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聂将军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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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明烦躁地醒过来，胸口破洞般的冷飕让他神识不稳，加之耳旁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哭诉声
“蛇妖将军，蛇妖将军，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家大将军怎么办……”
“够了，给我住嘴！”
“蛇妖将军，快救救我家将军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室内烛火如豆，药香熏得他头疼欲裂，远处的屏风在光亮下拢了烟纱，刺绣上的游龙缺了两角。
聂白随身老仆——老泰跪俯在地，额前白发散乱，眉心淤出枣大的红，看得出他已经磕头磕了好一会儿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徐道长告诉老仆，您被羁押在府上地牢。她还跟我说，您神通广大，在此地设下一局，要想救将军，就必须先求您！
徐道长说的确实没错，只不过按照计划，原本该在这儿地牢的，是聂白。
“若到切要之日，你将我这‘妖物’以“霍乱世道，作祟人间”的名义押送天子脚下，并借此澄清自己修炼妖法。如果因缘际会，亲自杀了我，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佘明鲜少平视聂白的双目，尽管与他交合，较之体位也有上下前后之分，且在移形大法作用下，他们外表已有九成像。余下一成是佘明那双怎么也不肯遮掉的三白眼。
聂白将眼睛眯起来，狐狸一样。他开始大笑，笑到胸腹震动，嘴角蜿蜒出血痕。
“以后……哈哈哈哈……以后你就是聂白聂大将军了，聂大将军您自当为天子手中利刃，抗蛮夷，镇夏华，守千秋之山海，护万代之子民。”
“吾等罪人，见过聂白聂大将军！愿将军此行一路畅行，百战顺利。”
他的长发因匍匐的姿态曳到地上，双膝折至臀下。猛地看去像是一具战败被敌军削去了头的的尸首。
聂白的局并不高深，有一句话来概括，叫做：狸猫换太子
佘明完成移形之法后将真聂白本人杀死，代替真聂白活下去的同时镇守夏华。至于那些修习邪术，与妖为伍的谣言也会随着真聂白的死不攻自破。
人啊，真真的奇怪。
佘明想不通聂大将军的以身入局。
执棋者亦是棋子，只可惜，这局从头到尾都是死局。
死局。潘厉的手指在宽大的官服袖袍内敲了敲。
他热衷下棋，尤喜约着些个达官贵人中精通棋术者下上那么几局。
十局九胜，唯有一败，就是败在这新晋的国师之手。
那时国师还不是国师，左右不过是个刚被某位文官引荐的道家散人。
“葛道长可借天时、取地利，以对人事。臣知边疆战事吃紧，聂将军又……非民心所向，所以陛下何不如邀他一试？”
尔后，这位名叫葛九道的国师就入了宫。
夏华国虽有巫医乐师百工一说，但这天下仍隶属天子。因此，只要天子不发话，甭管大巫小巫，都得靠边待着。
所以潘厉自然也不将其放在眼中，亦并未较多关注此人。
只是架不住这位国师硬找上门来。
当时潘厉的小孙女正吵闹着要爷爷陪她下棋，小家伙古灵精怪，跟个小大人一样。潘厉扭不过她的耍娇，索性休沐日难得闲暇，便哄着她玩了两局。正当第三局还差一子就结束，小孙女马上泫然欲泣时，一双手捏着小孙女那一方的棋子，落了下来。
“两败俱伤，大获全胜。”
潘厉这才惊觉面前站着个人。
“潘太师，大意失荆州，棋差一招就会让您的局百密一疏啊。”
“葛道长突然造访，才是让老朽防不胜防啊。”
“哈哈，也怪小的云游惯了，人世间的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今日打扰太师是小的不对。”
“道长不必拘礼，倒是老朽不知道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太师可否听说过‘天道教’？”
“略有耳闻，但所知甚少。”
“天道教以培养天命之人为诣，世人以为天命难为，其实非也。若是心中有念，亦人定为天。”
“所以，太师，小的所言，您是否懂呢？”
小孙女从椅子上滑落，躲到潘厉的腿边，紧紧抓着他衣袍的下摆，露出小半胆怯又戒备的脸。
“老朽浅见薄识，望道长指点一二。”
“哈哈哈哈，太师自谦过甚。既然太师喜爱下棋，小的便以这棋局为例。自古以来，江山社稷皆有气运一说，人亦不外如是。众生虽有众生道，殊不知，气运可提。”葛九道夹起一枚黑子，鸿羽般落下，提走了棋盘中白子蓬勃的生气。
“本手固然合理，但妙手难得，不过我们都是些俗人，自然要用俗手来下这盘棋了。”
“国师，天命人要从天胎育起……小的自朝堂与您短暂一见，已觉投缘，遂不请自来地闯了太师的府邸。”
潘厉随着他探到门口的手臂看了过去，目光沉了又沉。
侍女仆从们横七竖八地歪倒一片。
“不知太师啊，培育仙胎之事，您意下如何呢？”
……
“陛下，聂将军暗中操局，诱杀若干年轻女子，以邪术催生魔种，当时在场所有人都亲眼得见，何欢妻子肚中跑出的魔物，也与聂将军那半人半妖的身形相似。更何况……”
“聂大将军手下亲信关杰青在畏罪自尽前也亲口承认了。”
钱坤悟接过葛九道未续的话，将盛放着断尾婴儿怪的布袋子掏出来放置漆盘，以证葛九道言之有物。“陛下，国师卜蓍（shi一声）天意，算出聂将军武场之下怨气横生。陛下可派人挖掘一探究竟。”
呈证物的太监捏着嗓子发出尖细呼叫，漆盘和托放的东西次第掉落，硬生生从密布的朝廷众臣中滚出一条血路。
“聂将军为保魔种滥杀无辜，就连我徒儿也未知全貌。其死伤数量远不止练武场底的几具。在场诸位大臣可否知晓最近时日的‘女儿亡’？贫道早已查清所有失踪女子，无一例外都成了聂将军的刀下鬼魂，并被埋尸于不同荒野之地。”
“陛下，请容小道摆诛杀阵，设净魂坛。既以化枉死女魂怨气，又复国脉之畅清。顺天道所归惩处始作俑者。”
（国师讲明何欢和聂白的妖术，然后说关杰清也是帮凶，杀了很多人）
“国师言之有据，朕与你不谋而合。那此事便全权交由与你，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潘厉直起身，低着头打破了冰封的宁静。
“陛下，老臣略有顾虑。国师神力我等钦佩，对付一个妖魔化的聂白自然毫不费力，只不过聂白毕竟是我夏华第一大将军，亦是陛下亲自册封。将其关押牢狱斩首示众，也不足惜。但是钉入诛杀阵未免过犹不及。”
就在不久前，潘厉刚刚经历了百鬼索命和妖魔显形，但他本能觉得国师和钱道长的话哪里不对。即便宫殿之上满是同僚官员，回想起那日之场景，他的心底仍会冒出些不合时宜的森然：
原本钱道长带人用阵法控制住了那些孤魂野鬼，谁曾想聂白和那个小道士却纷纷临阵倒戈，一个变成了人蛇不分的妖怪，另一个……另一个虽是本体，但莫名比那些在场的鬼都可怕
冽风过境，枝叶从茎杆上被削去。还未盘旋落地，就顷刻间化为齑（ji一声）粉。长剑斜挡在身侧，又是一阵散发着腥臭味的血雨降临。日月不再高悬，阴云掩埋视线，天地间是漆黑的棺椁，倒塌的尸体还冒着活气，铺满荒地。钱道长众人引出的耀眼法阵就这样被怨鬼组成的黑色胎物一口吞并。而操控这一切，无差别大开杀戒的，是那入了魔的小道士。一张清俊的脸上还挂着爽快的狞笑……
“众弟子听令！撤阵护师父离开！”直到远处传来声肃厉的命令，白光剑气一般荡开翻腾着的黑色球胎，被裹挟在球体内部的钱道长与其弟子等人早已溃不成军，奄奄一息……仅存的道家弟子们甫一落地就簇拥着软成一团的钱道长趁机逃走，而潘厉亦被手下的军队仓促带离。只是在匆忙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常常出现在天子殿内的座上宾，站在了那名女冠身后。“师祖，那人就交给弟子来应付。”
葛九道没由来的现身此地，恐怕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再者，若真如葛、钱二人所说，那些亡魂怨女都是由聂白杀害，为何女鬼肆虐之时，竟全部冲着钱道长与其弟子，而非妖人模样缠绕在树上冷眼旁观的聂白呢？
冤有头债有主的朴素道理，他潘厉怎会不懂？
而如今，国师极力向陛下请命把聂白钉死于诛杀阵，想必其中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辛。
对于聂白，潘厉确有妒才之恨，这一点毋庸置疑。同行是冤家嘛，人心本就擅长互相攀比，
暗中度量。可到头来总归都是些小打小闹，顶多贬位谪官，伤及不了身家性命。再到眼下，国师几句进言，便将那御赐大将军的命轻飘飘的要了去。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不假时日，那被钉于阵中的人或许就轮到了自己……
潘厉没有抬头，但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行不识抬举的目光从国师所在的方位慢悠悠地罩住他
“潘爱卿的意思是？”
“聂将军今世之罪行，就该今世了结。臣所信奉的陛下，一向慈悲心善，以义治国，用道安邦。况且聂将军是您钦点的夏华第一大将军，在其暴行未披露前，也曾当过陛下的心腹之人。沦落到今日之境遇，只怪他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
“所以，陛下，臣私以为应先将聂明远关押天字号地牢，等臣派人将其麾下余孽清理干净，再斩首示众。敬其手下无数冤魂，慑暗起异心之他人。”
潘厉抬起头，正色道。但愿聂白早已非凡人之躯，渺茫的希望只能遥寄心底。
另一边，还跪在地上磕头的老泰已经开始哭得进气多出气少，佘明见状拎着他后领，将人提溜起来
“行了，别提前替你主子哭丧。有力气节省节省，干点实事。”
“全听蛇妖将军吩咐，您需要我干什么？”
“去帮我找个人，你应该也见过，整天抱着只白猫，名叫宋简的道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聂将军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