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陆沉风

1、上篇

　　她的头很痛，痛得像快要裂开一样。

　　费力地睁开眼睛后，她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不清，周围的环境亦是晦暗不明。她抽了抽鼻子，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子霉味、血腥味，还有……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贞猛地回头一看，便看见宋大喜被插在一个破裂凸出的铁管上，铁管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怒目圆睁，仿佛不敢置信地在瞪着流淌满地的鲜血。

　　小贞哆嗦着脚，一步步挪到宋大喜旁边，再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指尖感受不到任何呼吸的迹象。

　　随即她又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宋大喜的皮肤，感受到的，是一片诡异的冰凉。

　　他死了。死得很彻底。尸体都僵化了。

　　小贞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尽可能地离宋大喜的尸体远一些，再赶紧将散落一地的个人物品一个个捡起来丢进包包里。在捡到手机时，她的手停顿了一下。

　　犹豫片刻，她终是解锁手机，拨通了那一串电话号码。

　　“喂，伟伦。”

　　电话另一头传来温润熟悉的嗓音，“嗯，是我。怎么了？”

　　“我、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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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伟伦蹲在小贞身边，看着抱头痛哭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是宋大喜，他把我诱拐到这里来，突然就撕扯我的衣服。他想、他想……”小贞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他抓住了我，我不断挣扎，然后咬了他的手。他在甩开我时害我撞到柜子上，我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就看到他、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小贞！”伟伦打断她的话，轻声安抚道：“你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没错。他是罪有应得。”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始终是杀了人。”小贞泪眼模糊地看着伟伦，“我会被逮捕、被控上法庭、会坐牢，新闻会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个杀人犯。即使我被判无罪、被释放出来，别人也会歧视我排斥我，我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我的人生就这么毁了……就这么毁了……”

　　伟伦揽着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尸体，我会替你处理好，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的人生会一直好好的。”

　　他载着小贞来到一处荒山野岭，嘱咐小贞乖乖留在车上等他，便拿起工具、扛着后车厢的尸体独自走向森林深处。

　　小贞坐在副驾驶座，双臂环抱着曲起的腿，姿态无助得像个做错事的孩童，眼神却飘渺漠然地望着窗外，眸色与这片森林一样，幽深、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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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犯罪现场和尸体处理干净后，伟伦把小贞接到自己的公寓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小贞向校方申办了休学，在伟伦家住下来，由他照顾她、陪着她度过这段时期。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无法安心。

　　很多个晚上，小贞都会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有时，睡在客厅的伟伦会被她的尖叫声吵醒；有时，她会从卧室出来，主动凑到伟伦身边，什么都不说，只是不断地哭。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伟伦动作轻缓地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只要能让你安心，我愿意做任何事。”

　　沉默许久，小贞终于抬头看向伟伦，“我希望那些欺负我的人都去死。”

　　伟伦的脸色一沉，“谁？他们做了什么？”

　　小贞抹了脸颊一把，哽咽着说：“是和我念同一所大学的富二代，艾薇，还有她的跟班们。”她顿了顿，语气中带有恨意，“她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贱人生的死野种，还将我的身世背景传开，联合其他同学一起霸凌我。死在仓库的宋大喜也是她找来的人。”

　　伟伦停下了轻抚的动作，不自觉地将手攥成拳头，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里他都一无所觉。

　　小贞的出身的确不光彩。

　　她的母亲曾是夜总会里的陪酒女郎，生下小贞后很长一段时间仍在那里工作，直到最近被辞退了，才因此退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兴许，是母亲的某位恩客吧。她没有过问，母亲亦不曾告诉她。

　　“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反正自从她们知道后，我在学校里的日子就过得生不如死。每个人都排挤我、说我脏，更别提和我做朋友。若不是为了我妈，我已经从学校顶楼跳下去了……”

　　突然，小贞被伟伦一把拥住了。

　　他什么都没说，却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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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几天，伟伦都很晚才回家。

　　他在花店里上班。以往回家时，小贞总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一股淡淡花香味，可最近，花香味被沐浴露的气味所取代了。

　　在闻到与往常不同的气味时，小贞微微蹙眉，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轻淡淡地说：“过来吃饭吧。”

　　两人坐在饭桌上，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他身上既没有花香味，也没有工作后的汗酸味，分明是在下班后去哪里洗过澡了。小贞心想。

　　她抬头看了伟伦一眼，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便问：“怎么了吗？”

　　小贞浅笑着摇摇头，继续吃饭。

　　分明，是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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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警方接获民众投报，说在一间荒置已久的农场里发现多具尸体。

　　发现尸体的人是农场主人，他刚从国外回来，打算去收拾一下农场里的东西，再将这块地卖掉，没想到却因此揭发了这起命案。

　　据说，业主在发现尸体时，直接吓晕了过去，是他的儿子见久久等不到父亲，过来察看时才报的警。

　　接获消息后，罗警官带着数名警员和鉴证科人员来到现场。

　　他推开农场仓库那扇破旧的板门，一束太阳光线穿透破掉的仓顶，直直照射在仓库中央。

　　光线底下，是几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刹那间，罗警官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圣经上耶稣基督受难的情景。

　　然而，周遭挥之不散的浓重腐臭味，还有成堆附在尸体上蠕动的白色蛆虫，硬生生将他拉回来现实。

　　他捂着鼻子走上前，看着面目全非、眼珠子早已被啃食干净，两个窟窿里满是蛆虫在蠕动的尸体，差点就要忍不住地在那么多人面前呕吐。

　　见手下正看着他，他只好强咽下差点要吐出来的胃酸，咒骂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