药店里买些上好的山参鹿茸。”
曾经有一次，瑕中计坠入悬崖，仇家结绳随至，生死一线间，她愣是强忍着断臂之痛扫干净了身后的尾巴，才晕倒在一户农家前。
但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小心谨慎统统抛到了一边。小鬼头一路呼吸平稳，但淋漓的血迹却给熙熙攘攘的大街抹上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她轻柔的褪下颖的衣袍，用沾了药粉的湿布细细擦拭她的伤口。伤口小而深，许是在鞭子上用了倒钩刺。
参汤喂进去又尽数吐了出来。瑕一边耐心的擦拭着颖洒落的汤水，另一边为自己的心平气和感到诧异。
什么时候，她的梦境中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什么时候，她抬头仰望时眼前浮现的是那张吐舌的鬼脸。
瑕含了汤药，启开她的唇齿，缓缓哺渡过去。
什么时候，她的心已被这小鬼摘走了。
过了三天有余，颖周身的伤口都有了愈合之势，但日日水米不进，人眼见着一天天的消瘦下来。惟独脸上的睡颜，仍然安心而踏实。
目光落到一柄扇子上，桃木扇脊，丝绸扇面上，纸鸢衔去袅袅炊烟，农夫耕种打渔，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
瑕呼吸吐纳，小心的将神识探进她的灵台。发现其中空空如也，三魂七魄竟被抽去了一魂二魄。换言之，躺在床上的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活死人！
瑕的眉间简直可以夹死一票苍蝇，怪不得如此的痛快，早该想到那些衣冠禽兽没这么好心。
正所谓关心则乱，瑕又气又急哭笑不得，白袍鬼使竟然守着一具尸体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天，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
看来谷旺这次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报这杀父之仇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梦境内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