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久长》乔默默

1、好兄弟是那种变成老头子之后还能互相叫外号的人

　　一 好兄弟是那种变成老头子之后还能互相叫外号的人

　　胖熊说，顾晴空，老子这辈子干的最好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顾晴空说，哦。

　　胖熊说，想当年咱俩合作无间，我到处挑事你出面摆平，我暗恋女生你负责帮我追到手。真疯狂，也真风光。

　　顾晴空说，恩。

　　胖熊说，可是小子啊，除了打架和追女生，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顾晴空说，恩？

　　胖熊说，要不要我把我想做的事说给你听听？

　　顾晴空说，不用了。日子还那么长，以后再说吧。

　　来日方久长。这个一相情愿的假设，是在排除一切不可抗因素之后得出的。18岁的时候，顾晴空真的相信以后的日子还很漫长，漫长得足够胖熊把他的“想做的事”一一说完并且实现。

　　18岁生日，和胖熊骑摩托去市郊的山上看日出。

　　胖熊坐后坐，使劲抱着他的腰。风呼啦啦的在山路上吹。

　　“你抱的太紧了，我要断气了。”

　　“你开的他妈也太快了！我可不想生日变忌日！”忘了说，胖熊和他同年同也同日生在同一家医院，老妈是毕业于同一所中学的同一个班在同一个公司上班的闺密。胖熊总说我们俩可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每次听他这么讲，顾晴空就想一脚把他踹到火星。

　　总算折腾到了山顶。山风很大，卷携着湿漉漉的空气，冷飕飕的。

　　“正常人会半夜从家里遛出来跑到这里来吹冷风么？”顾晴空无可奈何的说。

　　“为什么你长着一副言情片男主角的漂亮脸蛋，有着言情片男主角的显赫身世，可就没一点他们的风情呢？18岁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值得好好庆祝一下么？”胖熊喜欢看言情片，喜欢多愁善感，明明虎背熊腰，心却象个弱女子。

　　“有什么特别的。还不是和以前的17个一样。”他漫不经心的拿起一罐带来的啤酒，撕掉拉环，咕嘟咕嘟喝下去，苦涩就从舌尖扩散的喉咙，坠进胃里，最终腾起一阵温暖。

　　波澜不惊，冷淡薄凉，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是他顾晴空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总觉得有一天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因为从生至死，他都不愿意和太多人建立联系，一切联系都让他觉得麻烦。

　　地平线有了浅浅的红。

　　胖熊忽然说，“18岁一结束。我们就正式开始衰老了。”

　　顾晴空低低骂他一句“白痴”。但眸子里也蒙上了淡淡的惆怅。

　　“晴空，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以后的以后。他不知道。

　　继承老爸衣钵，做个外科医生。一辈子看尽生离死别，血肉横飞却还能一脸云淡风清。结婚，生儿子，无比慈爱而又残忍的注视他走上和自己相同的人生，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你会秃顶，变大肚腩。”他把易拉罐掐扁丢掉，然后头枕着胳膊躺在山顶一层薄薄的草皮上。

　　“顾晴空，挖苦你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是你的爱好吗？”胖熊气嘟嘟的，他特别讨厌顾晴空懒散而漠然的样子，很不能原谅他对一切都不在意都不关心的表情。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乐意跟着他，乐意对他喋喋不休。他眼里顾晴空就是那种让人很想揍又下不了手的人。

　　从幼稚园到高中，从他们记得彼此的样子到互相熟悉到恶心，顾晴空一直是他的“守卫者”。他总是一边叫他“笨蛋胖子”，一边在他被打被罚被欺负的时候出现。虽然嘴上说着“傻瓜勿扰”可还是会把自己答的完美无暇的卷子上写上胖熊的名字。脸上永远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散漫的表情，永远不承认胖熊是自己的兄弟。有人在他面前提胖熊的时候，他还会半眯着眼睛回答，“那个胖子？我们不熟。”可如果这人回话，“那个死胖子又笨又傻除了吃啥也不会天生就是让人欺负的命。”他一定会纠住这人的领子，把他狠狠的惯到墙上，然后用他一贯的平淡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你抢了我的台词。除了我，没人可以这么说那个胖子。”

　　天边已经微明。

　　“喂！太阳马上要升起来了！快起来看啊！”胖熊摇晃着顾晴空的胳膊，表情相当兴奋。

　　“你自己看就好了。我又不喜欢。”

　　“靠！你就真没点喜欢干的事么？”

　　“有啊。睡觉。”说完，他就侧过身，背对着胖熊，不再理会他。

　　初生的太阳象是一瞬间滑出子宫的婴孩，跃出地平线的刹那，朝阳如新鲜的血液。

　　“祝我和顾晴空生日快乐！！！”他听到胖熊几乎破音的叫喊，可他没有动，依然是侧躺的姿势。但嘴角却抹上了一丝笑容，“熊天明，生日快乐。”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要消融在晨间的空气里。

　　但胖熊听见了。他回过身，对着顾晴空的背很幸福的咧着嘴。

　　做一辈子的兄弟吧，就算你讨厌我也好，嫌弃我唠叨也好，拼命的把我甩开也好。

　　回去的时候胖熊说，车子我来骑吧。

　　顾晴空有点不放心，“你不是没有驾照么？”

　　“这种事能难倒我熊天明么？！还不就是油门刹车的事，老子今天18了，就是想干件以前没干过的事！”

　　“随便你。”他在后坐坐稳，把安全帽扣在头上，“记得你后面还有条人命。”

　　“切。”

　　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摩托车蹭的蹿出去。

　　山风里还有露水，夹杂着点青草味儿。

　　胖熊开得情绪高涨，边开边唱信的〈天高地厚〉，速度不知不觉飙的很快。

　　然后在一个盘山的路口，车子因清晨的路水打滑，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先是撞向山壁又在强大的惯性下冲向山路的护拦。

　　一切都很突然，很迅速。

　　顾晴空从疼痛里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下半身压在已经变形的摩托车下面，他想动，可每动一次都如凌迟。胖熊一动不动的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没有明显的外伤，口鼻却在流血。

　　会死么？我，或者胖熊？

　　他只记得自己拨通了120，120赶来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求人，他说求你们救救熊天明。求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怎样？