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丝千罪》缌月

10、续篇——苍茫过

　　也许，我们的拥抱真的只有一会儿，感觉却似几个世纪。
　　我们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对方，只是那过程比缓慢更慢。他低头，我抬头，四目相对。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欺骗我自己，去欺骗他。
　　是的，我爱银洛，也爱邱穆远。
　　但是我们彼此都知道，除非我知道自己更爱他们其中二人中的其中一个，除非我彻底原谅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为止，爱情都只会是我们之间多余的感情。
　　“你要走了。”平淡的口吻，里面蕴含着多少情愫？
　　我点点头，伸出手，以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冰狱，在你那吧？”
　　可是对方不为所动，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这让我感觉有点不耐烦，国内形势已经有内崩的迹象，多拖一刻都让我心急如焚。我只好再平静的索求一次：“还给我。”
　　然而这次他依旧没有要给我的意思，反而问了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杀了你母亲吗？”
　　我看着眼前地下头的男人，曾经的孤傲在提出这问题的一瞬间就如烟般消散。我内心忽然有一种感觉：对他而言，或许这一直是一个痛苦的问题，
　　但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使我愈加急躁，就在我终于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他将冰狱拿了出来，放在了我的手心，然后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答应我，千万不要用它。”
　　我没有回答，冰狱功的顶层势必需要冰狱，让我不要用它，我又怎么练功？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说的到底是不要用冰狱，还是让我不要把冰狱功练至顶层？
　　但当我回过神来想问他时，他已经不在。失落毫不吝啬地充满了内心，我还没有答应他……
　　然而这一插曲，毫不意外的再次延迟我回国的时间。二公主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着我的心脏——
　　“是吗……他有这么爱你……”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难道多年来的仇恨背后完全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样？
　　二公主对我的来访并不意外，只淡淡问了一句：“他告诉你了吗？”
　　我摇摇头，看到二公主再次愣住。
　　“怎么了？他应该告诉我什么吗？他又是谁？银洛吗？”我终于忍不住，把今天的所有好奇统统发泄出来，完全没有考虑过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问题要别人从何而答。
　　“你想知道的话，必须付出代价。你想好了？”
　　“想好了。说吧！”
　　Ｎ个时辰后，我再次站在了丞相府门口。由于已经日上三竿，丞相府的大门已经彻底打开，门口的侍卫也已经换了一批。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有一刹的失神，随后兴奋地叫了起来：“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快叫少爷！”
　　“少爷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看到他们激动的模样，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本该充满家族纷争的丞相府竟是如此温暖。
　　片刻之后，邱老丞相和邱老夫人隐隐现出了身形。我忽然有些窒息，只是四年多没见，邱老丞相的头发已经皆白，而邱老夫人的脸上也多出了许多皱纹。我的眼眶一热，疾步上前扶住了两位老人家。
　　“邱……”我哽咽着出声，却被邱老夫人阻止：“叫爸妈。”
　　“爸……妈……”
　　“呵呵，好，好。”邱丞相本来严肃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而邱夫人也红了眼睛，拿着丝绢悄悄擦着眼泪。
　　不知何时，我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而等我反应过来时，才知道在邱家的两年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多么的无可替代。
　　“对了，穆远呢？”终于想起来我来这儿的目的，却只能看见二老为难的表情。
　　不在吗……
　　拒绝了二老让我留下的邀请，我回到了行馆。缘分是不可强求的，我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无奈地笑了笑，带上包袱，关上门，走出城门。最后再不舍的看了一眼紫云城，转身离开。
　　“你在不舍些什么……你在期待些什么……是你自己拒绝的，你以为他还会来吗？”自嘲地自问自答，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会。”熟悉的男声响起，那双红眼不知何时已经在我的跟前。
　　“你……你这个笨蛋！你还来做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被我伤害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生活在仇恨中，让我不得不离开你，为什么？”
　　“原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陈述着一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我此时真是气得不轻。瞒着我，因为母亲练冰狱功失去人性，差点错手杀了我所以才杀了她的真相，瞒着我为了不使我被仇恨蒙蔽才刻意接近我，违反自己一贯的生活习性来照顾我。什么都要瞒着我，现在当我挑开了一切却又回避我。这算什么？
　　我一步步后退，感到一阵阵抽痛。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如果不在乎我，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如果在乎我，为什么又要逃避我？
　　“如果没有仇恨，你靠什么活下去……”他望着远方，怔怔说道：“母后死亡，宫廷政变，而我也必须回国。如果我带你走你会走吗？我不知道……”
　　“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我所想，他露出了惊诧，而我便趁此吻上了他的唇，片刻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如果，你还在乎我，十年后，请去那里找我。如果十年后我还活着，如果十年后我还爱你，我会在那里等你。”
　　然后我没有看他一眼，拿起包袱施展轻功跑远了。

　　——十年后
　　——岳麓山脚下的一个村庄
　　“喂！你干什么抢我的糖葫芦！快还给我！”一个脸上带疤的小男孩大声嚷嚷。
　　“这明明是我的！”一个小女孩倔强地辩护道。
　　“明明是我的！你这个坏丫头，竟敢抢本少爷的糖葫芦！”男孩叫的更凶了。
　　“才……才不是！这明明是妈妈买给我的！”小女孩面色泛红，眼角已有点点泪珠。
　　“哼～你不是说你妈妈是族长嘛？如果真的是，她会给你买这么寒酸的东西？快拿来！”小男孩边说还边步步逼近已在墙角的小女孩。
　　“哇哇哇！我妈妈真的是族长嘛！”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而小男孩也趁机夺走了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
　　同时，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村庄，恰好看见痛哭的小女孩。他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来，问道：“小妹妹怎么了？需不需要叔叔帮忙？”
　　小女孩一愣。这声音极好听，她妈妈的声音也没这么好听。所以她立刻不哭了，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帅帅的叔叔。
　　“我……我没事，只是糖葫芦没有了……”
　　那名男子看了看四周，找到一个糖葫芦的摊，然后买了一串糖葫芦放进了小女孩的手心。“好了，糖葫芦又回来了。”
　　小女孩看着那名男子转身准备走了，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角，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有多么的不礼貌。
　　男子看着小女孩的举措感到有些好笑，但他还是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女孩想了想，忽然笑着开口：“叔叔来我家吧！我家好大的，我妈妈可是族长哦！”
　　男子本来微笑的脸，随着这句话瞬间煞白！
　　你终于还是没有等我……
　　小女孩完全没有在意道，反而看见男子身后走来的一名女子，然后立刻大声叫道：“妈妈！妈妈！你快来！这位叔叔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
　　男子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回头，结果却愣神了。
　　“二公主。”
　　“你来了。”被称呼为二公主的女人微微一笑，忽而感慨道：“十年真快，转瞬即逝。”说完，拉住那名小女孩的手，蹲下身用丝帕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污垢，轻声软语道：“小燕，妈妈已经不是族长了，以后不可以这么说了。你若乖乖的，爸爸就会来看你。”
　　“好！小燕一定乖乖的！”说罢拿着糖葫芦走远了，又不知和哪名同伴一起游玩去了。
　　看着远处的小燕，二公主开口道：“银洛，请不要告诉皇上我在这。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终身为宫廷争斗所累，请你代我转告皇上，谢谢他多年来的厚爱。”
　　银洛默默点头，但思绪却不在这里。她会在哪里？
　　二公主何等聪明，一看银洛的眼神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在等你。但是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你她在哪，她说你会知道。”
　　二公主刚说完，银洛已经不见了。
　　二公主心中暗笑，这是何等着急？
　　——岳麓山顶
　　依旧白雪皑皑，一名身着白衣之人背光而立，即便这样，银洛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长发……
　　“你来了。”千罪没有转身，只是淡淡说道。
　　银洛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朝着千罪走去，直到两人近乎紧贴在一起。
　　“嗯，我来了。”
　　银洛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千罪的额头上，额发随之飘扬，千罪伸出手拢了拢发，但却立刻被银洛抓住。银洛略一使劲，将千罪带转了个身。
　　十年了，十年了！
　　那熟悉的容颜终于触手可得，银洛毫不思索地亲吻了上去。啃咬，掠夺，没有一丝怜惜，千罪的唇很快就破而出血，但这并未让银洛有丝毫的停顿，终于千罪略为松开了牙口，让银洛长驱直入。
　　吻了不知多久后，两人松开了怀抱。仔细地看着自己思念十年的脸庞。
　　银洛伸出手抚摸着被自己啃啮地红肿的嘴唇，让千罪毫不怀疑地认为这名男子是多么的爱自己。
　　“洛……”千罪刚开口，银洛便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要说，我要带你走。从此世间没有任何可以约束我们，不要再管什么千氏宗族，不要再管什么云夜王朝。不论你更爱银洛也好，邱穆远也好，我都不允许你再约定一个十年。你不会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千罪点点头，然后他环住我的腰，犹如十六年前初见时那样，施展轻功跳上了岳麓山顶上最高的树梢，这次千罪没有睡着，两人一起看到了日出日落。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