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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星辰 ...

  •   领口湿了一大片。

      薛沁芮身上的重量渐渐轻了,嘴里已不剩什么的卫羽轩抽出薛沁芮腰下的手臂,缓缓直起身来。

      她嘴里还有几粒圆子,和些许卫羽轩成功灌进来的汤汁。薛沁芮含在嘴里,一边起身,一边锤着自己忽地折过去的老腰,还思量着究竟要不要吞下去。

      卫羽轩刚换的衣裳又被浸湿。肇事者的两只眼睛还亮闪闪地望着被害人,直到见了她一脸疲惫与无奈,才渐渐晕出困惑与委屈来。

      原先看他坐有坐像了,还道是自己教会了他。这一番,要么是他忽地透透彻彻地开了窍,要么便是七窍塞得实实的——薛沁芮相信是后者。

      她叹了口气,转身要收拾这片崭新的狼藉。便在此时,薛沁芮发觉自己嘴似乎在动,几颗圆子已被磨得粘在舌上,一股香味弯弯绕绕进了鼻腔。

      ……她家穷了那么些年、饿了几个冬天,这还是第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嘴。

      还是在这种时辰。

      她停下手中的活,又叹了口气。

      罢了,再如何也是名义上的夫郎。何况这茬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他在外的名声自仍是清清白白的。

      收拾妥当,薛沁芮转过身去瞧向立在原地的卫羽轩。

      卫羽轩缩缩脖子,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呜了一声。

      薛沁芮只笑着:“你若想作画,我日后教你便是。只是眼下,还是先识识字才对。”

      听得此话,卫羽轩昂起头来,嗷嗷叫了两声,抬脚要跑来,又立即止住,改为慢走。

      薛沁芮满意地笑笑,紧接严肃中掺杂着温柔道:“羽轩,日后,可别叫了。待你学会讲话,你便能更好地讲你心里的事。”

      卫羽轩站在一侧看着她讲完,眨巴眨巴眼,原本好看的剑眉被他皱成了八字,薄唇撅了撅,缓缓坐上薛沁芮拉过的椅子。他看着薛沁芮寻书摆纸,原先挺直的腰板渐渐软下来,下巴搁在桌沿,两只眸子跟着薛沁芮的手转来转去。

      “坐好!”薛沁芮轻拍他肩,他便立即挺直了背,坐得跟刚上学堂的孩子一般。

      薛沁芮便教他拿笔,讲了半日,他的手仍僵得不能活动。她只得站起身,立于卫羽轩斜后,轻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天”“人”“日”“月”,不知不觉竟俯下身来,与卫羽轩仅隔咫尺。

      “‘日’,天上最耀眼的便是它。离了它,万物衰枯,天地混沌。”薛沁芮忘我地讲着,丝毫不知身下卫羽轩已忘了手里的笔,全心皆落在耳边话语上。

      “然后是‘月’,”她轻声道,“夜里太阳落了,便是它在天上。夜里是它驱赶暗夜滋生的恶,赋予清辉于世。日与月,是天上与人间皆不可缺的二物。”

      薛沁芮放了笔,身子未动,叫他自己写一写。

      卫羽轩提笔,却只是画了个圆圈作日,一个弯钩作月,紧接着又点了许多小点,扭头望向薛沁芮。

      “你要学‘星’字?”薛沁芮盯着这歪歪扭扭的画看,“太复杂了,日后——罢了,一道教了也好。”

      说罢,她又捏起卫羽轩的手,在写第二遍时才开口:“这‘星’,散落天际,兀自闪烁。看似渺小,却如滴水,翻涌成河、成海。或寥落,或繁盛,尽成壮景。你能说它浩瀚,无论如何望都见不到边,亦能说它不过微末,因它能全然装进一人的眸——”

      薛沁芮不知为何便讲了出来,视线也不知何时自笔尖挪至了那双一望便见星海的眸。

      而那双眸亦望向她。浩瀚到装下整个星空,渺小到只容下她的倒影。那双眸上眼睫微微一扫,几近触到她的脸。

      凝滞的笔尖墨汁一坠,在纸上完美地染开,沁入纸中未化的青檀皮间。

      怎么会有人的眼纯净至此呢?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千里迢迢赶来,落入他的眸中安然入眠。

      卫羽轩不知薛沁芮怎顿住了,便习惯性地仰仰头,想去嗅嗅她。

      这一仰,二人的鼻尖轻轻一碰,连唇也差上分毫便会相触。

      薛沁芮猛地从他眸中清醒过来,背挺直,手一抽,纸上墨渍周围便又散落了星星点点。乍一看,竟似众星拱月。

      像卫羽轩的眼,因为有星辰。又不像卫羽轩的眼,因为有掠夺光芒的月。

      卫羽轩不解地昂头望向她,手里的笔笨拙地杵在纸上。

      薛沁芮出神半晌,才缓缓回望那双干净的眸:“羽轩,你想学写字么?”

      她好喜欢那双眸子。她不忍毁了它。

      卫羽轩伸长脖颈,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

      “那待今日学会了,我们夜里去看星星吧。”

      后院的望鹤楼足足六层。夜里有风,吹得顶上风铃响,响彻整个望鹤楼,无声回荡于灿烂星汉。

      她许久不曾在夜里这般闲坐着,数天上的星,吹地上的风了。

      上一回,还是八年前,与洛琴楠在一个生了可口果子的山头,抚摸着柔软的绿草,面对大片繁茂的田地,谈天说地。

      后来啊,便是为了前程,埋头赶路罢了。

      她知晓自己接下来要想什么,也知晓自己不愿去想。

      卫羽轩随着薛沁芮仰着脖子望了一会儿,脖子便酸了。他也不懂薛沁芮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她整个人像是沉了下来,尽管眼对星辰,却黯然无光。

      他不知该怎么做,只好将脑袋探了过去,在她肩头蹭了蹭,用她的肩把自己的脸揉了一遍。

      “哎,羽轩,”薛沁芮一惊,低下头来,见是他,释然一笑,揉揉他的脑袋,替他扶正了,“怎么,看星星,看累了?”

      卫羽轩用他些许酸疼的脖子摇了摇头。

      薛沁芮撩开被风吹至眼前的碎发,望着卫羽轩:“明日你归宁,一早便要去稷王府。天色晚了,不妨回去先歇息。”

      卫羽轩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傻羽轩,你若想回去,你何不早说?”薛沁芮见他这般模样,哑然道,“何必与我扯谎呢?我又不逼你。”

      听得此话,卫羽轩竟又缓缓坐回椅子上,拍拍一旁的椅面,指指天上,待薛沁芮坐过来继续看星星。

      “你这是作甚?”薛沁芮笑着拉他起来,“不想看便不看了。走,该睡觉了。”

      卫羽轩任由她拉起来,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下楼往回走。

      一路上薛沁芮一个人没话找话,东讲一句,西讲一句,卫羽轩也听得认真,眸子映着灯笼的光。

      刚跨入院内,便听一声木板的闷响。卫羽轩的脸立即低沉下来。

      薛沁芮挡在那道发出声音的门与卫羽轩间,细声道:“那边的仆人定是犯困了,羽轩也困了吧?”

      卫羽轩的视线越过薛沁芮的肩,眸色暗沉,嘴角许久未现的虎牙也露了出来。

      薛沁芮掰过他脑袋,强迫他与自己对上视线:“羽轩,那边的事我去处理,你先回屋。”

      卫羽轩眼神恍惚片刻,脸上稍微有了些光,虎牙藏得只剩了一个小尖头,却仍是杵着不动。

      “好啦好啦,我陪你回屋,可好?”薛沁芮又是好声劝慰,又是抚背,终是把卫羽轩劝回了屋。关好门,她才重新出来,往争执处靠近。

      那偏房是戴清满的住处。薛沁芮以她受惊为由,给她在安舒的房边安排了单独卧房,今日果然不令她失望。

      “你为什么就不信我?”

      “呵,”戴清满丝毫不顾及笑得大声,“要我与你们一并对付她?”

      薛沁芮听得,不禁靠近了些。

      安舒沉默片刻:“我没有叫你去对付她。”

      “那你什么意思?”戴清满倦怠地道,“看来我母亲讲得不错,这些年你还是个善变的人。”

      “善变的是我?”安舒亦提高了音调。

      “你这种人,自然只会这样想。”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戴清满声音愈发地大了,“是啊,这么多年了,我,戴清满,居然还被你这等人压制着!”

      安舒扇了她一巴掌,格外响亮:“我只要一个回答,做,还是不做?”

      戴清满恨恨地讲:“我死也不做。”

      “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杀了你么?”

      “那你杀啊。看你举刀,会是谁先死。”

      便在此时,薛沁芮睡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卫羽轩的脸又是一片阴沉。

      薛沁芮不断摆手,却制止不住卫羽轩往此处走的步伐。她也顾不得屋内还在吵些什么,只得往回跑去,带着卫羽轩进了屋。

      安舒要做什么?她要对付何人?平日看起来蛮是乖顺的安舒竟也能讲出那般威胁话语。薛沁芮躺在床上,一遍遍往门外望去,像是能穿透进那个屋子一般,竟想到了三更。

      第二日自是要摆出十二分喜气来。薛沁芮着了华服,替卫羽轩亦选了好看的衣裳,一大早便上了车,往稷王府驶去。

      稷王府同样摆出十分排面,以候衿国公与其夫郎。

      自是拜稷王、见了卫羽轩两位异父姊姊,各种礼数,不在话下。

      却是在才落座闲谈时,稷王府有小厮慌张跑来,说是外边扔了个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错了这几天疯狂咕咕呜呜呜呜
    最近天天都有小测+期末 我咕得好愧疚啊啊啊啊啊
    在下一次更新前评论的我都发100点红包谢罪(虽然好像小可爱们收到时只剩95点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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