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首时》端午粽子

3、霸主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记住了阿演的脸，分明他只是个奴仆，可我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哥哥般的宠爱，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和其他奴仆不同。
　　我向来是很信任他的，他做什么事情都很周到细致，接物待人彬彬有礼从容大方，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不像个奴仆也不应该是个奴仆，但幸好他是个奴仆，是我的。
　　少时不知事，仰慕少年人。
　　没有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我对阿演是很仰慕，他好像什么都会，我的宫殿里的下人提起他都会夸一句：经他手的事总是让人放心的。
　　我的父亲只要我一个儿子，但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像父子，更像有基因联系的传承者与被传承者。
　　我从没在父亲那里获得一点温情，他只会教我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按时考核我的实力，不合格便会毫不怜惜的将我扔到练习室，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合格的标准线才能放我出去。
　　我没觉得父亲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他除了有个我父亲的名义，我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甚至不如我和阿演亲近。
　　渐渐长大，我学习的内容里都告诉我，父母和孩子是最亲近的存在，而我作为霸冢的少主，我最亲近的人是父亲，可我实在没能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亲近。
　　或许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期待，没有得到便不会失望。
　　但是，阿演给我的关心照顾，信任亲近是我切切实实得到过的，我以为阿演给我的是全部，可在我发现他向外传递霸冢的信息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给我的不过是需要的掩护。
　　霸冢对于叛徒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父亲带我处理过叛徒，种种手段残忍非常，每一样都是我不想施加在阿演身上的。
　　我狂躁不安，又失落难过。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为此伤心劳神，阿演却没发现我的异常，他只是和往常一样，看我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对一个不知事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我愤怒，或许我在他那里所感觉到的爱护，都是他身为奴仆的责任和义务，可笑我还担心他。
　　那么阿演是什么时候变成叛徒的呢是不久之前，还是更久之前？
　　调查虽然困难，但好在只要做过的事情，无论隐藏得多好都是有迹可循的。当调查结果明明白白摆在我面前的时候，如同一道雷霆霹雳当头劈下，原来早在来照顾我之前，阿演就已经是叛徒了。
　　他最初被派来照顾我的时候，是不是想过杀我害我？这些年的亲近爱护都是假都是装出来的吗？
　　随着我一日日长大，他会不会后悔没有趁我弱小时下手，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对我下不了手的？
　　没等我理清情绪，这个事情已经透露到父亲那里了，终究是我做事不够细致。
　　父亲会怎么对阿演？像以往的叛徒那样拷问吗？
　　我在父亲面前就像蚂蚁和大象，我阻止不了父亲抓捕拷问叛徒，我也没办法放他走；但我对阿演终究是心软的，我不舍得也不愿意看到他受这种苦。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我带人抓住了阿演，他看向我的目光陌生，让我觉得难受。
　　他没有挣扎，没有求饶，从被抓住开始就一阵沉默。
　　直到他被推进焚化炉，他面上都没半分痛苦，我看着他活生生被火舌吞没，躯体血肉一寸一寸化作灰烬，一个人的存在到消失，只需要三分钟。
　　他的灰烬被清理出飞船，一进到宇宙里就星星点点漂浮着散开，被排放口的风吹向无边宇宙的深处。
　　世上没有阿演了，没人知道我的难过悲伤，不会再有人会安慰鼓励我，往后我身上还会有比阿演更周到细致的人到来，但他们都不会是阿演，像黑暗中一缕微弱的光，渺小黯淡却能给周遭带来希望。
　　亲手送走了阿演，我痛恨自己的弱小，因为父亲的存在，我无法自主。得知我私自处理了叛徒还没问出有用的信息的时候，父亲轻飘飘一句：“愚蠢无用，滚去领罚。”语气就像看宇宙垃圾，如果我不是他有血缘传承的孩子，我会被直接下令处死。
　　但这次受罚也不好受，几乎要了我半条命，重到我在床上养了快大半个月的伤。
　　父亲不是好人，霸道而独裁，霸冢统治宇宙，各势力暗地里都筹谋着反抗，要推翻霸冢的统治。
　　现任霸主很强，但是也止步于此很多年了，而霸冢统治宇宙的这些年，有不少后起之秀的天才，以及已经成名已久的强者快要追上来了。
　　若不做出改变，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霸冢的消亡。
　　我不需要反抗霸冢的统治，只要让现在的霸主换一个人来坐，霸冢就不会从宇宙里消失。
　　我承认我骨子里就藏满了野心，也或许是因为我无法左右阿演的结局，我将这一切都算在了父亲头上，我只是想让霸冢继续辉煌下去，现任霸主已经老了。
　　得益于父亲向来对我看不上，我各种小动作他只当看把戏，直到我悄无声息成长到和他比肩的高度，他终于正视我了，我也第一次看到他暴怒的样子。
　　霸冢已经挡不住灭霸联盟的下一次攻击，我成霸冢少主成为新一任霸主的整顿完内部后，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和灭霸联盟签订休战条约。
　　只要我不死，霸冢不会灭亡，况且各势力对我这个新上任的霸主实力摸不透，多年来的战争也使得各文明元气大伤，所以在我主动提出休战后，灭霸联盟没犹豫多长时间就同意了。
　　阿演死后，我从没停止过修炼，我怕往后会在遇到相同的事，我已经不想再体会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休战后，各文明和霸冢都有了足够休养生息的时间，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霸冢统治宇宙多年，在各文明都对霸冢的独裁统治积怨深厚，眼下会签订休战条约，不过是没办法。
　　时隔百年，战争又起，尤其是紫晶文明，领兵作战的将军有种恨不得要和霸冢同归于尽的架势。
　　说实话，我成为霸主的这些年很低调，也约束我霸冢之人莫要在外惹是生非，尽管如此也还是各文明的眼中钉肉中刺。
　　百年的时间是蛰伏，只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