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堂姑青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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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柳家的大门外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荷塘，初夏雨后，碧油油的荷叶把荷塘填得密不透风，上面兀自挂着点点雨水，映着晌午的阳光，像是绿玉盘上盛着的晶莹剔透的宝珠。一阵微风吹过，荷叶簌簌作响，粉嫩的荷花花骨朵在大大的荷叶中娇滴滴地若隐若现，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节。
柳叶闭上眼，深吸一口雨后荷塘清新可口的空气，陶醉其中，心旷神怡。这个时候没有环境污染，有的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共处，柳叶对自己能穿越到这个年代由衷地感到庆幸。
“姐姐，我们呷藕带啊？”
对上小细爹的星星眼，柳叶回过神来，捏一把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你敢下水摸藕带？婆婆不要一巴扒死你去（一巴掌打死你）！”
虽然现在的藕带脆嫩香甜，正是吃的时候，但是得下到塘里去摸，他们两个小孩子，没有大人在身边，可不敢冒这个险。
柳叶走到塘边，挑了两片形状合适的嫩荷叶，袖子包着手摘了，小的那片倒扣在细爹脑袋上，细爹伸小手扶住，大的那一片柳叶自己撑着梗子，像伞一样打在头顶。
太阳还很大，大大的荷叶正好拿来做遮阳伞。奚洲夏天太阳毒，又时常下雨，荷叶到处都有，用来遮阳遮雨很是方便，大人小孩都爱这么做。
“我们去摘茭笋呷好啵？”柳叶问道。
茭笋，也就是茭白，在后世有“水中人参”的美誉，营养丰富，口感清脆爽滑，味道青香可口。吃起来有些像冬笋，却比冬笋更脆嫩、味道更清淡，前世的柳叶就十分爱吃。
茭笋一般长在浅浅的水里，奚洲多水，大小湖泊河流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各种小池塘小水洼小溪流，在三山沟这样的城郊，简直是每跨出三步就有一片水。这么好的环境，可以说是各种喜水植物的天堂，茭笋也不例外。
“好喔好喔！”小细爹欢呼。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打着荷叶伞，踢踏着小木屐，踩着泥泞的乡间小路，沿着荷塘向西走去。荷塘尽头，荷叶渐渐稀疏，塘水变浅，成了一片浅滩，远远望见几个孩子在玩水打闹。
“柳叶！”一个小雀鸟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柳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冲着她一边大大地挥着手，一边从浅滩里爬上岸，也来不及穿鞋，就那么光着小脚丫子，一溜烟地跑到她跟前，抓起她的手，“你好了啊？”
柳叶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呼呼地喘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头上脸上都是水珠，大眼睛焦急关切地看着自己……柳叶搜寻着记忆——
“青青！”这个人柳叶太熟悉了，是小她一个月出生的堂姑，从小和她一处玩耍，无话不说，感情好得不得了。因为她们两个整日都像连体婴一样腻在一起，年纪身材都相仿佛，就连长相也有六七分相像，村里人都爱开她们的玩笑，说这哪里是姑侄俩，倒像是一对孪生的亲姊妹。
为此青青每每要说柳叶占了她的大便宜，倒和她成了平辈了，柳叶也往往要还击：“我比你还大一个月嘞，要不是亲戚，你要叫我姐姐嘞！”
想到这里，柳叶笑了，拉着青青边走边说道：“你看我是不是好了哦？”青青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脸上挂起了笑。
柳叶特别喜欢自己这个小堂姑的笑容，大眼睛眯起两条缝，本来就嘴角上翘时刻带着笑意的小嘴巴一咧，露出一排小白牙，特别有感染力，看得人都想跟着一起笑。
村里人都说，当年寻遍整个上柳树村，也就属柳叶娘和青青娘眼睛最大长得最俏了。尤其青青娘，人美心善，能干贤惠，见过的就没有不夸的，比柳叶娘谢香书的人缘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据说，青青娘在世的时候就特别爱笑，当初青青爹就是爱上了青青娘那甜美的笑容，才不理族中反对，义无反顾地把贫寒的孤女青青娘接了进门。进门后夫妻俩恩恩爱爱，几乎没有红过脸，青青娘人又好，又一连给青青爹生了五个儿子，渐渐地就在族里站稳了脚跟。人家都说，后来青青爹能当上村里的里正，和青青娘的贤惠好人缘是分不开的。
只可惜青青娘在生青青的时候难产，为了把小青青生下来，拼尽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十年过去了，村里人直到现在说起她来还是长吁短叹，遗憾感慨。
青青娘为生青青送了命，青青又生得和娘极像，自此全家人都把青青当作了寄托，一个老爹五个哥哥视她为掌上明珠，宠溺娇惯，把个小丫头宠上了天，简直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小青青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也养成了她豪爽不拘小节，刚强好胜的性情，不过倒是遗传了她娘那爱笑的大眼睛翘嘴角和好人缘，无论走到哪里都那么讨人喜欢。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一起向河滩走去，知道柳叶没事了的青青心情极好，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你屋里娘怎么会抱得你们姊妹去跳艾河？你们怎样被救上来的？这两日困了几久的觉？呷了什哩东西？你屋里姐姐跟妹子怎样哦？……”
柳叶感觉到青青问起这些的时候原本默默跟在自己身旁的小细爹身子明显往后缩了缩，荷叶帽子掉到地上了也不管，心里好笑，一边笑着回答了青青的蓝猫淘气三千问。
青青听后立住脚，瞪起一双大眼睛，气呼呼地说道：“我一听得你们出了事就要去看你，哪个晓得我屋里爷（也就是青青的父亲）跟哥哥硬是不准我去，我问什哩渠们也不话，搞得我不晓得几着急！”又道，“我就晓得又是你屋里婆婆搞事！等我回去叫我爷去你屋里问下子你婆婆！看她还搞不搞事！”
她气愤地挥舞着小拳头，作势就要往回走。
柳叶赶忙拉住她，笑着劝道：“姑姑诶，我这不是没有什哩事嘛！我屋里婆婆这次肯定也会学乖点子，今日还给我们姊妹呷酒酿冲蛋嘞！”
青青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蛋算什哩，你夜晚来我屋里跟我呷夜饭跟我困，我叫我哥哥杀只鸡我们呷。”
“鸡啊！”还没等柳叶回答，一直没出声的小馋鬼细爹忽然羡慕地叫了出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青青姑姑，我也跟我姐姐一起去你屋里好啵？”
青青伸手掐一把细爹粉嘟嘟的脸蛋：“好呷鬼！平时你屋里婆婆还会少了你的好呷的？”
细爹嘟着小嘴低下了头，躲在柳叶身后不敢再做声。柳叶看得出来，这小老弟还是对这个大自己四岁的小堂姑很犯怵的，不禁抿嘴一笑，还算是有个人能震住这个小霸王。
事实上，虽然是个女孩子，青青却是整个上柳树村的孩子王，小到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大到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就没有敢不听十岁的小青青调配的。平日里青青可没少为柳叶这个性格温顺的堂侄女出头打抱不平，孩子们但凡有什么纷争，青青总是无条件地护着柳叶。
柳叶揉揉细爹的小脑袋，笑对青青道：“你话渠是个好呷鬼不咯，我现在就是要去给渠摘茭笋呷嘞。”说着手指前方。
原来他们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浅滩的最外边，那里疯长着各种野草，其中稀稀拉拉的一丛丛一米来高的大长叶子特别显眼，那就是茭笋叶子了。
青青率先跑进了野草从，看准一颗不大不小的茭笋，从根部伸手一拔就拔了下来。茭笋长在浅水里，根部并不很牢，即使是她们这样的小孩子，也可以轻易拔，出，来。柳叶和细爹紧跟上青青，也一下一颗地拔了起来。
一边拔，青青嘴上一边也不闲着，还在叽叽喳喳唠唠叨叨地说着跳河的事：“下次你屋里婆婆再欺负你，你要话得我听晓得啵？大不了渠不要你，你过来跟姑姑过！……你话我当时要是在那里就好了，我就一个猛子扎下去救你！”说着还做了个跳水的姿势，“那日我叫你跟我一起学游水，你硬是不学！现在后悔了啵！”
柳叶看着小大人似的青青对自己的关心“教导”，差点没笑弯了腰，心里甜甜的，愈发喜欢她这个小堂姑了。
虽然奚洲多水，男人们大都会游泳，但是女人们一般是不会的，哪有大姑娘跟小伙子似的没事在水里扎来扎去的？估计找遍整个奚洲，也就眼前这个小青青不在乎那些个了。她要想学，她那些个心软的哥哥又怎么犟得过她？
于是，在这三山沟的各处小河浅滩里，总会出现一副一群玩水的野小子里混进一个趾高气昂的野丫头的奇景。
最强主力小青青选手一眨眼的工夫就拔了五六颗，还要再拔，柳叶笑道：“够了够了，这么多我们哪里呷得了哦！还呷不呷夜饭了？”
数了数，青青拔了六颗，自己拔了三颗，小细爹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野草，里面只有一颗茭笋，这一共就有十颗了。
“多弄些子，我们大家一起呷。”青青玩得正起劲，并不舍得停手，豪迈地小手一挥，说话间又拔了三颗，于是柳叶也又拔了两颗。勤奋的小细爹也没停，继续兢兢业业的给河滩除草……
青青把三人拔的大茭笋叶子往岸边一堆，擦擦汗，满意地点点头，蹲下身开始剥叶子。
柳叶好笑地看着这茭笋叶子堆成的小山，一边也蹲下剥了起来。本来她只是想他们三个一人一颗茭笋烤着吃，当作个零食解解馋，没想到现在弄了这么多，这个量都够一大家子吃顿夜饭了。
茭笋叶子长得又长又大，可最好吃的却不是叶子，而是它那被叶子重重围裹的嫩茎干。把叶子一片一片地剥掉，就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茭笋了，形状和竹笋很像，只是颜色比竹笋还要白些。正是由于茭笋样子和口感都像笋，所以名字里才会带个“笋”字。
柳叶发现这些野外生长的茭笋和她前世见过的市场卖的有些不同，个小、形状也没那么规则，拿起放到鼻尖闻一闻，没错！就是这个清香！而且比市场卖的香味还浓！柳叶有些兴奋起来。她还没吃过野生的茭笋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堂姑青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