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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大了,爱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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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大学快毕业的最后半年,工地上传来噩耗,妈妈被楼上掉下来的水泥板砸死了,工地上妈妈躺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头上的血凝固成了血痂,手上还带着发黄的露出手指头的手套。法院判工地赔偿十八万,可等了两个星期,却一分钱也没有看到,等我再去工地时,早已人去楼空,只有那栋烂尾楼下的一滩风干的血渍,在阳光下依然那么刺眼。我打电话告诉傅辛绗工头逃跑了,他劝我不要急,说他马上就到。
连续奔走了几天,一点工头的消息也没有,妈妈的尸体都快放臭了,我和傅辛绗东拼西凑终于凑足几千块钱把妈妈草草的葬了,现在我不但身无分文还欠了一身债,“哥,我不想上学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放心吧,钱的事我来解决,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他转身要走被我拉住了,“哥,别勉强了,你没有工作,去哪里弄钱?”“我可以找,其实有许多地方都想聘请我呢。”“我知道你自视清高,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工作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放心吧,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脸上的笑容像油彩滴进水里氤氲的绽放了开去。
很快他找了一份酒吧的工作,每天从晚上六点工作到午夜十二点,酒吧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头大波浪翻江倒海,如贞子般的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她对哥很好,应该说她对每个帅哥都很好,大家都叫她萌姐,但我更习惯于叫她女人,女人平时没事喜欢站在酒吧门口吞云吐雾,又尖又长的指甲上涂抹着血红的油彩。哥在酒吧很受欢迎,每次点餐都会收到不少小费,再加上每个月800块钱的工资,很快我们就还清了债务,还有了一点积蓄,晚上哥在酒吧工作,白天又去四处找工作,我本打算周六周日替哥去酒吧,但被他拒绝了。时间似一阵风,抓不住停不下,我顺利的大学毕业了,“莫默,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学是浪费人才,不如你考研吧。”“哥,现实点吧,这个社会钱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找份工作早点赚钱。”哥没有再劝我,因为我找了一份报社记者的工作,工资还算可观,还有很多福利。
报社的工作很繁忙,琐碎的事让人头疼。在大学我的专业是文学,所以报社社长让我担任编辑部的文学版块,刚开始工作还算顺利,很多人都夸我写的文章不错,但这只是其中很少的一小部分,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他们以忙碌为由亵渎文学的高尚,下层人每天为穿衣吃饭而拼命工作,他们没时间也没能力去享受精神超脱;上层人带着伪善的面具装模作样,他们有时间有能力,但在作为下层人时就早已丧失了这种享受的能力,像是耕地的牛,只要有鞭子抽打他们就停不下来,所以我的文章很快就走入了低谷,快的我连喜悦的滋味也没感受到。钱,又是钱,为了钱社长中断了所有不挣钱的板块,其中就包括我负责的文学版块,没有具体的事做我就只能打杂,像一块缺角的砖哪里有缺漏就往哪里补,是不是很像雷锋啊,只是我没有他那么伟大那么无私,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赚钱。社长派我们这些闲人出去跑新闻,一天下来腿跑断了新闻也没有几条,除了邻里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无其他,不是我无能,是人心太扭曲,站在高处的人在四周建了一条又高又长的栅栏,一层裹着一层密不透风。有意义的新闻不是没有,那天在西北街角的一个小店门口,红衣女人搔首弄姿,黑色连裤袜下套着一双尖尖的红高跟鞋,萝卜缨子绿的长款T恤刚刚盖住屁股,顺着女人招手的方向,黑风衣男人脸上戴着一副苍蝇眼大墨镜,头上还带着一顶黑色带沿礼帽,很像旧上海滩的许文强,男人左右张望,畏首畏尾,完全没有许文强的英姿飒爽,这大热天的,男人却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以记者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新闻,我让同事小孟把车子开到小店旁边,选了一个最有利位置记录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新闻。一见面,女人就像水蛇一样缠绕着男人的身体,女人轻轻的踮起脚尖,在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诱人的锁骨上下起伏,我清楚的看出了男人的躁动,他不挺的咽着口水,像□□中烧的狮子蠢蠢欲动。男人迫不及待的摘下帽子和眼睛,那是一张四十多岁的精力旺盛的男人脸,每天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电视新闻里,一副道貌岸然的高谈阔论时常是各报社争抢的头条,他就是我们的市长,我们的衣食父母,看看他的孩子们,每天为吃饭而发愁,可他却还有心思在外面包养情妇,摄像机的镜头对准纠结的画面,男人和女人像解不开的疙瘩,互相撕扯着,缠绵着,夜幕降临,他们意犹未尽反而更加狂躁,黑夜掩盖不了肮脏的画面,他们的每一个高潮在摄像机里泛滥,恶臭。我和小孟驾车回报社,又连夜写了一篇言辞犀利的稿子,晚上十点,我打电话给社长,电话那头慵懒倦怠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趁他还没发火我先开口,“社长,我是小莫,我有一条重要新闻需要您批阅。”“什么重要新闻,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是关于赵市长的,我拍到了他包养情妇的照片。”这一招果然奏效,本来要挂电话的社长听了这句话突然来了兴致,“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到。”
我把录像和照片拿给社长看,又让他批阅了我的稿子,他看后脸色铁青,“小莫啊,我很欣赏你的干劲,可你要分清什么事该做什么是不该做,幸亏今天你让我看了,否则明天把这条新闻播出去,我们就等着关门大吉吧。”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不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小莫,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了呢,我们的饭碗都靠着赵市长,你把他揭发了不就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吗。”他看了看我接着又说:“不过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这个正好催一下赵市长下个月的经费,你还是功不可没的,好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灯红酒绿的晚上,到处都充斥着耀眼的弥红,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突然之间,我的梦破碎了,像一个七彩的泡泡,被坏孩子用尖锐的针刺破了。我去哥的酒吧要了一瓶啤酒,啤酒咕咕的注入杯子,泡沫溢了出来流到桌子上粘粘的,哥哥拿来一包纸巾帮我擦干净了桌子,他说倒酒时杯子要倾斜15度,这样就不会有泡沫溢出来了。现在酒吧里人很多,哥没工夫搭理我,看着他在人群里穿梭,一阵酸楚在心里泛滥。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自从那天晚上以后,社长对我的态度来了个大逆转,有时候冷淡的形同陌路,有时候又热情的让人难以接受。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社长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气氛总是怪怪的。那天社长怒气冲冲的推开我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三步并作两步把报纸摔到我的桌子上,“好好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我拿起报纸,正面赫然印着一个红色大标题——赵市长的一夜风花雪月,是偶然还是必然?下面还附着一张大大的纠结的照片,正是那天我拍的照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还敢问我,人家赵市长都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如果不找出凶手,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你怀疑是我干的?”“小莫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呢,我知道年轻人好打抱不平,唉,好了,明天你不用来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好像解除了一颗定时炸弹后的安心,“你要解雇我,为什么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据,你还要证据,那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照片资料都在你那放着,我说让你销毁,可是你呢,你说除了你还会有谁,难道是我自己不成。”“我想销毁啊,可是工作一忙就忘了,而且照片资料都在柜子里锁着,怎么会?”“好了,不要再找借口了,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他像暴怒的狮子两眼发红,好像要一口把我吞掉,“你给我滚,马上滚。”“我的工资呢?”“你给报社带来那么大的损失你还敢要工资,我没把你交给赵市长处置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明白的,辞掉我是你最大的损失。”
我发短信告诉哥我失业了,成了个无业游民,手机在手心里攥出了汗也没有一条短信回复,难道哥也不要我了吗,我拍拍发晕的头。晚上我去酒吧找哥,萌姐说他辞职了,已经两三天了,我给哥打电话,他也不接,向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满世界的找他,连续不断的拨他的手机号,手机被捂热了,可电话那头还是像死人般的女人声“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白天我还可以在街上闲逛,搜寻哥哥的影子,可漫漫长夜,我要如何度过,冰箱里堆满了啤酒,这是我对付黑夜最好的武器,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隐隐约约我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我伸手去摸却像水中的月亮怎么都触摸不到,手机在身旁不停的响着,是哥哥的电话,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快速的摁下绿色通话键,“小莫,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在家不方便接你电话,有时间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我现在很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拜拜。”不等我说一句话他就挂掉了电话,快得让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要不是在已接来电中找到了哥哥的号码,我真的以为这是我的幻觉。我立刻拨通哥哥的号码,对方又是那个想死了丈夫般的女人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睡意被刚才的兴奋一扫而光,我站在窗子旁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没有幽冷的月光,没有闪亮的明星,在这漆黑的夜里我迷失了方向。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空酒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推开家门,我条件反射般的又退了出来,看看门牌号,确实是我家却换了一番景象,地板干净的能照出人的影子,每件物品都井井有条的回到了原位,“怎么了,在外面站着干嘛,我才几天没回家你就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将来谁娶你谁倒霉。”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偷偷的拧了一把胳膊,锥心的痛在胳膊上蔓延,泪水不自觉的流出眼眶,我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你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呢。”“傻瓜,我不要你还有谁肯要你啊。”我瞪了他一眼,他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我,然后拉过我的手,将一枚闪亮的白金戒指套在我的中指上,“小莫,以后别再叫我哥了,我不想再做你哥哥,我想保护你一辈子,我想你叫我辛绗,亲爱的也行。”“讨厌。”我拂掉他的手,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脸上一片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